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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教堂里的谎言测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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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里烛光摇曳，将沈寂的身影在石砖地上拉得很长。
林词站在门口，手还搭在厚重的木门上，指尖能感觉到木头粗糙的纹理和细微的震动——不是教堂在震，是他自己的心跳。
太快了。
他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进来了。执行官直接进D级副本，违规吗？不，他有权限。但为什么现在进来？因为我理智值波动？还是因为……他听到了那些声音？】
林词松开手，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响声。
教堂里其他几个玩家抬起头，看到沈寂肩章上的银星，又迅速低下头，假装专注自己的事——执行者不是他们该招惹的。
沈寂没看那些人。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林词脸上。
“过来。”他又说了一遍，语气平静，但不容拒绝。
林词迈步走过去。
脚步很稳，表情自然，甚至还朝沈寂笑了笑：“沈执行官，您怎么也在这儿？是副本出问题了吗？”
演技精湛。
如果沈寂没在监听的话。
【他知道为什么。他在装傻。我也在装傻。现在就看谁先绷不住。】
林词走到神坛前，在离沈寂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足够安全，又能清晰对话。
烛光映在他脸上，能看到额角细密的汗珠——刚才理智值暴跌的后遗症还没完全消退。
沈寂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风衣内袋里拿出个巴掌大的仪器。银色外壳，屏幕暗着。
“伸手。”他说。
林词眨了眨眼：“什么？”
“例行检查。”沈寂语气平淡，“你刚才理智值波动异常，我需要确认是否受到不可逆污染。”
【借口。】林词心里快速判断，【检查仪器是真的，但他目的不纯。他想近距离观察我的生理反应，或者……采集样本？】
表面，他配合地伸出左手。
沈寂握住他的手腕。
手指冰凉，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不会弄疼，但也挣脱不开。
仪器贴在林词手腕内侧，屏幕亮起，淡蓝色的光扫过皮肤。
【体征扫描仪。】林词看着那个仪器，【能测心率、血压、肾上腺素水平……还有精神力残留波动。他果然在查刚才那些“声音”。】
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
几秒后，屏幕显示数据：
心率：112
血压：128/85
肾上腺素：偏高
精神力残留：检测到多重异常谐波（强度7.3，类型：未登记）
沈寂盯着最后一行数据，看了三秒。
然后他抬起眼，看向林词：“解释。”
“什么解释？”林词表情无辜，“我心跳快是因为刚差点疯掉，血压高也是正常应激反应。至于精神力……”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您不是知道吗？我脑子里……不太安静。”
他说得坦然，甚至带点自嘲。
【半真半假。】沈寂想，【心跳血压是真的紧张，精神力异常也是真的。但他隐瞒了那些“声音”的具体内容。】
仪器又响了一声。
沈寂低头，看到新跳出来的分析结果：
谐波特征比对中……
匹配度1：星陨纪元·指挥官思维模式（72%）
匹配度2：欢宴纪元·收藏家思维模式（68%）
匹配度3：静默纪元·守墓人思维模式（61%）
警告：检测到七种以上独立思维特征，疑似人格分裂或意识共生。
沈寂的指尖在仪器侧面轻轻敲了一下。
七种。
和系统最初评估的一致。
但匹配出的这三个“纪元”……都是已经被系统归档为“已消化完毕”的位面。
理论上，那些位面的一切——包括其中的文明、历史、意识——都该被彻底抹除、分解、重组。
不该有“残留”。
更不该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除非……
“林词。”沈寂松开手，将仪器收起来，“你之前说，你是青藤大学历史系学生。”
“是的。”
“主修方向？”
“神话与口述史。”
“具体研究课题？”
林词顿了顿：“目前在做‘不同文化中永生传说的社会建构差异’，吸血鬼方向是其中一个分支。”
对答如流。
和档案记录完全一致。
沈寂看着他，忽然换了个问题：“那你对‘星陨纪元’了解多少？”
林词的表情有瞬间的空白。
不是伪装。
是真的没反应过来。
