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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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夜风带着植物的清新气息，稍稍吹散了舟江余心头的沉重。
街道两旁的店铺亮着温暖的灯光，行人匆匆，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只有他自己知道，平静的表象下，潜藏着怎样凶险的暗流。
“夜纹，”沉默地走了一段，舟江余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街道上显得很轻，“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有些你以为的‘意外’，其实不是意外，你会怎么做？”
夜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这个问题在他意料之中。
他侧过头，路灯的光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道分明的光影，眼神锐利如刀锋。
“找出源头。”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决绝，“然后，”他顿了顿，目光直视前方沉沉的夜色，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彻底铲除 。”
没有多余的情绪渲染，只有最直接、最暴力的解决方式。
这就是夜纹。
他的世界非黑即白，守护即是全部法则，容不得半点模糊和伤害。
舟江余心头一震，一股暖流混杂着酸涩瞬间涌了上来。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成一个无声的叹息。
他伸出手，用力地拍了一下夜纹结实的肩膀。
“嗯，懂了，兄弟”
夜纹没有回应，只是身体微微绷紧了一下，承受着那一下带着复杂情绪的拍打。
沉默再次笼罩两人，但这一次，空气中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和支持。
直到走到舟江余的哥哥给舟江余买的公寓楼下。
“到了。”舟江余停下脚步。
夜纹也停下，抬头看了一眼那栋在夜色中显得灰扑扑的居民楼。
“嗯。”
他应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舟江余脸上，似乎在确认他的状态。
“锁好门。”
“知道啦，夜妈妈。”舟江余故作轻松地挥挥手，“快回去吧，再晚宿舍楼该关门了。”
夜纹深深看了他一眼，像是要把他的状态刻进脑子里，然后才干脆利落地转身，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看着夜纹消失的方向，舟江余脸上的那点轻松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凝重。
他转身走进电梯。
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股独居少年房间特有的、混合着书籍和淡淡的桂花香气扑面而来。房间不大，但家具用的都是最好的。
书桌上堆满了课本和习题集，墙上贴着一张有些年头的世界地图。
反手锁好门，舟江余像被抽干了力气，背靠着冰冷的门滑坐下去。
黑暗中，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路灯光芒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他闭上眼，周锐那张虚伪的脸和头顶刺目的金光再次清晰地浮现出来，伴随着哦神的声音：[我整改了一下，神你看一下能想起来什么？]
父母模糊的笑脸在记忆碎片中一闪而过，随即被刺耳的刹车声、混乱的哭喊声、冰冷的医院消毒水味……那些他以为早已尘封的、关于“意外”的痛苦记忆碎片，如同被强行撕开的伤疤，带着血淋淋的痛楚汹涌而至。
“不是意外……”舟江余在黑暗中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一片猩红，被强行压抑的杀意和愤怒如同困兽，在胸腔里疯狂冲撞。
他攥紧拳头，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哦神……他在意识里低吼，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质问，[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关于我爸妈……关于那些……记忆线里的‘意外’……！]
脑内的空间一片死寂。
过了几秒，哦神那总是带着点戏谑或亢奋的声音才响起，前所未有的低沉，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Ro神大人。]
[回答我！]舟江余在意识里咆哮。
[……是。]哦神的声音艰涩无比，[我……我有怀疑。从观测到周锐‘汲光者’能量场特征的那一刻起，强烈的数据关联性就指向了那些……‘意外’的残留信息流。那些事件，能量爆发的模式……太像‘汲光’失控或被恶意引导后引发的‘信息洪流反噬’了。目标……]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充满了痛苦，[目标就是被‘汲光’的对象本身，以及……以及他们身边最亲近的、精神连接最紧密的人。]
最亲近的人……信息洪流反噬……
舟江余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他仿佛看到父母在突如其来的能量冲击下痛苦扭曲的脸，看到记忆线里那些朋友惊恐倒下的身影……
而这一切的源头，很可能就是周锐，或者他背后操控着这种邪恶力量的人。
为了掠夺他们身上那点可能超越常人的“灵光”，不惜制造死亡。
[为什么不说……？]舟江余的质问如同泣血。
