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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招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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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东方基地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无数的房屋倒塌,不计其数死去的人,巨大的财产损失。
领导人一个个愁白了头发。
东方基地相对于其他基地过得过于安逸;二十多年平静的生活豢养了居民,也豢养了领导,他们调笑着说东方基地是四个基地中自然条件最好的;如今,重大危险来了,他们也失去了面对能力。
这一场地震将他们打击得晕头撞向。
东方基地还是启动了一级救援,搭建起来临时居住地,统一运送物资,救护幸存者。
还没来得及从震灾中回神,病毒感染接踵而至。
不多时,越来越多的人感染。
疫情感染的防治方式,无论经验还是教训,历史上都不计其数,不同的是,如今是一个人口高度密集,资源极度匮乏的时代;政府即使有知识也没有那样的条件。
他们只能采取力所能及的措施,医疗系统紧急响应,原本负责救援和灾后重建的军队抽调人力支援。
感染者穿着厚重的防护被送到基地外的临时病房隔离,不透风的空间让人心情沉闷的,一位医生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呼吸着浊气给病人测量体温。
病痛增添了人心中的愤怒,后方病床上躺着的中年男人一直叫嚷头痛头晕,医生隔着口罩,瓮声回到:“马上来。”
病人可能没听到他的回应,抓起旁边的水兜头泼向医生,发泄着怒气:“我说我头痛,你也要死了吗听不懂我说话!”
口鼻间的湿意蔓延,医生懵了一下。
口罩和防护服被这杯水毁了,新型病毒可以通过气溶胶传播,他的手上也肯定都是菌。
那位病人泼完人清醒了,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刚刚像是中邪了……”
医生茫然了一瞬,什么也没说,还是给眼前的病人测完温度。
他戴着湿哒哒的口罩,回到了医疗部,向上面如实汇报自己的情况。
得到指示,他到单独的隔离病房进行隔离,进去先到污染区,按操作指南小心翼翼地脱下防护服,俨然露出一张年轻幼态的脸——是唐为。
他那天被杜立领走,不愿意跟他去西方,也回不了东方的实验室,恰好基地医护人手不够,想着学生物的,好歹懂一些相关知识,索性来病区帮忙。
只是工作的第一天,就出现了这种情况。
杜立抱住膝盖仰躺在床上,还是想不清楚,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在单人病房进行了两天隔离,孤独使他更清楚自己身上的每一个变化,他开始发烧、头晕、后面渐渐开始呕吐。
他知道,自己已经感染了。
唐为迅速向医疗部交代病情,被确诊后,他又穿上了防护服——以病人的身份,和新感染的一批人一起转运进入病区。
在他隔离的这两天,外面的情况越发严重,感染的人越来越多,资源分配不到位。
病人觉得没有得到合理的治疗,健康人觉得自己的正常生活久久不能恢复,生产停滞,稀有的资源不断消耗,只减不增。
整个东方基地陷入一种萧条的局面,打架斗殴数见不鲜,偷窃抢劫接连不断,政府也无暇顾及。
政府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助长了动荡的局面,一群又一群的人戴着口罩聚集在灾后的土地上,辱骂政府的怀柔政策。
他们怨恨自己的生活权益被损害,居民们希望能有一种方法尽快恢复生活常态,希望能尽快步入正轨,从灾/难的阴霾走出来。
可能怎么办——不管那些患病的人?将他们处理掉?——的确是是这样,基地拖不起,但没有一个人愿意说出来,只好把气撒在做决断的政府身上。
病区的情况也很悲观,被感染的病人深知,政府现在需要集中力量进行灾后重建,东方基地有没有什么精力和资源能分到他们身上,他们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结局。
唐为也深感自己处于一种十分压抑的环境中。
他和洋溢何杰一起长大,几人都是乐观积极的性子,他一直被这几个肌肉发达言语幽默的哥哥关心着长大,这么几天下来,被绝望压得快喘不过气。
居民、士兵、官员脸上都带着疲惫,整个东方基地充满着戾气。
这时,早已与东方断交的西方基地传递消息:对于东方基地居民遭受的地震和病毒,我们深表同情;GEP已经重建完毕,实验已基本重启,GEP愿意不计前嫌,再度向东方基地抛出橄榄枝,无偿为东方进行所有改造实验,为居民进化出抗新型病毒的基因不遗余力;诚挚希望东方抛除芥蒂,招募能代表东方环境的志愿者配合实验,致力于人类的共同延续。
这则通知最先传到官员们的耳朵里,他们将信息拦截下来——最先信誓旦旦说GEP不顾伦理,要与西方绝交的人是他们,再表露合作意向,岂不是打他们的脸?
但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则消息还是逐渐被居民知道了,他们联合起来,游行抗议,控诉政府不作为,控诉政客们为了面子不顾人民的死活。
但也有少数人的声音:曾经的报道有目共睹,那些受苦受难的志愿者在西方基地接受的是什么样的待遇?图片,视频都揭露过,他们死前狰狞的面孔历历在目,痛苦的呻/吟犹在耳边。
谁愿意去当这些志愿者?谁又愿意让自己的亲戚家人去?