【星陨纪元？】他心里快速搜索记忆，【系统公开数据库里没有这个词。我在哪儿听过……刚才？那些声音里好像有谁提过……】
他皱眉，努力回忆的样子很真实。
“我不太确定。”他谨慎地说，“听起来像某个科幻设定？还是……历史名词？”
沈寂没说话。
他在监听。
林词的心声在快速翻找：图书馆记录、课堂笔记、副本里听过的NPC对话……一片空白。只有刚才理智值崩溃时，那些混乱声音里模糊的几个音节。
【星……陨……】他试着拼凑，【听起来像文明毁灭的意象。如果是个纪元，那它结束了？被什么结束的？】
他抬起头，看向沈寂：“沈执行官，这个词是……”
“没什么。”沈寂打断他，转身走向教堂侧面的告解室，“跟我来。单独谈谈。”
不是询问，是命令。
林词跟上去。
告解室很小，木质隔板将空间分成两半。沈寂拉开神父那边的门，示意林词进另一边。
典型的审问环境——封闭，隔音，有心理压迫感。
林词坐进去，门在身后关上。
空间瞬间暗下来，只有隔板上的网格小窗透进一点烛光。
网格那边，沈寂的身影模糊不清。
“现在，”沈寂的声音隔着木板传来，低沉，平静，“告诉我实话。”
“什么实话？”林词问。
“关于你体内那些‘声音’。”
隔间里安静了几秒。
林词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远处教堂里其他玩家低低的交谈声。
以及心里那个越来越清晰的念头：
【他听到了。刚才我理智值崩溃时，那些声音泄露了。】
【不能全否认。他会怀疑。】
【但也不能全承认。危险。】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时声音很轻，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和不安：
“沈执行官，我不是故意隐瞒。只是……我自己也不太清楚那些是什么。”
“描述一下。”
“就像……脑子里有几个电台，有时候同时开，有时候轮流播。”林词斟酌着用词，“大多数时候是杂音，听不清。偶尔能捕捉到几个词，但连不成句子。”
“比如？”
“比如……”他停顿，像在努力回忆，“有时候会听到战术指令之类的东西，很冷静，像军事频道。有时候是讨价还价的声音，像在市场。还有时候……是沉默。那种很沉重的、死寂的沉默。”
半真半假。
真的部分：那些“声音”确实有不同的特质。
假的部分：他其实能听懂不少。
沈寂在网格那边沉默。
监听频道里，林词的心声在快速补充细节：
【战术指令是“指挥官”的声音，来自星陨纪元——如果他刚才提到的那个词是正确的话。】
【讨价还价是“收藏家”，来自欢宴纪元。】
【沉默是“守墓人”，来自……静默纪元？这三个纪元名字听起来都像悲剧结尾。】
【他们是被系统“消化”掉的文明遗民吗？】这个念头忽然清晰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算什么？遗民收容所？】
他等待着沈寂的反应。
但沈寂只是问：“这些声音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小的时候就有，但一直很模糊。”林词说，“直到我进入无限回廊，它们才变得……清晰起来。”
“为什么？”
“我不知道。”林词苦笑，“也许因为这里能量环境特殊？或者……副本里有什么东西刺激到它们了？”
他适时地表现出不安，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木质座椅的边缘。
【这个解释合理。】他心想，【系统无法反驳，因为系统自己也不清楚我的成因。而沈寂……他需要这个解释来完成报告。】
网格那边，沈寂似乎在记录什么。
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过了一会儿，他说：“刚才你理智值崩溃时，那些声音格外清晰。你听到了什么？”
来了。
关键问题。
林词屏住呼吸。
【不能说实话。】他快速决定，【不能让他知道那些声音在提到他。不能让他知道“星陨纪元”这个词是从那里来的。】
他开口，声音有些发颤：“我……我不太记得了。当时太混乱，像很多人在同时尖叫、低语、争吵……我听不清具体内容。”
“试着回忆。”
“真的记不清。”林词摇头，尽管沈寂看不见，“只记得很吵，很绝望，还有……一种被吞噬的感觉。”
最后这句是真的。
那些声音里确实有种共同的、深沉的绝望——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世界被什么东西吞没，却无力反抗。
沈寂的笔停下了。
告解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烛芯燃烧的噼啪声。
然后，沈寂说：“林词。”
“嗯？”
“如果那些声音，是被系统消灭的文明的残响……”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你会恨系统吗？”
林词愣住了。
这个问题太直接，太危险。
他脑子里警报疯狂响起。
【陷阱。】他想，【他在测试我的立场。如果我答“恨”，就是确认对系统的敌意。如果我答“不恨”，又显得太假。】
