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晚安，男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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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卓回家后把沈佳宇给他那张纸条放在桌子上，然后揉吧揉吧扔进垃圾桶。
他去洗了个澡，等毛巾裹着湿漉漉的头发，嘴里很淡，他又心烦，忽然很想抽烟。
他已经三年没抽烟了，所以翻遍全屋的柜子也没摸出一个烟头。
程卓自己都佩服自己，你特么说戒就戒呀，不给自己留后路。
于是程卓不得不大晚上去敲隔壁的门，过了会儿，里面传出个细微的声音，“谁呀。”
你爹。
程卓心里想除了合租的还有谁，他懒懒靠着门框，尽量柔和地说，“你隔壁的。”
开了门，是个黑框眼镜的宅男，手臂细细瘦瘦的。他看着程卓，然后马上转过头去——程卓没穿上衣。
有什么大不了的。程卓也没管。
“...有事吗？”宅男问。
“你家有烟吗？”程卓说，“懒得下去买了，借一根就行。”
“有。”宅男乖乖答道，“你等下。”
他进门给程卓拿烟，隔着一道缝隙，程卓看见里面有一台电脑，五颜六色的主机，看起来这宅男喜欢玩游戏，旁边还放了很多...塑料小人？看上去是...
宅男不知道是不是发觉程卓的目光，立马出了门，把东西送上然后把门缝拉小，“你...你还有什么事情。”
程卓回想着宅男房间电脑旁边的那个玩意儿，心想那是不是光着的肌肉男。
自己看错了？难道那是女性的？
算了，不管自己事。
程卓掐着烟，不知道他是不是神经过敏，这烟蒂总有点湿，可能放太久了。
他谢谢了宅男，让他有事也找自己，一定帮忙，打算回房间抽。
宅男问程卓要不要火。
“我用灶台的火就行，”程卓叼着烟说，幸好这个合租屋厨房是明火。
宅男脸有点红，闷声答应，缩回去了。
程卓有点搞不懂这类社恐人群，但片刻他就把宅男抛在脑后了。
回到房间，程卓叼着点燃的烟，心想生活嘛，就是吃屎。
亮红色的微光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烁，陈卓靠在窗边，侧脸上印着城市五光十色的生活。
汽车在遥远的地方断断续续鸣叫，像病房里病人的心电监护仪滴滴答答。
陈卓感觉现在他就像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只有几天可以活了，他惊起冷汗。
这样下去不行啊，他心想，我这辈子真就活成一具尸体了，有的人看起来还活着，实际上已经死了，到七十才埋。
云雾缭绕中，玻璃窗外城市的夜景被映衬得仿若仙境。
程卓眼神迷蒙，夜景像一副流动的图画，他摸着那一座座微缩的高楼大厦，那间隙亮起的门户，每一盏灯光，都是一家人。
都是活着的人。
他呢？
程卓静静看着，以往他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他突然觉得孤独。
陈卓撵了碾手指，他心里默然，现在独自一人，他不需要骗谁，甚至不需要骗自己，然后拷问内心，在沈佳宇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居然有一丝心动。
沈佳宇曾经喜欢他，喜欢到可能有点变态。
沈佳宇有钱。
沈佳宇...长得挺好。
可也没必要吧，程卓心想，他干嘛要陪沈佳宇玩儿？看沈佳宇样子也不是很认真，人家万一只是心血来潮打算逗逗他呢？
程卓工作后才学会这一点，你面对的每一个人，每一句话，每一个场景可能都是别人的一个支线任务，你对他无足轻重。
开始会觉得很难适应，但后来当你笑着成为这场谈话开始的第一人时，你会发现自己多么有说谎的天赋。
你学会了怎样开始自己的支线，这就是社会。
程卓不觉得支线无聊，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能只推支线，让主线停滞不前。
想那么多干嘛。程卓叹气，他不可能真的求沈佳宇，无论现在求的是钱还是...爱。
这时候手机响了，程卓以为是沈佳宇，还有点犹豫，但他拿起手机看到是他妈。
陈卓接了电话，跟他妈视频。
他妈还是絮絮叨叨些没用的，努力工作，去谈恋爱早点结婚她好带孙子。
陈卓一边贫嘴一边问他爸呢？不会死了吧。
他妈又发怒说陈卓一张破嘴，他爸也不容易。
“他打你的时候是挺不容易的。”程卓说。
“.......”那边长久寂寞下来，然后他妈把摄像头移开说，“都过去了呀...你小孩子记那么多干什么。”
“他也没动手了，你爸变了，程卓，你不能只记着别人对你的坏。”
是特么不动手了，那是在程卓高中终于反抗起来之后变的。
陈卓默了会儿，片刻又笑道，“现在你跟他是一伙了。”
他妈没说话，挂断了电话，这是她恼怒的表现。
陈卓对着窗户猛吸口烟，他盯着那盏最大最近的路灯，发现他看见的灯光都如刺一般闪烁着尖锐的光芒，这是散光了?他心想。
大学打四年游戏都没近视，工作一年就散光了。
陈卓又开始想，他是不是该去配副眼镜。
这时候忽然电话想起来，是沈佳宇，长久静默了下来。
“………我上次说的，你可以当没听到过……”
“不，”程卓想自己的态度不能太热切，“我的意思是，我觉得跟你在一起……也挺不错的。”
这句话说得很艰难，说出口那瞬间，程卓觉得自己有一部分永远失去了。可能这种感觉跟古代太监被阉会有点一样。
“我们先谈恋爱。”程卓补充，“别...谈价格。”
一般卖的时候都要确认价钱，但程卓现在急需一根救命绳，也顾不得那么多。
“先试试，不行再说。”
就跟签合同的前三月试用期不受保护一样。试试试试，能行的不用试。
整个世界就是卖，情绪，物品，劳动力，你的笑脸和我的忍气吞声，互相交换，所以当牛马和当鸡鸭也并无区别，程卓忽然这说不定才是正道，他之前实在走错路了呀。
世界就是农民瓦房外那一片大坝，走着鸡鸭牛马。
沈佳宇听上去很平静，很快接受了陈卓的回心转意，说明天一起吃晚饭。
“那就晚安，男朋友。”
程卓想了想，他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哄人，网上的那些甜言蜜语他张不开口，只能说出这句话。
刻意带了点谄媚，但他音色低哑，听上去就有点气泡音，把自己恶心到了。
程卓本来打算再抽一根就去睡觉，但掐着烟半天他忽然想自己是不是还有点职业素养，于是他熄灭烟头，去刷了个牙。
镜子里的青年眼袋浅浅挂在眼下，皮肤干净，只是面色有点阴郁，他肩膀宽，身材比例好，潜力巨大。
他看了看自己，还好，只有一年的摧残，勤奋点补救也不能算人老珠黄。
这让他有了点紧张感，他破天荒找到了自己明天要穿的衣服挂了起来，打算以最佳的状态迎接一个全新的身份。
道德滑落，世风日下，苍天无眼，但程卓出乎意料并没有很沮丧，他却有点期待了。钱也不用发愁，日子也不无聊了，天底下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碰上了。
从明天开始，他就要当小白脸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晚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