是啊,政府的态度尚且不谈,即使政府软化了,现在有谁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去做着这没有定数的实验呢?
对峙了两天,像是自欺,又渐渐有一个声音逐渐放大:
不是要选代表东方基地环境的人嘛,那些感染的人啊——还有谁比他们更能反应东方现在的环境呢?
对啊,他们已经感染了也活不成了,不如去做实验,为了基地牺牲一下怎么了?
谁说一定会牺牲啊?万一运气好,进化成功了,不仅自己的病治好了,还能享受基地的优厚待遇呢!是基地的英雄呢!这不是占便宜?
……
这种言论也慢慢传到病区,起先,病人们大发雷霆,爆粗口咒骂着外面的人:
妈了个巴子,这个便宜我让你给,你去?
老子让给你全家,你全家都是英雄!
……
可随着时间推移,骂声越来越小,他们能骂的词越来越少,最后病人们慢慢沉默,他们绝望地闭上嘴巴,也闭上眼睛。
他们知道,基地拖不起了。
几天后,政府官员开了个漫长的会议,像当初决定要和西方决裂一样谨慎讨论。
官员们首先做了个自我反思,总结自己为官优柔寡断,总结东方没有敦促科技的进步,找自己的问题;可如何发展是以后的事,亟待解决的是现在。他们沉痛地决定,采纳西方的意见。
政府向病区发送通知:遵循自愿原则,若是愿意去GEP参与实验,基地将保证其家属以后的基本生活;若是不愿意去的居民也可以一直生活在病区,基地将尽力维持其生命,直到康复。
哪里有康复呢?这只是政府的善意,愿意咬牙接纳这些不幸的感染者,直到他们死去。
不久,GEP的飞机就来东方接人了,出乎意料,又像是意料之中,这次的志愿者空前多,能装满GEP派来的一整辆客机。他们有序地排着队,一言不发地朝前挪动。
唐为隔着护目镜看基地,无风的下午炎热沉闷,老旧宽阔的停机坪上只有一架刻着西方文字的飞机,远处浑圆的落日悬浮在两幢楼宇之间,倒塌的建筑一片狼藉,再往下,密密麻麻的居民扒着围栏,静默无言地看他们离开。
唐为的眼睛突然有点湿润,穿着防护服不能揉,他使劲地眨了下眼,迈步往前,他没有家人在这儿,却成为第一个走上飞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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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P实验楼内,杜立正在配制试剂,助理进来汇报工作:“杜组长,这次在东方基地招募到接近四百名志愿者,但是来的人基本都感染了震后的新型病毒。”
杜立对这个数字还比较满意——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学沈意归的不动声色,已经能够将得意藏起来——他不紧不慢地放下试管,“没关系,让他们穿戴好防护装备,非必要时间不得取下来;另外通知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注意自我保护,不要随意跟他们接触。”
他想:威尔逊要的是东方的基础基因,志愿者感染病毒并不影响实验结果。
助理领好任务,立即去给新来的志愿者安排住处。在前一周内,GEP为保证志愿者的生命,给他们准备了特制的食物和水源,针对一些发病的志愿者,为他们准备了对症的药品——因此很少有染病志愿者死去。
随后,志愿者陆陆续续地参与实验,唐为能听到隔壁或远处房间的人被带走。
一段时间后,又来带走另外一批。
他猜,实验是没有成功吧。
第三批的时候,终于轮到他了。他换上干净的防护服,和其他三十多名志愿者被实验人员领着,穿过一条条迂回地走廊,来到核心机密实验室。
他们每个人被分到一个玻璃房间,像是一个玻璃罩子。
外面有四五个穿着工作服的人已经就位,似乎是核心实验成员。
唐为眨了眨眼睛,看到杜立跟着威尔逊进来了。
威尔逊偏头跟杜立说了几句话,杜立便走到操作台边,从容不迫地按下按钮。
“实验开始。”他朗声宣布。
玻璃罩子的门关上,与外界完全隔开,紧接着,特殊剂量的辐射发送,笼罩着整个空间,与此同时,促新城代谢,细胞更新换代的药剂在空气中缓缓释放。
杜立对旁边一个女实验员发出指令:“让他们把衣服脱了!”
女实验员点头,通过特殊编码把声音传递到实验空间,“大家注意,紫外线穿透力极弱,请大家脱下防护服和上衣,裸/露出上半身。”
志愿者们照做。
唐为慢慢把防护服脱下,靠着玻璃罩子罩子蹲下来。
外面的杜立忽地目眦尽裂,他的心脏一阵绞痛,仿佛不能呼吸。
角落那个人,黑头发,大眼睛,皮肤在黄种人里算很白的,不是他的弟弟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