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 14 章 ...
-
帐外，煨桑的松柏枝已经燃烧起来，浓烟从点燃的树枝堆中升起，缓缓飘散。随着空气中隐约浮动好闻的松柏烟气，鲜花盛开的旷野之中，雪山之下，一对身着繁重华丽的民族服饰的新人缔结婚约。
闻飒学着大家的样子，用无名指沾着杯子里的牛奶，向上、中、下三个方向弹去，敬天、敬地、敬万物生灵。
滚滚烟气飘过整片草地，远处雪山巍峨，草地上小花在阳光下摇曳。为新人诵经祈福的声音祥和虔诚，闻飒忽然若有所感，他转过头看裴云松。藏青色藏服很衬裴教授沉静的气质和端正的五官，闭着眼双手合十的时候，侧颜俊朗的像山峦起伏。
裴云松睁开眼，看见闻飒盯着他发愣。
“怎么了？”他问，“你不看仪式看我做什么。”
闻飒这才回过神，他本来想说裴老师太帅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反而不能像对着旺堆那样随意说出口。
他咳了一下，说：“我是想说，刚才看了他们的仪式，还有这里的雪山和草地，虽然我不信教，但是也好像被感动了。我好像有一些理解了他们的信仰，但是又跟他们信的各种神不太一样，我说不清楚。”
闻飒低头揪着藏袍的衣带，小声嘟囔：“哎，乱七八糟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裴云松从地上揪了一朵金色的小花递给他。
“我知道。我也不信教，但我信万物有灵。”
闻飒接过小花，捏在指尖，惊喜的抬头。
“这是金黄脆蒴报春。这里有很多这样低矮而不起眼的植物，但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它们每一种都不一样，每一种都有自己独特的美。藏族人世代居住在这片草原上，他们的信仰里包含了对生灵的敬畏和爱。”
裴云松眉眼柔和，神情接近温柔。
是的，他们有信仰，但不是宗教也不是神明，是天，是地，是万物生灵。
闻飒心中莫名鼓胀着什么，可能是从雪上吹来的风，可能是煨桑燃起的白烟，也可能是源于这一朵小小的金黄脆蒴报春。
仪式已经完成，欢快的音乐声响起，大家都在草原上跳起舞。旺堆刚才忙着给仪式帮忙，这会儿终于有空过来，推着两人站起来，招呼他们一起去跳锅庄。
“来呀来呀，很简单！”旺堆不停招手，闻飒又好奇了，他被旺堆拉着冲进人群，不一会儿就学的有模有样：退、踏、抬手、展臂，大开大合的舞蹈动作好像把草原上的风也招进怀抱，闻飒耳边的绿松石耳坠荡出点点弧光，如越过山巅的鸟雀。
“裴老师，来呀来呀！”这会儿拉人的变成闻飒，他跳的气喘吁吁，鼻尖冒着点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裴云松还是被他扯了过去，然后闻飒就发现，原来登山徒步的时候灵巧的像藏羚羊的裴老师，竟然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不能跳舞！
这种大家一起跳着玩的锅庄舞步明明很简单，裴老师动作也做的差不离，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僵硬，活像刚驯服了四肢的春晚机器人。
闻飒看的狂笑，又从口袋里掏手机想录像，没想到手机刚举起来，裴老师已经从镜头里消失了。
闻飒：？可恶，裴老师出过道吗，躲镜头比明星都快！
闻飒悻悻的收好手机，抬头看见今天的主角端着青稞酒走过来，新郎是旺堆的表弟，跟旺堆差不多，是看起来很壮实的藏族汉子，性格却腼腆，还是旺堆帮他开口说话。他们传统婚礼仪式上没有请摄影的习惯，两人也没想起来，听旺堆提到闻飒是摄影师，两人突发奇想，想让闻飒帮他们拍点照片。
闻飒听明白来意，第一反应是拒绝：“不行不行，我是拍风光的，人像我没信心拍的好啊！”
听到摄影师，大家一般就直接觉得什么都能拍，但其实拍婚纱、写真和拍风光的，里面门道完全不同。闻飒知道自己硬要拍也能拍，但他完全没有信心拍好啊，给发小拍的丑点顶多挨骂，可要是给人家新婚小夫妻拍的不好，岂不是影响人家心情。
可是旺堆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哦呀，说实话，要是你不拍，那就得旺堆大哥拿手机拍了，总不能比这还糟吧！”
新郎新娘猛点头，闻飒还在犹豫，裴云松却在旁边悄悄推了他一把：“去吧，别想太多。”
闻飒咬咬牙去拿相机。
“旺堆大哥，拍的不好不能打人啊。”
