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启程 ...
-
竞赛日:锋芒初试
最终,竞赛一天。
休息一天后,他们一同赶到北京。
考场设在北京一所大学的宽敞阶梯教室里,气氛庄重肃穆。
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墨水的气味,以及无形的、令人心跳加速的紧张感。
监考老师表情严肃,宣读完长长的考场纪律后,密封的试卷袋被当众拆开。
试卷发下来的那一刻,几乎能听到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题量巨大,题型新颖,难度甚至比最后那场模拟考还要更胜一筹。
温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浏览全卷,计算分配时间。
他的目光变得专注而锐利,平时总是带着笑意的嘴角此刻紧抿着,透出一股罕见的锐气。
笔尖落在纸上,发出稳定而迅速的沙沙声。
谢沉坐在他不远的位置,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静模样。
他答题的速度快得惊人,仿佛不需要思考,答案就直接从笔端流淌而出。
他的眉头偶尔会极轻微地蹙一下,那是遇到了需要稍微耗费些心力的题目,但很快又会舒展开。
楚子航那边则传来细微的呲牙咧嘴的声音,显然被难题卡住了,但想起最后几天的魔鬼训练,他又深吸一口气,跳过难题,先抓能拿的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教室里只剩下笔尖摩擦和偶尔翻动试卷的声音。
有人额头冒汗,有人手指颤抖,也有人眼神越来越亮。
温砚遇到了难关。一道综合性的设计题,将电磁学和近代物理结合得极其巧妙,他卡在了最后一个关键步骤上,尝试了几种方法都似乎差一点。
温砚额角渗出了细汗,时间正在流逝。
温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这几天见过的各种思路,谢沉在实验课上的分析、在晚自习时的点拨、还有那本《现代量子力学》里的概念……忽然,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 他猛地睁开眼,尝试用一种之前忽略的对称性来处理问题,公式迅速在草稿纸上蔓延,推导变得顺畅起来!当他最终得出那个简洁而优美的结果时,一股巨大的成就感。
终场铃声如同赦令般响起,尖锐而决绝,瞬间切断了考场内几乎凝滞的空气。
“停笔!全体起立!”
监考老师严厉的声音回荡在教室,为这场历时数小时的脑力鏖战画上了句号。
刹那间,各种声音爆发出来——如释重负的长叹、懊恼的低咒、身体瘫进椅子的摩擦声,以及一种弥漫开的、混合着极度疲惫、解脱和残留兴奋的复杂情绪。紧绷的弦猛地断裂,每个人都像是刚从深水中浮出,需要大口呼吸。
楚子航几乎瘫在桌子上,哀嚎道:“我的妈呀……这题是人做的吗?我感觉我半条命都没了……”
刘洋一边收拾文具一边苦笑:“最后那道题,我好像有点思路,但时间根本不够,就差一点。”
张弛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的答题卷,眼神里有些许遗憾,但更多的是尽力后的平静。
温砚慢慢整理好东西,感觉手臂因长时间高强度书写而微微发酸,但精神却异常亢奋,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奔跑。他走到谢沉旁边,低声问:“你觉得怎么样?”
谢沉已经将所有的文具和证件一丝不苟地收进透明文件袋。他抬眼看温砚,语气平淡无波:“有几道题出得不错。”——这已是他能给出的、近乎褒奖的评价。
省实验的七人小队汇合,彼此脸上都写着相似的疲惫,却也笼罩着一层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轻快。成绩已成定局,此刻,他们终于从令人窒息的压力锅中脱离。
带队老师显然深谙此理,并未急切追问,而是笑着招呼:“好了好了,都辛苦了!无论结果,你们已竭尽全力。接下来,彻底放松!明天我们在北京玩一天,后天返程!”
“耶!”楚子航第一个蹦起来,瞬间将考试的烦恼抛诸脑后,“老师万岁!”
京城一日:古都韵脚与人间烟火
翌日,阳光慷慨地洒满北京城。褪去竞赛的铠甲,七个年轻人如同出笼的鸟儿,带着新奇与兴奋,融入了这座千年古都的呼吸。
首站颐和园。昆明湖碧波荡漾,万寿山层峦叠翠,精巧的长廊与石舫诉说着昔日繁华。楚子航和刘洋活力四射,忙于打卡每一个景点;李珊和赵晓萌则更爱沿着湖岸缓行,用相机捕捉光影。
温砚的脚踝已基本无恙,仅久行后微酸。他与谢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队伍后方,步履从容。
“以前来过吗?”温砚随意问道。
“很小的时候,印象不深了。”谢沉望着佛香阁的倒影在水中摇曳。
“我也差不多,”温砚笑答,“只记得人山人海,冰淇淋贵得离谱。”
行至十七孔桥,日光正好,湖面碎金万点。温砚想拍照,却苦于逆光,画面总是灰暗。正调整间,旁边伸过一只手。
