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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无声的博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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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区的空气，因为江敛的存在而始终维持着一种低温低压状态。时雨坐在操作台前，屏幕上流淌着编号【K-55】的记忆数据——一段因“挚爱背叛”而彻底扭曲崩坏的情感记录。画面破碎，声音扭曲，代表“痛苦”与“怨恨”的暗红色数据流如同沸腾的岩浆，不断冲击着系统的稳定边界。
江敛就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没有坐在他拥有全景观测的办公室里。这种近距离的“监管”带给时雨的压力，远比任何复杂的记忆数据都要大。他能感受到江敛的视线落在他的后颈，冰冷而专注，仿佛在观察实验室里对刺激产生反应的生物。
“情感锚点已经丢失，常规疏导无效。”时雨汇报着，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建议启动强制镇静程序，剥离核心情感模块。”
这是最标准，也是最安全的处理方式，如同切除坏死的器官。
“然后呢？”江敛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平淡无波，“制造另一段空洞的‘甜蜜’填充进去？这就是你学到的全部？”
时雨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住了，江敛的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他努力维持的专业外壳。他想起资料库里那个叫苏晏舒的男人，想起他眼中那份与这个冰冷世界格格不入的悲悯。
“属下……不明白首席的意思。”
江敛绕到他身侧，目光落在狂暴的数据流上。“【K-55】的记忆主体，是一位杰出的结构工程师。这段崩溃的记忆，不仅包含情感痛苦，更蕴含了他毕生积累的、关于新型材料应力学的直觉和经验。强制剥离，这些无法被量化的‘知识直觉’也会随之湮灭。”
时雨怔住了，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记忆公证处只关心情感的“合规性”，从未在意过那些与情感纠缠在一起的、珍贵的认知财富。
“《准则》只规定了什么是‘坏’的，并未定义什么是‘有价值’的。”江敛继续说着，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却又像是在……质疑，“你的任务，是找到方法，在确保系统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保留其价值。”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又是一个充满试探的指令，时雨感到一阵无力，同时也有一股微弱的火苗在心底窜起。江敛在引导他，或者说，在逼他走向那条更危险、也更接近“真实”的道路。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些代表“违规”的刺目红色警报，而是将意识沉入那片混乱的数据海洋。他不再试图去“对抗”或“删除”，而是像苏晏舒修复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一样，去“倾听”，去“感受”。
他捕捉到了愤怒之下的不甘，怨恨深处的失落，以及那被背叛感层层包裹的、一丝微弱却从未熄灭的……对曾经那份美好的眷恋。
就在这时，一段极其微弱的、与主要情感基调截然不同的数据流，如同潜流般，被他敏锐地捕捉到。那是一种冷静的、带着审视意味的观察视角，仿佛有第三只眼睛，在记忆主体不知情的情况下，记录着这一切。
“首席……”时雨猛地睁开眼，“这段记忆……似乎有被外部意识‘标记’过的痕迹。”
江敛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他俯身，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了更深层的元数据分析。一行极其隐蔽的、不属于记忆主体也不属于操作员的访问日志被挖掘出来，日志的加密方式……
与之前他调查时雨背景时，触发的“冥府”屏障的底层代码，有微弱的同源性。
“继续。”江敛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时雨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更冷了几分，“尝试分离并保存你所说的‘知识直觉’，同时，追踪那个标记信号的来源。”
与此同时，镜城顶层的“棱镜”科技总部。
苏晏若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秩序井然的城市。他刚刚结束与议会“升华派”一位代表的秘密会议，对方对他提供的情感能量转化效率表示满意，但同时，也提出了更苛刻的要求——需要更多、更强烈的“原始情感”作为实验样本。
他的个人终端闪烁了一下，一条来自安全部门的加密信息弹出：
【目标“听泉人”于今日午时进入记忆公证处内部资料库，接触静默区原型师时雨。接触时间短暂，已被首席公证官江敛中断。】
苏晏若的眉头瞬间拧紧。哥哥……他又去那种地方做什么？还牵扯到了江敛和那个身份敏感的原型师？
一种混合着烦躁与担忧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厌恶哥哥总是卷入这些“麻烦”之中，更厌恶自己无法彻底切断与这“麻烦”的联系，他拨通了一个内部号码，声音冷硬：
“加大对‘听泉人’的监控力度。另外，我要江敛和那个时雨的所有非公开活动报告。”
静默区内，时雨在江敛的引导下，正艰难地进行着前所未有的操作。他像一个在风暴中走钢丝的人，一边要稳住即将崩溃的记忆结构，一边要剥离并封装那些珍贵的“知识直觉”，还要分神追踪那神秘的外部标记。
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他能感觉到，江敛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那目光里不再仅仅是审视，似乎还多了一丝……期待？
终于，在系统报警阈值达到临界点的前一刻，时雨完成了操作。一段凝练的、代表着工程师毕生直觉的“认知结晶”被成功分离保存，而那段狂暴的背叛记忆，也被压缩固化。至于那个外部标记，信号在即将被锁定的瞬间，诡异地消失了，只留下一个指向城市某个未登记区域的、模糊的坐标。
时雨脱力地靠在椅背上，脸色苍白，近乎虚脱。
江敛看着最终的结果，沉默了片刻。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时雨意想不到的举动——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了时雨的操作台上。
“做得不错。”
简单的三个字，没有任何情绪修饰，却像一道惊雷，在时雨心中炸响，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江敛。
江敛已经移开了目光，看向那个模糊的坐标，眼神深邃。
“看来，除了我们，”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还有其他人，对公民的‘记忆’抱有非凡的兴趣。”
这一刻，时雨清晰地意识到，他与江敛之间的关系，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他们依然处在监管与被监管的两端，但在他们之间，似乎架起了一座由共同秘密和未知敌人构成的、脆弱的桥梁。
而这座桥梁的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名为“真相”的漩涡。苏氏兄弟的影子和那神秘的“冥府”标记，如同水下的暗礁，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