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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旧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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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衙役扶着门框剧烈地干呕起来，随即发出凄厉变调的尖叫：“来人啊——！！！”
公堂之上，象征着律法威严的“明镜高悬”匾额之下，悬挂着一幅巨大、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画卷。
那不是纸，也不是绢。
那是一整张被精心剥离下来的人皮！皮肤被绷在巨大的画框上，呈现出一种失去生命的、蜡黄的僵硬感。人皮之上，用鲜血和不知名的黑色颜料，绘制着一幅栩栩如生、却又充满亵渎意味的《地狱变相图》！
图中描绘着刀山火海、油锅拔舌的酷刑场景。受刑的恶鬼扭曲哀嚎，行刑的小鬼狰狞可怖。
而最为诡异的是，那端坐于地狱中央、头戴冕旒、面容模糊却威仪深重的阎罗王，其面容轮廓竟与先帝有着七八分神似！阎罗王手中，并非寻常的生死簿，而是一卷展开的、同样用人皮硝制而成的卷轴，上面依稀可见“军粮”、“秦啸”等墨迹！
画卷下方，大理寺少卿林文清的尸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跪伏在地。
他全身的皮肤已被剥去，只余下血淋淋的筋肉和森森白骨，如同画卷下方一个恐怖的注脚。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失去皮肉包裹、只剩白骨的手爪中，死死攥着几张染血的、边缘焦黄的纸页——正是十年前“秦啸军粮贪墨案”的原始卷宗残页！残页上，清晰可见“苏仲文代笔篡改押运图路线”的字样！
而在林文清大张的、空洞的口腔深处，塞着半块温润的玉佩。
玉佩的缺口形状，与张万霖案发现场遗留的那半枚双鱼玉璜，竟能严丝合缝地拼合！玉佩上，赫然刻着一个阴森的“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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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如同插了翅膀的瘟疫，瞬间席卷了整个帝京。
朝野震动，百官惊惶。
这已不是简单的凶杀，这是对朝廷法度、对皇家威严赤裸裸的挑衅和亵渎！
紫宸殿上，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朱周茂高踞龙椅，冕旒的玉珠遮挡了他大半面容，但下方群臣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龙袍之下散发出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滔天怒意和冰冷杀机。
“查！”年轻帝王的声音如同冰河开裂，每一个字都带着凛冽的寒气，“给朕彻查！掘地三尺，也要把这无法无天的狂徒揪出来！”
刑部尚书周显等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连称“臣等万死”。
朱周茂的目光，如同冰锥，缓缓扫过殿下噤若寒蝉的群臣，最终，越过众人，落在了大殿最末、那个依旧挺直脊梁的孤影身上。
秦岚穿着最低阶的青色官袍，脸色因失血和连夜奔波而显得过分苍白，右臂的伤处被宽大的袍袖遮掩，但他琥珀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如同雪原上燃烧的孤火，穿透冕旒垂落的珠帘，直直迎上朱周茂的目光。
那目光里，没有畏惧，没有谄媚，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一种无声的质问——这就是陛下“自有考量”的结果？这就是帝王权衡下的“安定”？
朱周茂心头那根名为“帝王尊严”的弦被狠狠拨动，刺痛感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翻涌而上。
他想起了西山窑厂那堆积如山的骨灰，想起了秦岚递上那块冰冷“骨冢”令牌时，眼中深藏的失望与决绝。
林文清，这位当年负责秦啸案文书、深得先帝信任的大理寺少卿，他的惨死，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他试图维持的“平衡”之上。
退朝后，朱周茂没有回养心殿，而是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走进了深宫内苑一处偏僻的暖阁。
秦岚已被传召在此等候。
阁内暖炉烧得很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意，却驱不散两人之间无形的冰墙。秦岚垂手而立，目光落在暖阁角落一盆开得正盛的绿萼梅上，仿佛那花比眼前的帝王更值得关注。
朱周茂盯着他苍白却依旧倔强的侧脸，沉默了许久。窗外寒风呼啸，吹动着窗纸哗哗作响。
“林文清死了。”朱周茂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臣已知晓。”秦岚的声音平淡无波。
“死状…与张万霖相似，却又不同。”朱周茂走近一步，目光锐利，“秦岚，告诉朕，凶手还是那个苏墨卿吗？”
秦岚终于转过头，直视朱周茂：“手法拙劣，剥皮时多处反复切割，肋骨上留有至少七道深浅不一的刀痕，显然凶手对人体结构的掌握远逊于张案凶手，且心浮气躁，急于求成。张案是精雕细琢的‘仪式’，林案…更像是粗糙的‘模仿’。”
他顿了顿，语速平缓却字字如刀，“臣在尸体后颈哑门穴，未发现‘牵机引’的针孔残留。凶手让林大人清醒地、痛苦地承受了剥皮之刑。”
朱周茂的瞳孔骤然收缩。清醒承受剥皮之刑！这比张万霖案更为残忍酷烈！
凶手对林文清的恨意，显然更深。
“模仿…”朱周茂咀嚼着这个词，眼神变幻不定，“你是说…‘骨冢’之内，不止一个凶手？或者…有人想借‘骨冢’之名行事？”
“臣只知，林大人手中紧握的，是当年秦啸案的卷宗残页。”秦岚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重锤敲在朱周茂心上，“上面写着‘苏仲文代笔篡改押运图’。苏仲文，正是宫廷画师苏墨卿的生父，当年军粮案中，因‘伪造证据’而被先帝赐死的‘替罪羊’。”
暖阁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炉火噼啪作响。
朱周茂背过身，望向窗外灰暗的天空。林文清的死，那幅亵渎的《地狱变相图》，林文清口中指向“骨冢”的玉佩，还有那染血的卷宗残页…所有线索，都像一根根烧红的铁链，缠绕着，灼烧着，最终都无可避免地引向那场他极力回避的旧案，引向他那位讳莫如深的先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