【需要中间答案。】
他沉默了几秒，才轻声说：“我不知道该不该恨。”
“为什么？”
“因为……我不确定系统为什么要消灭它们。”林词慢慢说，语气诚恳，“如果那些文明是危险的、会危害更多存在的，那系统的做法也许有必要。但如果……”
他没说完。
但意思很明显。
沈寂在网格那边，似乎点了点头。
“合理的思考。”他说，“但作为执行官，我必须提醒你：质疑系统的正当性，本身就有风险。”
“我知道。”林词苦笑，“所以我只在脑子里想想，不敢说出来——除了现在，对您。”
他适时地表现出信任和坦诚。
【以退为进。】他心里冷静分析，【告诉他“我只对你说实话”，建立虚假的信任纽带。他会受用吗？】
监听频道里，沈寂的心声……一片空白。
林词等了等，没等到回应。
奇怪。
沈寂平时虽然话少，但思维活动应该很活跃才对。尤其是现在这种审问环节，他脑子里至少该有些分析判断。
但什么都没有。
像是他刻意屏蔽了表层思维。
或者……他也在“演”。
这个念头让林词后背一凉。
如果沈寂也在演，那这场对话就变成了双重表演——两个人都在假装真诚，实际互相试探。
而林词甚至不确定，自己刚才的表演够不够好。
“林词。”沈寂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接下来的问题，你必须诚实回答。”
“您说。”
“你进入无限回廊后，有没有试图……主动接触那些声音？”
林词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怀疑我在研究它们。】他立刻意识到，【甚至怀疑我在利用它们的力量。】
【不能承认。但也不能全否认——我确实在研究自己，这是明摆着的。】
他斟酌着用词：“我……确实尝试过和它们沟通。但更多是为了理解我自己，而不是获取力量。”
“结果呢？”
“大部分时候失败。”林词说，“它们似乎不是完整的意识，更像是……记忆碎片。偶尔能回应，但很模糊。”
“比如？”
“比如……”林词快速编造，“有时候在副本里遇到特定场景，脑子里会闪过一些画面——古老的战场、奇怪的仪式、没见过的建筑。我猜是那些声音里的记忆。”
这部分是真的。
他确实会看到闪回画面。
只是他没说，自己已经开始系统性地记录和分析那些画面，甚至尝试复原部分技术。
沈寂似乎在记录。
又过了一会儿，他说：“最后一个问题。”
林词坐直身体：“您问。”
“如果有一天，那些声音要求你做什么……你会听吗？”
这个问题比上一个更危险。
林词感觉喉咙发干。
【他在问我的立场。】他想，【如果声音和系统冲突，我选哪边？】
【不能选声音。那等于承认自己是危险异常。】
【也不能选系统。太假，他会怀疑。】
他需要第三个选项。
几秒后，他开口，声音很轻但清晰：
“我会先判断，那个要求会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沈寂的笔停住了。
“如果不会伤害无辜呢？”
“那我会考虑。”林词说，“但我更想弄清楚——为什么那些声音会提出要求？它们想要什么？如果我能帮它们得到想要的，也许它们就能……安静下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
“这样对大家都好，对吧？”
告解室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烛光透过网格，在木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词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终于，沈寂说：“你可以出去了。”
林词如释重负。
他站起身，推开告解室的门，重新走进教堂明亮的主厅。
烛光刺眼，他眯了眯眼。
回头时，沈寂也从另一边出来了，手里拿着记录板，表情平静无波。
“沈执行官，”林词试探着问，“我……通过检查了吗？”
沈寂看他一眼：“理智值稳定了。但后续如果再有异常波动，必须立刻报告。”
“我会的。”
“副本还有两天，自己小心。”
“谢谢您关心。”
标准的执行官与玩家的对话流程。
完美，礼貌，疏离。
林词点点头，转身朝教堂门口走去。
脚步依然很稳。
直到他推开教堂大门，重新走进灰蒙蒙的小镇街道，冷风扑面而来，他才感觉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过关了吗？】他靠在墙上，闭眼缓了缓，【不确定。沈寂太擅长隐藏情绪，我看不透他。】
【但至少，我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框架：我是无辜的宿主，那些声音是被动存在，我在努力理解和管理它们。】
【这个框架应该能应付一阵子。】
他睁开眼，看向街道尽头。
该继续探索副本了。
但就在他迈步前，耳边忽然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不是副本系统。
是无限回廊主系统的私密通知：
【发件人：沈寂（七级执行者）】
【主题：补充观察指令】
