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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情感失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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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化指令”事件像一场无声的海啸，席卷了记忆公证处。官方通报简洁而冰冷，将那名公民定义为“因潜在精神风险需接受深度治疗”，其相关记忆因“高度污染性”被依法处置。没有人公开讨论，但一种无形的、更加紧绷的气氛弥漫开来。所有原型师在操作时都更加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任何一个细微偏差，引来首席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时雨成了这场海啸中，最显而易见的那片狼藉。
他依旧准时出现在B级权限区，完成他的工作，但他的操作变得机械、刻板，甚至比最严格的《准则》范本还要标准。他不再尝试任何形式的“情感保留”，彻底变成了一个执行净化程序的机器。他精准地删除每一个超标的情感波段，植入标准化的情感模块，产出的记忆单元完美无瑕，情感残留率史无前例地降到了0.1%以下。
然而，江敛收到的监测报告却显示着异常。
时雨在处理一段关于“竞赛胜利”的记忆时，心率在删除“获胜前一刻的紧张”波段时，出现了短暂的、不规则的加速。
在处理“与友人和解”的记忆时，他的皮肤电导率在抹除“争吵时的愤怒”数据时，有微小的峰值波动。
他的生理指标，与他表现出来的绝对冷静，形成了诡异的割裂。
他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表面维持着平静，内里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随时可能崩断。
江敛通过观测窗，沉默地注视着那个坐在操作台前，背脊挺得笔直，却莫名透出一股孤绝意味的身影。时雨的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眼下的淡青色阴影显示他或许连日未曾安眠。
江敛的指尖在终端屏幕上轻轻敲击，调出了时雨过去一周处理的数百段记忆单元的宏观情感流向图。原本应该呈现出丰富（尽管是被规范过的）波动的图谱，此刻却平坦得令人窒息，像一片死气沉沉的沙漠。
绝对的“正确”…
也是绝对的“空洞”…
江敛关闭了图谱，他意识到，那天公开的“净化指令”，不仅抹杀了一个公民的记忆，也几乎抹杀了时雨身上那种让他觉得“有趣”的、危险的创造力。
他达到了目的，时雨收敛了，变得“安全”了。
但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感，却在他精密如仪器的心绪中，投下了一粒微尘。
下班时间到了，时雨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准时关闭系统，起身，离开。在与江敛在走廊擦肩而过时，他甚至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彻底无视了首席的存在。
那种彻底的、将他视为空气的漠然，比任何形式的反抗，都更让江敛感到一种失控。
当晚，江敛没有留在公证处分析数据，而是回到了他在镜城的标准化居所。房间里一如既往的整洁、冰冷，没有任何个人痕迹。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这座城市——一个由无数经过“净化”的记忆构建起来的、庞大而精致的模型。
他第一次觉得，这片他致力于维护的、永恒的“甜蜜”光海，有些刺眼。
他抬起手，鬼使神差地，在冰冷的玻璃上，用指尖极轻地划了一下。
没有任何痕迹。
但他仿佛能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那完美的表面之下，悄然碎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