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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神界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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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巽转头，看向身后的人。
但见一少年立于花灯之下。紫金冠，金丝暗绣的白色锦袍，一尘不染的流云锦靴，这些明晃晃地昭示着，这是个抱着金砖的富贵小少爷。
只是，凤巽邹着眉看着眼前摇着扇，站没站相的人。
“小少爷真有眼光。”
看清凤巽身后之人的胖婶，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连忙招呼道。
摇着扇的少年看了眼凤巽手上的花灯，随手扔了一锭银子给胖婶，“我就要他手上那两个。”
“这……。”胖婶手慢脚乱接过少年扔过来的银子，有些为难地看着两人。
小女孩见状，伸手拿走胖婶手上的银子，见胖婶要反对，小女孩附在胖婶的耳朵上说道：“娘，这两人我们一个都惹不起，簌哥还等着我们回家。”
“对对，”胖婶忙把银子塞给小女孩。
那女孩掌心向上，五两的银锭占了小女孩半个巴掌大，小女孩恭敬地把银子往前递了递，“这位少爷，您看中的两个花灯，已经被这一位少爷买走了，银货已两清了，所以非常抱歉。”
少年挑了挑眉，“我就要他手上的那两个。”
“这……。”小女孩捧着银锭，可伶而无助地望着凤巽。
凤巽邹着眉望着眼前的一幕，少年故意的欺软怕硬，小女孩的祸水东引，这些都在说明着一件事，他们把她当软柿子捏了。
小摊前的异动迎来了不少逛花灯的群众，众人的窃窃私语让凤巽的心情更加地不好了。
作为凤族一族这一辈修炼天赋最高的凤凰，凤巽自有其骄傲的资本，只是凤巽没有想到，一向在修炼上一往无前的自己，会在人界栽跟斗。
这让凤巽的心头无端涌上一丝自我怀疑。
就算没有经历过市井争执，但作为天地间最为骄傲的凤凰一族，自己不该输给一个八九岁的人间小孩。
甚至，凤巽瞥了眼小女孩旁边那一脸肉痛却强装着可伶的胖婶，自己竟然也比不过那市侩的中年妇女。
“若是我说不呢？”凤巽面无表情对着少年道。
小女孩转头看向少年，笑着道：“这位小少爷，您看这个扇形的花灯怎么样，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这上面的提诗，与您的气质，正正相搭。”
一旁的胖婶连忙配合着小女孩，拿起小摊上那个扇形花灯递给少年。
扇形花灯上，除了刚刚小女孩念到的那首诗外，花灯上还画着一个人，对月独酌，遗世而立。
摇扇的少年看着小女孩轻笑道：“你倒是厉害。”
“小本生意，糊口而已，请少爷手下留情，原谅我们招待不周。”
“算了，”少年扇子一挥，收回了小女孩掌心中的银锭，顺道上前接过胖婶手上的花灯，转头对着凤巽笑嘻嘻道：“这花灯，就当你送的。”
凤巽看了眼少年，转身便直接离开了。
见凤巽离开，少年重新看向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阿鸢。”
“好名字。”少年点了点头道。
“这是我的童养媳。”一旁的胖婶硬着头皮道。
“不错。”
少年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转头提着花灯离开了。
花灯街不远的暗巷里。
凤巽停下了脚步，“出来吧。”
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凤巽的身后，紫金冠，暗纹锦袍，流云靴，以及手上提着的扇形花灯，正是刚刚那位在小摊上找茬的少年。
“小凤凰？”
“传闻龙族少主敖毓叛逆乖戾，不喜神界喜凡间，看来是真的。”凤巽转过身来，看向敖毓。