谢沉自然接过手机,屈膝降低角度,巧妙利用湖面反光,避开了强光,定格下桥洞与远山勾勒出的剪影,构图利落而富有意蕴。
“哇,谢沉你还有这技能?”温砚惊讶地查看成片。
“基本构图,光影比例而已。”谢沉起身,语气依旧平淡,却似乎并不排斥这短暂的“不务正业”。
午餐是地道烤鸭。看厨师娴熟片鸭,薄饼裹上酥皮、嫩肉、青瓜丝、甜面酱,入口丰腴满溢,引得众人称赞。连谢沉也比往常多动了几次筷子。
下午的国家博物馆,氛围倏然变为庄严肃穆。古代文明的瑰宝、复兴之路的史诗,深深震撼着年轻的心灵。航天展区内,巨大的火箭模型与返回舱实物前,男生们兴奋讨论,抽象的物理知识仿佛寻到了最炽热的归宿。
“以后能参与设计这个就好了。”张弛凝视长征模型,眼中有光。
“那得先迈进北航或哈工大。”刘洋笑着接口。
温砚注意到谢沉在一尊商周青铜鼎前驻足良久,目光流连于繁复神秘的纹饰与铭文。他未打扰,只静候一旁。此刻他感到,谢沉内心或许并不仅装着公式定理,还有些更幽远深沉的东西在牵引他。
傍晚的王府井步行街,霓虹闪烁,人潮涌动,现代都市的活力扑面而来。楚子航穿梭于各色小吃摊,不亦乐乎。谢沉为叶雪荷、谢墨挑了纪念品,也给陈姨选了条京味丝巾。
晚餐时分,几人钻进喧闹胡同,寻了家口碑卤煮店。油腻小桌,鼎沸人声,浓烈香气,构成充满烟火气的体验。楚子航大快朵颐,刘洋连呼过瘾。温砚略带担心地瞥向谢沉,却见他执一次性筷,正谨慎尝试碗中物,表情无波,却未曾停箸。
“还行?”温砚问。
“嗯,”谢沉点头,“风味独特。”
这一瞬,温砚觉得彼此距离又近几分。他们不再仅是实验室或教室里的搭档,更是一同分享过街头烟火、共历过艰难战役的同伴。
归途启程。
返程高铁上,来时的紧绷期待已化为疲惫与充实。连日的殚精竭虑和昨日奔波,如潮水般淹没了所有人。车厢内很快安静下来,鼾声细微。
温砚与谢沉比邻而坐。窗外华北平原无际,看久了令人恍惚。温砚起初还强打精神聊了几句国博见闻,但眼皮愈发沉重,意识逐渐模糊。
谢沉戴着耳机,目光落在手机存储的文献摘要上,侧脸在流动光影中显得疏离专注。忽然,左肩一沉。
他身体瞬间僵住,指尖悬停屏幕上方。
是温砚。
那颗脑袋毫无征兆地、轻轻靠落。温热体温透过薄薄夏季校服面料清晰传来,几缕柔软发丝蹭到颈侧,带来细微而陌生的痒意。
谢沉的第一反应是强烈不适。他习惯与人保 持绝对距离,物理的,心理的。这突如其来的越界靠近,让他下意识想避开,甚至想推开那沉甸甸的重量。
他微蹙眉头,侧首低眸,看向温砚熟睡的脸。
温砚呼吸均匀绵长,睫毛在眼下投出安静阴影,总是带笑的嘴角放松微张,毫无防备。或许车厢冷气足,他无意识地又往热源处缩了缩,靠得更实了些。
推拒的动作停滞了。
他看见温砚眼底淡青色的疲惫痕迹,想起考场中他凝神思索的侧影,想起他脚踝肿痛却笑着说没事的模样。
「他太累了。」一个冷静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紧绷的身体肌肉,几不可察地、一点点松弛下来。那欲抬起的手,最终只是轻轻落回膝上。
就这么……让他靠着?
谢沉觉得姿势别扭,肩上的重量,颈侧的痒意,都让他无法再聚焦思考。他甚至能闻到温砚发间淡淡的柠檬清爽气息,与他平日跳脱劲不同。
这感觉奇异。
陌生,却不全然排斥。像小石投入静湖,荡开圈圈无法忽视的涟漪。他试图用物理模型解析此刻感受——作用力?热传导?神经电信号?——却发现无一合适。
他维持这僵硬姿态,一动不动,生怕微扰便惊醒肩上人。窗外风景模糊,所有注意力都凝聚于左肩那片温热沉实的触感。时间仿佛被悄然拉长。
高铁穿隧,光影明灭交替。昏明之间,谢沉垂眸看着温砚近在咫尺的睡颜,心中掠过一丝极细微、难以定义的波动。那并非精密仪器稳定运行的安心感,更近似一种……被需要,甚至是被信任的……错觉?
他迅速摒弃这过于感性的念头。仅是巧合,仅是疲极。他对自己说。
但为何,心跳节律似乎快了些许?而且,他发现自己竟有点……不愿这段路程太快结束。
此念刚冒,便被立刻压下。荒谬。
列车广播响起,预报即将到站。
肩上重量一动。温砚迷糊轻哼,睫毛微颤,将醒未醒。
谢沉几乎立即,如被烫到般,迅速而自然地坐直身体,偏移重心,同时抬手假意调整耳机,目光重锁屏幕,仿佛一切从未发生。只有微绷的下颌线与刻意放缓的呼吸,泄露了丝毫异样。
温砚揉眼坐直,颊带睡痕,懵懂含糊:“唔……到了?” “嗯。”谢沉应声,嗓音较平日更低哑些,未看温砚,指尖无意识滑动屏幕,其实什么也未读入。 “奇怪,睡得还挺沉……”温砚小声嘟囔,伸展懒腰活动脖颈。谢沉滑动屏幕的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顿。
列车缓停,郑州东站熟悉的景象涌入眼帘。众人忙碌收拾行李,准备下车。
谢沉起身取下行李架上的背包,动作依旧利落。仅在温砚站起因腿麻微晃时,极自然地伸手虚扶其肘,一触即分。 “走了。”语毕,他率先向车门走去。
温砚望着那背影,又下意识摸了摸似乎残留些许陌生温度的头发,心中浮起一丝模糊难捉的疑惑。但这感觉很快被下车人流与楚子航的嚷嚷打断。
阳光透过巨大玻璃顶棚倾泻而下,明亮耀眼。集训与竞赛的篇章,如同合上的书页,余韵悠长。
而某些悄然滋生的变化,却如种子落入心壤,沐浴在无声的阳光里,静待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