【内容：从即日起，每日副本结束后，请到第七观察室进行例行汇报。汇报需包含：1.当日副本经历；2.体内声音活动情况；3.个人状态评估。此指令为强制性，不得缺席。】
林词盯着这行字，看了三遍。
然后他笑了。
苦笑。
【例行汇报。】他想，【意思是，以后每天都要去他面前演一遍。】
【而且必须演得真实、自然、毫无破绽。】
他收起通知，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心里却飘过一句：
【沈寂。】
【你到底是真想观察我……】
【还是单纯想看我每天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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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副本内第三天清晨】
【记忆污染倒计时：最终波 03:12:47】
【当前存活玩家：21/47】
林词站在小镇广场的钟楼下，看着手里最后一件“重要记忆物品”。
是个怀表。
银壳，表面有划痕，但还能走。打开表盖，内侧贴着一张小小的合影——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婴儿，笑得很温柔。
他从镇长家阁楼里找到的，藏在个旧铁盒里，和一堆泛黄的信在一起。
信是女人写给前线丈夫的，字迹工整，语气温柔。最后一封没寄出去，上面写着：“孩子会叫爸爸了，你快回来听听。”
但镇长家没有婴儿用品，没有女人生活的痕迹。
只有这个怀表，和一堆信。
以及阁楼地板上，一片深色的、洗不掉的污渍。
典型的悲剧设定。
林词把怀表收进背包。
【系统提示：主线任务“找回至少一件重要记忆物品”完成】
【奖励：基础积分×500，记忆保护药剂×1】
【附加任务：将怀表归还给正确的人（可选）】
归还给谁？
女人死了，婴儿不知所踪，丈夫……也许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这个小镇里，没有“正确的人”了。
只有遗忘。
林词靠在钟楼石柱上，看着广场上零星几个还在活动的玩家。
陈浩昨天死了——在寻找记忆物品时，被突然爆发的记忆污染吞噬，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怎么用武器，被游荡的“遗忘镇民”拖进了暗巷。
林词听到惨叫赶过去时，只看到地上一滩血，和半截断掉的刀。
他没救成。
不是不能救，是不敢。
当时他理智值刚回升到60%，如果再受刺激，可能又会触发那些声音。
而沈寂在看着。
他不能冒险。
【还有三小时。】林词看了眼时间，【找个地方躲着，等副本结束就行。】
他离开广场，朝小镇边缘走去。
那里有个废弃的学校，他前两天探索过，地下室相对安全。
走到半路，忽然听见脚步声。
不是玩家的。
沉重，缓慢，带着拖沓的摩擦声。
林词闪身躲进路边店铺的门廊阴影里，屏住呼吸。
几个“人”从街道另一头走过来。
是镇民。
或者说，曾经是镇民。
他们穿着破旧的衣服，脸色灰白，眼神空洞，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有的手里拿着东西——半个面包、破娃娃、生锈的钥匙——紧紧攥着，像握着救命稻草。
他们在游荡。
寻找自己遗忘的东西。
林词看着他们走过，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些镇民，和我脑子里的那些声音……有点像。】
【都是被夺走了重要之物，困在永恒的寻找里。】
【只是他们遗忘了，而我的“房客”们还记得——记得太清楚，所以更痛苦。】
他等镇民走远，才继续往学校走。
学校大门虚掩，里面昏暗，灰尘味很重。
林词轻车熟路地穿过走廊，下到地下室。
地下室堆着旧课桌椅，角落里有张破沙发——他前两天清理出来的临时据点。
他坐下来，从背包里拿出水和能量棒，慢慢吃。
还有三小时。
很安全。
他闭上眼，准备休息一会儿。
但脑子里那些声音，又开始低语。
不是混乱的，是清晰的，甚至……有指向性的。
【……他还在看着你。】一个冷静的声音说，是“指挥官”的语气。
林词没睁眼，在心里回应：【我知道。】
【他在测试。】另一个声音，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意，是“收藏家”，【今天的问题只是开始。接下来他会给你设更多陷阱。】
【我该怎么应对？】
【演啊。】收藏家笑，【你不是演得很好吗？无辜的、困惑的、只想安静生活的历史系学生。多完美的人设。】
【但他不傻。】
【所以他才会感兴趣。】第三个声音响起，低沉，缓慢，是“守墓人”，【他嗅到了谎言的味道，但不确定谎言下面是什么。他想挖出来看看。】
林词睁开眼。
地下室的天花板很低，布满蛛网。
【你们为什么提到他？】他问，【沈寂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声音们沉默了。
