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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多方筹粮稳军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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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李秀宁就带了十名亲卫出了东营。
柴绍站在营门口没拦她。他知道她要去哪。昨夜沙盘换黑条，七路将断的消息压在所有人心里，但不能乱。粮不能等，人更不能慌。
她穿的是男式圆领袍，腰间佩刀，脸上覆着那块青铜半甲。马三宝一早就在东门外候着，手里攥着一张纸，是昨晚算出来的存粮表。
“还剩六天。”他把纸递过去，“按最低配给。”
李秀宁接过看了一眼，折好塞进袖口。“走吧。”
三人两骑，往北面三个村去。
第一个是柳家屯。村口几个孩子看见骑兵来了，撒腿就跑。村长正在晒谷，听见动静抬头一看，手里的簸箕差点掉地上。
李秀宁下马，步行进村。
“我是娘子军主将李秀宁。今日来，不征不抢，只为借粮。”
村长没说话，手指抠着簸箕边。
“你们知道，这几个月为什么没人敢来劫粮吗？”她站定，“因为我们在。突厥游骑三次犯境，都被打退。流寇想从东山下来，被何潘仁一把火烧了老窝。你们能安心种地，不是天意，是我们守着。”
村长抬眼。
“现在我们缺粮。三日后，所有路都可能断。我不骗你。但我也不求白给。凡捐粮者，记入册，战后双倍返还。马三宝亲自账，一笔不差。”
她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铁牌，只有半截，边缘参差。
“这是唐国公给我的调兵符。我拿它起誓——只要娘子军还有一人活着，就不会让这一带百姓挨饿受辱。”
村长盯着那块残符看了很久。
然后转身，朝自家仓房走去。
门打开时，一股陈粟味冲出来。他指着里面：“三百石。全拿走。”
李秀宁没动。
“不够。我想请你也帮我去劝劝其他两家。”
村长愣住。
“你不抢，也不逼？”
“我要的是心。”她说，“不是粮。”
村长沉默一会，点头。
第二村是陈坡。里正一开始不肯见人。说是怕官兵摊派。李秀宁就在村外等。等到日头偏西，里正终于出来了。
她还是那套话。
讲守关的兵怎么冻烂了脚还站着岗，讲前些日子流民过境，娘子军放粥三天，自己喝米汤。讲这次若真断了路，最先遭殃的就是这些夹在中间的村子。
“你们以为他们只断我们的路？”她问，“等我们倒了，下一个就是你们。霍九楼要的是控制，宇文阖要的是死局。你们交得出多少粮，他们就要多少命。”
里正低头。
“我信你的话。可我怕……给了粮，你们走了，没人护我们。”
“我不会走。”她说，“我旗插在这，人就在这。你要不信，我现在就把旗留下。你挂在村口。敌来即烧，我必率兵来救。”
里正看着她。
半晌，他弯腰，行了个礼。
三百石，外加干饼八十筐。
第三村最远，叫赵庄。这家村长年轻些，眼神活络。他问得直接：“别人捐了，我能拿到凭证吗？”
李秀宁点头。
马三宝立刻上前，拿出随身带的竹片，刻上户名、数量、日期，一式两份，一份交村长，一份留底。
“你可以派人跟着车走，看粮是不是进了营。”他说，“每日伙食分发，账也贴在营门。谁多吃一口，我马三宝砍手。”
年轻人笑了。
当夜开仓，凑了两百石，豆类杂粮另算。
四百余石粟米，千余斤干粮，几十车豆麦，两天内陆续运回营地。
李秀宁全程跟车。最后一趟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马三宝在营门接应。他一早就安排好了。新粮入库，分三仓存放，每仓两人守，进出登记名字、时间、数量。他自己坐在账房，算盘打得噼啪响。
柴绍在校场集合了所有队官。
“告诉下面的人，”他站在高台上说，“昨天你们喝稀汤，今天公主亲自把粮扛回来了。娘子军不怕饿，也不靠抢。我们靠的是百姓信我们！”
底下一片安静。
有人低头，有人握拳。
“从今早起，每人早晚各一碗稠粥，午间一顿干饭。伤兵加蛋，哨卒加肉。马三宝说了，账本公开，谁克扣，他第一个剁了谁的手。”
人群开始躁动。
一个老兵喊：“我们愿随公主死战！”
“我们也愿！”
“死战！死战！”
呼声传到伙房那边。
李秀宁正站在灶前。她掀开锅盖看了看。米粒沉底，汤不太稠，但能见米。她点点头。
“明天加一瓢水。”她说，“后天再减。”
炊事兵应声记下。
她又走到分粮口，看士兵排队领饭。每个人都拿到一碗，端着走时低头看，发现米粒在晃。
没人说话，但脚步稳了。
傍晚，马三宝把新账本送到她案上。
“入库四百二十三石六斗，干饼一千三百斤，豆类五十七车。”他念，“已按《三日配给表》分配，首日消耗预估为十二石，剩余足够支撑十六天。”
李秀宁翻了一页。
“你手肿了。”
马三宝把手往身后藏了藏。“没事，算得多，歇会就好。”
“去擦点药。”
“嗯。”
他没走。
“你还记得去年冬天吗？”他忽然说，“那时我们刚成军，连帐篷都不够。有个小兵半夜冻哭了，你说‘谁再哭，就让他站岗’，结果你自己披着大氅在哨台站了一宿。”
李秀宁没抬头。
“那时候，我以为你只是硬撑。”
“现在呢？”
“现在我知道，你是真的不怕苦，也不让别人认命。”
她放下笔。
“我不是为了让他们感动才这么做。”
“我知道。”他说，“但他们会因为你这么做，愿意跟你拼命。”
外面传来脚步声。
柴绍进来，身上带着夜风的凉气。
“各营情绪稳住了。”他说，“饭都吃上了，嘴也闭紧了。没人再提断粮的事。”
李秀宁点头。
“东二仓加灯的事办了？”
“办了。四角都挂了灯笼，影刃换轻甲巡逻，看起来像寻常值守。”
“好。”
她站起来，走到舆图前。七条路的位置已经用黑木条标出。她没碰那些条，只在三个村子的位置画了圈。
“他们帮了我们一次。”她说，“下次若有难，我们也要还。”
柴绍走到她身边。
“我让东营后巷备了两匹快马，平民衣服也放好了。”
她侧头看他。
“万一你要走，不能临时找。”
他声音很平。
她没笑，也没说什么。
只是伸手，在舆图上轻轻按了一下。
马三宝退出去时，顺手带上了帐帘。
柴绍看了眼案上的账本，翻开一页。
“赵庄给了八十石，但竹片凭证写的是八十五。差五石。”
“我已经让人补上了。”她说，“是他们后来半夜送来的，没来得及改单。”
柴绍合上本子。
“你总是比别人多想一步。”
“不多想，就得死。”
两人没再说话。
外面伙房还在忙。锅碗碰撞声不断。有炊事兵哼起了小调，不成曲，但轻松。
李秀宁坐回案前，拿起笔，准备批阅马三宝送来的《粮储调度图》。
这时，亲卫进来。
“将军，北面林子有动静。”
她笔尖顿住。
“什么动静？”
“一道黑影穿过巡逻线，往东山去了。影刃没追，按您之前的吩咐，放他走。”
柴绍看向她。
她慢慢放下笔。
“记住方向了吗？”
“记了。是从赵庄那边过来的，沿着沟道走的。”
她站起身，走到帐口，掀开帘子。
风不大。营墙上巡哨走动，灯火通明。
她没有回头。
“把沙盘上的黑条，换成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