往草原深处走去，跳锅庄的歌声和笑闹声渐轻。午后的草场安静的像一场梦，新人手牵着手窃窃私语，闻飒跟在后面，抬手遮阳，思考人与草原、雪山和云团的关系。
他先让两人牵着手站在地平线上，拍摄雪山之前的背影，又试着爬到高处，拍摄两个人躺在鲜花盛开的草地上。
......不对，这不对，构图漂亮，但太俗气，太糖水。
也许需要模特互动一下，需要点更符合场景的道具。
用什么呢？
一连串飞奔着的马蹄声传来，远处飞驰而来一人一马，闻飒的眼睛亮了——对，是马，灵动、温驯又野性，草原的生灵。
裴云松吁了一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藏袍飞扬，动作利落，简直像马背上长大的藏族汉子。
“裴老师，你连骑马都会啊？怎么会这么厉害！”闻飒惊喜的跑过去，刚才接亲的时候，新郎家人人骑马，这应该也是从接亲的马队里挑的一匹。
新郎也走过来，接过缰绳：“裴教授骑马，好手！不比我们差！”说着，翻身上马。有了熟悉的马儿，新郎新娘的表情动作自然了很多，裴云松在旁边默默等着，闻飒心里好像也安定下来，渐渐找到了感觉。
镜头下，草地无限铺开，盛开着金色的白色的小花，新郎新娘身着传统盛装，牵着马儿，在剔透的阳光下走向雪山。
“闻老师，拍的真好！嘿嘿！”新郎挠着头，憨憨的笑，“闻老师平时收多少钱，我们俩在拉萨的店里拍的，都没你这个好呢！”
闻飒只当他是在商业互吹，也没当真，只是耸了耸肩：“我啊，免费！请我吃席就行！”
“不行的不行的，拍的这么好！不收钱不好的！”
新娘性格更腼腆，新郎夸闻飒的时候，她也只是一直在旁边微笑点头，但这会儿拍完了，她却好像有点什么话憋了半天，欲言又止。
闻飒担心她对照片有意见不好意思说，赶紧诚恳的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新娘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声音小小的，闻飒得低着头仔细听。
她说：“闻老师，你......你为什么穿女装的藏袍呀。”
闻飒：？
晴天霹雳！
“这是女装？？？”天塌了！旺堆害他？？
新郎新娘看他一脸震惊，对视一眼。
“我们以为你知道的呀，好多的游客来拍照，只管好看，不在乎女装男装的。我们以为你也是呢。”
新郎看闻飒半信半疑，还拿起自己的衣袖给他看。
“看，我们藏服，男装两边袖子一样长，女装是一边长一边短。”
闻飒把袖子拿起来看，还真是一长一短。
他又把裴云松的袖子扯过来，确实是一样长，而且更宽大。
天塌啦，自己竟是女装大佬！
裴云松忍俊不禁，嘴角的笑根本压不住。闻飒一看他就知道这人早就知道了，就是一直憋着坏不说！
“裴老师！你早知道了也不说！”闻飒气鼓鼓的，裴老师坏心眼还挺多！一想到他刚才穿着女装在那么多人面前载歌载舞出洋相......出汉相！他就生气！
裴云松咳了一声，试图装作无事发生。
“藏族汉子身材高大，他家的男装你都穿不了，只能拿女装给你穿了。”
闻飒更气了。这不是在阴阳他身材不够高大吗！过分！
哼！闻飒扭头，暴走，回到帐篷，坐下来，怒吃！化愤怒为食欲！
虽然都是大锅，每个人端着自己的小碗去盛，场面看起来有点像食堂放饭。但架不住食材好，氛围又热闹，裴云松大概是自觉理亏，一直在默默帮闻飒盛菜来。闻飒坐着等吃就像，腮帮子鼓鼓囊囊，都没空生气了。
酸奶人参果酸甜酸甜，甜蜜的酥油人参果裹在醇厚的酸奶里，所有的滋味混合的刚刚好；牛肉盖被又香又嫩，闻飒顾不得多说，香到要把舌头吞下去。还有偏向川蜀口味的冒菜，闻飒虽然不怎么能吃辣，还是一口酸奶一口冒菜的吃完了一碗，辣到满头冒汗，嘴唇都被辣的发红。
裴云松坐在旁边喝了几口青稞酒，帐篷里喧闹、谈笑和音响里喜庆的藏族歌曲吵成一团，本来就让他心浮气躁，闻飒还在旁边不停地斯哈斯哈，一会儿又吐出舌尖，去舔唇角沾的一点酸奶。
“不能吃辣就别吃。”裴云松额角青筋跳了一下，忍无可忍。
闻飒：“？”裴老师管天管地还管他吃辣？
他哼了一声，把汗湿的额角一抹，又夹了一根豆芽塞进嘴里，还挑衅的用舌头一卷，把整根卷进去。
裴云松：......
这帐篷里太吵闹，吵得他心烦意乱，浑身都不对了。眼看着闻飒又塞了一勺人参果酸奶到嘴里，他着了魔似的伸出手，想帮闻飒把唇边沾的一点酸奶抹掉。
闻飒嘴里含着酸奶，又吐出舌尖，两眼望着天花板，被辣到双眼放空，只知道斯哈斯哈。其实心里已经后悔并且决定不要再吃了。
裴云松往前凑去，手指几乎要碰到闻飒唇边。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