几秒后，指挥官说：【他身上的气息……熟悉。】
【熟悉？】
【像“清理者”。】守墓人说，【那些负责抹除我们世界的人。】
林词坐直身体。
【什么意思？】他追问，【沈寂是……系统派去毁灭你们世界的人之一？】
【不完全是。】收藏家说，【“清理者”是工具。他们执行命令，但未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像一把刀不知道自己在砍什么。】
【那他……】
【他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指挥官平静地说，【也可能知道一点，但选择装不知道。】
【为什么装不知道？】
这次，三个声音同时沉默了。
过了很久，守墓人才轻声说：
【因为有些真相，知道了，就回不去了。】
林词还想问，但忽然听见脚步声。
从楼梯传来。
不是镇民那种拖沓的步子。
是沉稳的、清晰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朝地下室走来。
林词猛地站起身，手按在背包侧袋——那里有把小型电击器，他自制的，电压足够放倒一个成年人。
脚步声停在门口。
门被推开。
烛光从走廊照进来，映出来人的轮廓。
沈寂。
他站在门口，手里没拿仪器，没拿记录板，只是平静地看着林词。
“躲在这里？”他问。
“比较安全。”林词松开按着背包的手，表情自然，“您怎么找到我的？”
“系统定位。”沈寂走进来，看了眼地下室的环境，“最后三小时，污染会达到峰值。这里不够安全。”
“那哪里安全？”
沈寂没回答，而是走到沙发边，坐下。
动作自然得像这是他的办公室。
林词站在原地，没动。
【他什么意思？】他心里快速分析，【来保护我？不可能。来监视我？但何必亲自来？】
沈寂抬起头，看向他：“坐。”
林词犹豫了一下，在沙发另一端坐下。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地下室里很安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窸窣声。
过了很久，沈寂忽然说：“林词。”
“嗯？”
“你刚才在和你体内的声音对话。”
林词的心脏骤停了一拍。
【他……怎么知道？】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明明没出声。他也听不见那些声音的直接内容——除非……】
除非监听协议能捕捉到他的“内心回应”。
但那是深层思维活动，伦理委员会明确禁止监控的范畴。
沈寂违规了？
还是……他在诈？
林词强迫自己镇定，露出困惑的表情：“对话？没有啊，我只是在休息。”
“你心跳加速了。”沈寂平静地说，“瞳孔收缩，呼吸频率改变。典型的撒谎体征。”
“……您多虑了。”
“是吗？”沈寂看着他，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得像刀，“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坐在这里的十分钟内，精神力谐波出现了七次规律性波动？”
林词说不出话。
他没法解释。
因为那些波动，确实是他和声音们“对话”时产生的。
沈寂真的有监测手段——而且是超出常规权限的手段。
【他到底知道多少？】林词脑子飞速运转，【如果他知道我能和声音交流，那之前告解室里的表演就全废了。他会认定我在撒谎，在隐瞒……】
他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疼，但能让他保持清醒。
“沈执行官，”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
“不用解释。”沈寂打断他，站起身，“跟我来。”
“去哪？”
“安全的地方。”沈寂走到门口，回头看他，“还是你想留在这里，等最后一波污染爆发？”
林词看了眼时间。
还剩两小时四十七分钟。
最后一波污染，强度会是之前的数倍。这个地下室确实扛不住。
他咬牙，抓起背包，跟了上去。
---
沈寂带他去的地方，是教堂的地下墓室。
不是玩家们知道的那个公共墓室，而是更深处，一扇隐藏的石门后面。
空间不大，石壁潮湿，空气里有股陈腐的泥土味。但墙上刻着发光的符文——系统级别的防护，能完全隔绝精神污染。
“在这里待到副本结束。”沈寂说，指了指角落的石棺……旁边的空地，“别乱碰东西。”
林词环顾四周。
墓室里有五具石棺，排列整齐。墙上除了符文，还有一些模糊的壁画，内容看不清。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
“副本的安全屋之一，不对外公开。”沈寂走到墙边，靠墙坐下，闭上眼睛，“安静待着。”
他不再说话，像是真的只是来保护——或者说，监管——林词度过最后几小时。
林词在远离他的角落坐下，抱着背包，警惕地看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墓室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副本里最后的混乱声响——玩家的尖叫、镇民的哀嚎、建筑物倒塌的轰鸣。