[我……我无法确定！]哦神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绝望的辩解和深深的自责，[那些只是高维信息流的残响和模式比对！我没有实体权限介入现实事件！我甚至无法在你遭遇危险时提供物理层面的保护！我只能看着！只能分析剧本！我……我只能提醒你小心！Ro神大人……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的声音渐渐带上了哭腔，那是数据流剧烈波动模拟出的、极致的痛苦和无力感。
舟江余沉默了。巨大的愤怒过后，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冰冷的绝望。
他靠着门，仰起头，黑暗中，天花板模糊一片。
他恨周锐，恨那个可能的幕后黑手，也恨自己此刻的无力。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迁怒于只能提供信息和剧本却无法真正出手干预的哦神。
但哦神那充满痛苦和自责的哭腔，又像一盆冷水，浇熄了这丝迁怒。
是啊，哦神是什么？一个被困在自己意识里的、只能观测和提醒的“助理”？
一个更高维度的观察者？
它能做的事情又不多？
漫长的沉默在黑暗的房间里蔓延，只有舟江余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驶过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舟江余沙哑的声音才在意识里重新响起，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强行凝聚的冷静：[……算了。不怪你。]
他撑着门，有些踉跄地站起来，摸索着按亮了房间的灯。刺目的白光让他不适地眯了眯眼。
走到书桌前，他拿起那份被随意丢在角落的、皱巴巴的化学小组方案草稿。
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字迹潦草，充满了他一贯的“随缘”风格，却隐含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跳脱课本框架的点子。
严教授特意提到了它。
他坐到椅子上，盯着那份草稿，眼神却空洞地落在桌面……
[严国华……他看出什么了？]严教授的电话，像悬在头顶的另一把利剑。
[无法精确判断。]哦神分析道，[但结合他过往的研究方向和您试卷上那些‘神来之笔’——特别是物理最后那道题，您用了一个非常规但极其简洁的‘场论’视角切入，虽然您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那是什么——还有这份草稿里隐含的、对传统化学键理论的微妙‘优化’思路……以严国华的洞察力，他绝对看出了异常。他不相信‘随缘’。他怀疑您接触到了超越当前知识体系的东西，或者……拥有某种独特的天赋。]
舟江余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一个周锐还没解决，又来了一个目光如炬的严教授。
他感觉自己像个四面漏风的破房子，到处都在被窥探。
[明天的会面……]哦神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很关键，Ro神大人。严国华的态度难以预测。他可能只是学术好奇，也可能是……察觉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比如周锐对您的异常关注？或者……他本身就知道‘汲光者’的存在？]
这个可能性让舟江余心头一跳。
严教授是顶尖物理学家，研究领域似乎也涉及一些前沿理论……如果他真的知道些什么呢？
[剧本呢？]舟江余忽然问道，带着一丝自嘲的意味，[明天的剧本是什么？严教授办公室的？]
[……没有了，从我们自作主张开始，剧本就消失了，我向主神使汇报了这件事情，他说先按你和我的想法来。]哦神的声音带着点无奈，[一切都是未知，后面的剧本很迷茫，我无法判断，也没有资格干涉你的余下剧本。]
[但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哦，80%给你办成！]他的语气又带了些骄傲。
又是未知。
舟江余深吸一口气，将那份皱巴巴的草稿纸在桌面上用力抹平。
他看着自己潦草的字迹，那些当时随手写下的、天马行空的想法，此刻却像一道道催命符。
装傻？
扮猪吃虎？
用“随缘”和“直觉”糊弄过去？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而年轻的脸，那双总是带着点懒散和漫不经心的眼睛里，此刻却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重和冰冷的决心。
周锐贪婪的金光，父母模糊的笑脸，夜纹沉默而坚定的守护，林栖锐利探究的目光，白松涧没心没肺的关心……
还有严教授电话里那意味深长的“随缘”二字……
所有的画面和声音在他脑海中交织、碰撞。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糊弄不过去了，哦神。]
舟江余在意识里平静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决绝，[那个‘随缘’的舟江余，该退场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笔，拧开笔帽，笔尖悬在那份化学方案草稿的上方。
灯光下，他的眼神锐利得惊人，像沉睡的猛兽终于睁开了眼睛，锁定了猎物。
周锐……汲光者……父母的真相……严教授的试探……
“看来，”他对着空气，也对着自己，轻声说道，“得认真玩这场游戏了。”
笔尖落下，在原本潦草的方案旁，开始写下新的、逻辑缜密而充满锋芒的思路。
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墙壁上，像一柄缓缓出鞘的利剑。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