敖毓摇着扇，笑嘻嘻道：“传闻凤族少主端庄持稳，喜静不喜闹，看来是假的。”
凤巽闻言邹了邹眉，“告辞。”
“你放心吧。”敖毓叫住要离开的凤巽，“我不会去告状的。”
神界之人不可入凡间，违者形魂俱灭，这个惩罚对神界绝大部分人有效，但它对少数人是无效的，那少数之人，便是掌控神界的顶层之人。
凤巽闻言，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厌恶，脸上却无异样。
乾坤阵成至今已有数万年，人间有帝王，神界有世族，神界的生杀夺取皆在这些世族手中，而越是权柄大的世族，内部等级越是森严，也越是僵化与腐朽。
凤族，恰好是与龙族并驾齐驱。站在神界权利最顶端的两大世族。
“你还有什么事情？”凤巽问道。
“我刚刚其实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对人间报有希望，人界跟神界，其实没差的。”
在不触及自己的利益时，各个慈悲心肠，恨不能普渡众生，然而一旦触及自己的利益，礼义廉耻是什么？能吃吗？
凤巽看了一眼敖毓，看来这位龙族少主在人界，过得也是多姿多彩。
“多谢。”
不待敖毓开口，凤巽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敖毓摇着扇，看着凤巽离开，并未出声阻止。
阴暗潮湿的小巷里，只有一盏小小的花灯发着微弱的光，呼呼的寒风，吹起敖毓的衣摆，露出那双一尘不染的流云靴。
“阿毓，求求你，杀了我吧。求求你。”
谁能想得到，眼前这个纤尘不染，吊儿郎当纨绔般的龙族少主，在这之前刚刚杀了人，杀的还是一直陪着自己长大的亲姐姐。
“我今天好像话多了点。”敖毓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只是弯弯的嘴角边，有一滴晶莹剔透的泪迅速划过。
寒夜影空对，与一墙之隔的火树银花不夜天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两盏花灯给你，谢谢你的告诫。”去而复还的凤巽仿佛没看到敖毓脸上的泪痕，强行把两盏花灯塞进敖毓怀里。
“再会。”凤巽再次消失在敖毓面前。
三盏花灯的灯光在敖毓的周边形成一道暖暖的光晕，驱散了小巷的阴冷潮湿。
“呵……。”
敖毓低声笑了下。
世间种种龌龊，皆由人造，世间种种美妙，亦由人造。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前后相随，恒也。
敖毓抬头看向天幕。
上元佳节，圆月柳梢上。
“或许，我的方向一直是错的。”
三十年之后。
雨打芭蕉岁月催。
自小巷与敖毓分别后，没了兴致的凤巽便直接回了凤族，可惜，凤巽私自入凡间的事情最终还是被凤巽的父亲，凤族族长知晓了。
一遭凡尘行，换来了五十年的闭关惩罚。
只是在第三十年，一道任务让凤巽不得不出关。
身为凤族少主，凤巽从自家父亲手上接到的第一份任务，便是追捕私入凡间的凤族族人。
凤聆，那个清风朗月，入林松涛般的疏阔男子。
凤巽抬眼望向自己的父亲，伟岸的身影背对着凤巽，让凤巽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凤族之人追捕二十年而不得，此刻之所以找上凤巽，是因为，在这个世界，最了解凤聆的人，便是凤巽。
那是跟她一母同胞的双生之人，亦是因为自身有缺陷差点被父亲杀掉的人。若不是母亲以死相逼，世上便无凤聆这人。
只是，凤聆虽然活了下来，但凤族皇室不能有凤聆这样的耻辱，所以，凤聆在出世的第二天，便硬生生地被剥掉了凤凰骨。
因双生子的特殊联系，凤聆被剥去凤凰谷之时那凄厉的哭声，深深地印在凤巽的脑海之中，伴随着凤巽成长成年。
而凤巽，本为红妆，却因为绝佳的根骨与卓绝的修炼天赋，被自已的父亲伪装成男孩，成为一凤之下，万凤之上的凤族少主。
“父亲！！！”