最后一波污染开始了。
即使隔着防护符文，林词也能感觉到那种无形的压力，像深海的水压，挤压着意识。
他闭上眼，集中精神抵抗。
脑子里那些声音又活跃起来，但这次不是低语，而是……躁动。
【……近了。】守墓人说，声音带着某种紧迫感。
【什么近了？】林词在心里问。
【终结。】指挥官说，【这个副本的终结，也是某个……循环的节点。】
【我不明白。】
收藏家笑了一声，笑声里没多少笑意：【你很快就会明白。】
林词还想追问，但忽然感觉到什么。
他睁开眼。
沈寂还靠在墙边，闭着眼，但眉头微微蹙起。
像是在抵抗什么。
或者……在接收什么。
林词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一丝精神力探出去。
不是攻击，不是探测。
只是……触碰。
像用指尖轻轻碰触水面试水温。
他的精神力触到沈寂周身那层无形的屏障——执行者的防护力场。
然后，他“听”到了。
不是心声。
是更底层的东西。
是沈寂的精神力频率，和他体内那些声音的频率……有微弱的共鸣。
虽然很微弱，像隔着厚重墙壁的回声。
但确实存在。
林词猛地收回精神力，心脏狂跳。
【共鸣……】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为什么沈寂的精神力会和那些被毁灭的文明遗民产生共鸣？】
【除非……】
【除非他本身，也带着那些文明的“痕迹”？】
这个念头太疯狂，他不敢深想。
但就在这时，沈寂睁开了眼。
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墓室里，亮得惊人。
他看向林词。
目光平静，但林词能感觉到，那平静下面，藏着某种……了然的审视。
“林词。”沈寂开口，声音很低。
“嗯？”
“你刚才，在探测我。”
不是疑问句。
是陈述句。
林词浑身一僵。
完了。
被发现了。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但发现所有借口都苍白无力。
最终，他只是低下头，轻声说：“……对不起。”
沈寂没说话。
墓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但这次，沉默里多了某种沉重的东西。
像悬在头顶的剑，随时会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副本结束的提示音终于响起：
【副本：遗忘小镇结束】
【存活玩家：17/47】
【结算中……】
【传送倒计时：00:00:10】
白光开始笼罩身体。
林词最后看了一眼沈寂。
沈寂也在看他。
目光复杂，难以解读。
然后白光吞没一切。
---
【时间：无限回廊标准时 18:03】
【地点：第七观察室门外】
林词站在冰冷的金属走廊里，看着面前紧闭的观察室门。
手里捏着那份强制性汇报通知。
耳边还回响着副本结束前，沈寂最后说的那句话：
“回去后，好好准备你的汇报。”
“我要听实话。”
林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门开了。
沈寂站在门后，已经换回了黑色执行官制服，肩章银星冷光凛冽。
他侧身让林词进来，然后关上门。
观察室里只有他们两人。
桌上摆着两份文件，一杯黑咖啡，一杯……热牛奶？
“坐。”沈寂指了指桌前的椅子，自己走到办公桌后坐下。
林词坐下，看着那杯热牛奶。
“给我的？”他问。
“你理智值刚恢复，咖啡因不利稳定。”沈寂语气平淡，“喝牛奶。”
命令式的关心。
林词端起杯子，温热的触感透过陶瓷传到掌心。
他喝了一口。
甜的，加了蜂蜜。
【他在示好？】他心里警惕，【还是软化我的防备？】
沈寂翻开一份文件，拿起笔。
“开始汇报。”他说，“第一条：当日副本经历。”
林词放下杯子，开始讲述。
从进入小镇，到找到安全屋，到遭遇第一波污染，到完成支线任务，到躲进地下室，到最后被沈寂带进墓室……
他讲得很详细，但隐去了和声音对话的部分，隐去了探测沈寂精神力的部分。
只讲“应该被看到”的部分。
沈寂安静地听着，偶尔记录。
等林词讲完，他说：“第二条：体内声音活动情况。”
林词顿了顿。
【说实话？还是继续编？】
他看向沈寂。
沈寂也看着他，目光平静，但带着某种不容敷衍的压迫感。
最终，林词开口：
“在副本里，它们活跃了三次。”
“第一次是我理智值崩溃时，它们……泄露了。”
“第二次是我找到记忆物品后，它们似乎对那个怀表有反应——不是具体的反应，更像是一种……情绪共鸣。”
“第三次是在墓室，最后一波污染时，它们很躁动，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
半真半假。
真的部分：确实活跃了三次。
假的部分：他听懂了那些话。
沈寂记录完毕，问：“它们说了什么？”
“很模糊。”林词说，“像是‘近了’、‘终结’、‘循环’之类的词。我不确定具体指什么。”
沈寂笔尖停了一下。
然后他继续写。
写完，他放下笔，看向林词。
“第三条：个人状态评估。”
林词沉默了几秒。
“我……”他斟酌着词句，“我很困惑，也很累。那些声音让我不安，但我也开始……习惯它们的存在。”
“还有呢？”
“还有……”林词抬起头，直视沈寂的眼睛，“沈执行官，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问。”
“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关注？”
这个问题很冒险。
但林词需要知道。
沈寂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姿态放松，但眼神锐利。
“因为你是异常。”他说，“而我的职责是评估异常。”
“只是职责？”
“不然呢？”
林词没说话。
他在监听。
但沈寂的心声……依然一片空白。
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最终，林词低下头：“我明白了。”
“汇报结束。”沈寂合上文件，“你可以走了。”
林词站起身，走到门口。
手搭上门把时，他回头：“沈执行官。”
“嗯？”
“明天的汇报……您还想听实话吗？”
沈寂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他轻声说：
“林词。”
“有时候，实话不是说出来才算数。”
“你得先对自己诚实。”
林词一愣。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沈寂已经低下头，重新翻开文件。
“出去吧。”他说，“记得关门。”
林词拉开门，走出去。
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观察室里的灯光和那个人。
他站在走廊里，看着手里的空牛奶杯。
耳边回响着沈寂最后那句话。
【你得先对自己诚实。】
什么意思？
是在提醒他，别再对自己撒谎？
还是在暗示……沈寂已经看穿了他的所有谎言？
林词不知道。
他只知道，从今天起，这场“演戏”的游戏，升级了。
而他对面的玩家……
是个他完全看不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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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室内】
沈寂看着紧闭的门，放下笔。
他打开抽屉，从最底层抽出一份加密文件。
文件封面上，印着红色的“绝密”字样。
标题是：
【关于“星陨纪元”最后幸存者的追踪报告】
他翻开文件，看向最后一页的结论：
【经交叉验证，目标“Zero-Seven”体内存在的思维谐波，与星陨纪元文明核心意识“指挥官”匹配度达89.7%。】
【同时检测到欢宴纪元“收藏家”、静默纪元“守墓人”及其他四个已归档文明的残留特征。】
【初步判断：目标为多个被毁灭文明意识的异常聚合体，成因未知，威胁等级：待定。】
【建议：继续深度观察，必要时可采取非标准手段获取情报。】
沈寂合上文件，看向监控屏幕。
屏幕上，林词正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背影单薄，脚步有些疲惫。
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学生。
但沈寂知道，那不是全部。
他想起刚才在墓室里，林词探测他时，那一闪而过的、震惊的情绪。
也想起自己体内，那些被强行压抑的、与林词身上那些声音产生共鸣的波动。
那是系统的“馈赠”。
或者说，代价。
沈寂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再睁开时，眼神恢复平静。
他打开通讯频道，对副官说：
“安排一下。”
“明天，给目标安排一个A级副本。”
“西幻背景，涉及‘文明遗迹’主题的。”
副官愣了一下：“A级？长官，目标才刚过D级，直接跳两级会不会……”
“照做。”沈寂打断他，“我需要……更大的压力测试。”
“是。”
通讯切断。
沈寂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
耳边仿佛又响起那些声音——不是林词的，是他自己的。
那些被他封印在意识深处的、属于“清理者”的记忆。
那些毁灭世界的画面。
那些文明的最后哀鸣。
还有……某个温柔的声音，在最后时刻对他说：
“沈寂，你要记住我们。”
“然后，活下去。”
他握紧拳头。
指甲陷进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
这痛感让他清醒。
让他记得自己是谁。
也让记得，林词是谁。
“星陨纪元的……最后火种。”他轻声自语。
“我会看着你。”
“看你能烧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