“你去吧。”凤宇顿了顿，“阿巽，你私自入凡这一事，得到的惩罚是闭关五十年，而不是天刑。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凤族少主的身份。”凤巽艰难答道。
“不想被层层规则束缚，那么你就要凌驾于它。”
凤巽紧了紧手上的追捕令牌，低声道：“我知道了。”
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
琼楼玉宇，雕梁画栋。
凤巽站在层层叠叠的屋顶上，俯首看着人间帝王运筹帷幄，奢华风流。
“阿巽，你站在这里三天了。”
凤巽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那人一袭青衫，如瀑的青丝用碧玉簪简单地束起。
“我想知道，你看上他什么？”
凤巽头也不回，低头看着底下此刻与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宫妃红被翻浪的人间帝王。
凤聆摇头苦笑，“阿巽，不要对人间抱有奢望。”
凤巽闻言一愣，这句话，在三十年前，似乎有人跟她说过。
“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
凤巽转头，看向自己的哥哥，只不过短短三十年，那个云淡风轻，万事不萦怀的疏朗男子，已消失不见了，眼前人，是眉眼忧伤无处藏匿，如行尸走肉般的一幅躯壳。
三十年，在神界连闭个正经关的时间都不够。
谁能想到，私入凡间被整个凤族追捕的人，并没有选择隐姓埋名，山林归隐，而是选择了征战天下，与帝王并肩。
只是，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曾经的生死与共，心有灵犀，最终败给了时间。
兄妹三十年未见，凤聆选择了在最难堪的时间点里与凤巽相见。
“自欺欺人的事情，你不必陪着我一起做。”凤聆道。
“哥，我们走吧。”
凤聆抬眼看着自己的妹妹，“阿巽，你没必要把精力耗在一个心死之人的身上。”
凤巽低着头，“我只是想救自己的哥哥，那个在我跌倒时会把我温柔扶起来的哥哥。她们说我是凤族数万年来难得的天才，等我把凤诀修炼完，这天下，谁也为难不了我。”
凤聆摇了摇头，“阿巽，世间万事不是这么解决的。”
凤巽皱了皱眉，“你对他还有旧情？”
凤聆负手而立，低眼平静地看了眼寝殿里的人间帝王，“没有，只是，”凤聆顿了顿，“红尘一遭，即已种下因，便要负责它的果。”
十几年的征战，王朝已是民生凋敝，疮痍满目，而连年战火纷飞的边关，亦是因为他的存在，才使外族安分了下来，若是他离开，不说帝王震怒，民心浮动，单是关外的外族之人，亦能由一把入鞘的宝剑，变成一把插在王朝心脏的利剑。
“当年既然选择了守护他们，我就不能半途离开。”
凤巽闻言紧了紧手中的令牌，“我闭关半途被父亲叫出来，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身为凤族少主，凤巽私入凡间，凤族长老及各世族看在凤族族长凤宇的面子上，选择了睁只眼，闭只眼，但凤聆一直以来的身份是凤族数千族人里不起眼的一员，私自入凡一事，等待凤聆的，只有天刑。
凤巽之所以被凤宇匆忙叫出来，正是因为，那些人，快找到凤聆了。
凤聆低头苦笑了下，“我总是让他失望。”
凤巽转过头，看向了别处，“为何要离开？”
“我只是想找找自己存在的意义，虽然心死了，但是我从未后悔过，而且，我也没输。”
“成为人人需要、敬仰的英雄吗？”
“是啊，”凤聆看着凤巽，“阿巽，你能帮帮我吗？人世这遭，我想完完整整走完它。”
花灯街。
凤巽一人慢慢地走在花灯下。
与三十年前的火树银花不夜天相比，如今的花灯街，多了几分的寂寥。
街灯稀疏，行人寥寥。
或许，这便是凤聆口中的民生凋敝吧。
“大宝，小宝，过来放花灯啦。”
就在凤巽站在河边出神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凤巽身后响起，凤巽转头，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