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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录音上传的那一夜** ...

  •   我握着笔,纸页上的字还没干。录音笔还在循环播放,老音箱发出低沉的嗡鸣,像夜里不眠的呼吸。声音在空楼里来回撞,一层层荡出去,又一层层被墙壁推回来。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那天我没敢开门,可我把红绳摇了三下。风知道,他也该知道。”

      这句话在走廊里飘了很久,久到我分不清是我在念,还是楼自己在重复。

      程予安一直靠在讲台边,手机屏幕亮着,草稿界面停在那条微博上——标题是“十年前的双向暗恋”,正文粘了录音链接。光标闪着,发送按钮就在指尖底下,可他没动。

      我知道他在犹豫。

      我也没催。只是低头继续写,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写的是新的段落,写的是那天我为什么没开门。不是因为我不想去见他,是因为我怕。怕他看见我头发乱糟糟,怕我裙子沾了泥点,怕我说话结巴,怕他发现——原来他等了那么久的人,其实这么普通。

      笔写到这里,手抖了一下。

      我停下,抬头看他。

      他正盯着手机,侧脸在昏暗里显得很冷,可我知道他心里烧着火。他不是不想发,他是怕我被烧伤。

      “为什么不发?”我问。

      他抬眼,看了我一下,嗓音压得很低:“你确定吗?一旦公开,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我没说话。

      他继续说:“你会被扒,被议论,被贴标签。有人会说你炒作,有人说你疯,有人翻你过去每一条动态,剪成视频发到黑料号上。我不怕,但我怕你受伤。”

      我合上笔记本,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我们之间只隔一步。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干净,熟悉,像小时候他站在我家楼下时穿的那件白衬衫。

      “可如果我不发声,”我说,“那些想让我消失的人,就会以为我真的不存在。”

      他看着我,眼神动了动。

      空气里有灰,浮在月光切进来的一道斜线上。音箱里的声音还在循环:“爱不是谁先开口就赢。爱是——我藏起一句话,你却用十年来回答。”

      他说:“知夏。”

      就这两个字,声音有点哑。

      我伸手,直接去拿他手机。

      他手一偏,本能地往后收。

      可他看见了我的眼睛。我没躲,也没求他,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他顿了一下,手松了。

      我拿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了一下,找到“发送”按钮,按下去。

      “已同步至匿名平台‘树洞Live’。”

      弹窗跳出来的时候,我们都盯着那行字,像在等一场雷落下。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没说话。

      我把手机递还给他。手有点抖,声音却稳:“我说过,我要让楼说话。”

      话音落下的瞬间,手机震动了。

      第一条推送:【你的动态播放量突破1000!】

      两秒后,第二条:【评论数+50!】

      第三条:【实时热度进入校园热榜TOP20!】

      我们凑近屏幕,快速往下刷。

      评论一条条跳出来:

      “我也记得B栋!我高中时曾在407自习,突然有一天就被清空封楼。”\
      “407不是空教室!三年前有个女生每天在里面写东西,我还给她带过奶茶!”\
      “有没有人记得那个总穿蓝裙子的女孩?她是不是叫林知夏?”\
      “我拍过照片!就是她!”

      最后一句后面,附了一张模糊的老照片。像素很低,像是从旧手机里翻出来的。画面是B栋走廊,傍晚,光线昏黄。407教室门虚掩着,门前的水泥地上,坐着一个低头写字的背影。蓝裙子,马尾辫,手边放着半杯奶茶。

      那是我。

      我手指抚过屏幕,喉咙发紧。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记得。

      原来真的有人看见过我,在我以为全世界都当我不存在的时候。

      我转身走回课桌,重新坐下,翻开新一页。笔尖悬着,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念出声:

      “那天我没敢开门,可我把红绳摇了三下。风知道,他也该知道。”

      声音通过麦克风传进音箱,再次在楼里荡开。一遍,两遍,三遍。像潮水,一层层漫过走廊、楼梯、天花板。

      程予安一直没动。

      过了好久,他才轻轻走过来,站在我身后。我感觉到他靠近,可他没说话。下一秒,一件外套落在我肩上。

      是他脱下来的。

      布料还带着他的体温,袖口有一点折痕,像是经常塞进包里。我没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

      他低声说:“冷了吧。”

      我没答,继续念:“爱不是谁先开口就赢。爱是,我藏起一句话,你用了十年来回答。”

      这一次,我的声音没有抖。

      念完,我停下笔,抬头看向黑板。那三个粉笔字——“我活着”——还在。阳光早没了,现在是月光,从高窗斜照进来,落在粉笔灰上,像撒了一层银。

      忽然,我眼角一跳。

      后排角落,那个摄像头——红光灭了。

      我猛地转头。

      程予安也察觉了,一步跨到我身后,挡在我和那片黑暗之间。他盯着那个方向,声音压得极低:“有人切断了信号。”

      静。

      连音箱的电流声都停了。录音循环断了,最后一句“你用了十年来回答”卡在半空,像被刀割断。

      窗外树影晃动,风不大,可玻璃轻轻震了一下。

      头顶传来一声轻响。

      通风口的铁网,微微震动。

      我和程予安同时抬头。

      一片白纸从缝隙里缓缓飘落,打着旋儿,像一片雪,轻轻落在我的脚边。

      我没动。

      程予安蹲下,戴着手套(他包里一直备着),捡起纸条,展开。

      打印体,三行字:

      **别信陈昊。**

      我盯着那三个字,心跳快得不像话。

      “这不是恶作剧。”他声音冷下来,“通风口离地三米,铁网从内部锁死。能投递纸条的人,要么有钥匙,要么……一直在楼里。”

      我轻声问:“所以,我们一直以为的阻碍者,可能只是棋子?”

      他没回答。

      只是把纸条小心折好,塞进内袋,然后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有点湿,可很稳。

      “不管是谁,”他说,“从现在起,我们只信彼此。”

      我点头。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了。

      不是推送,是一条私信。

      来自一个没有头像、没有昵称的陌生账号,ID是一串乱码。

      内容只有一句:

      **“我知道407的秘密,如果你还想查下去,明晚同一时间,图书馆旧馆顶层见。”**

      我盯着那条消息,没点回复。

      月光被云遮住了,教室一下子暗下来。只有录音笔的红灯还亮着,一闪,一闪,像一颗不肯停的心跳。

      我抬头看向窗外。

      B栋静静立在夜里,像一头沉睡的兽。可我知道,它醒了。不止是我,整栋楼都在醒。

      程予安站在我身旁,目光落在漆黑的走廊深处。那里什么都没有,可他像在看某个正在后退的影子。

      我轻声说:“他们怕的不是录音,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记得。”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插进裤兜,指尖碰到了什么硬物。

      我认得那形状。

      是那把B栋的旧钥匙。

      他一直带着。

      我低头,看着肩上的外套,闻到一点熟悉的洗衣粉味,混着他身上的气息。不是香水,不是烟味,就是他本来的味道。

      像小时候他站在我家楼下时,风里飘来的那一缕。

      我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摸出那根红绳,还有一块蓝色橡皮。

      我把橡皮放在桌上,红绳绕了一圈,系住它。

      然后,我把录音笔拿起来,按下录制键。

      对着空气说:“2025年4月8日,00:17。null今天录音上传,播放破十万,评论两千七百条。null有人记得我,有人认出我,有人警告我。null但我不停。null明天我去图书馆,见那个陌生人。null如果他不说真话,我就继续念日记,念到整座学校都听见。”

      我停下,看向程予安。

      他看着我,眼神沉静。

      我又说:“安哥哥,这次换我等你。”

      说完,我关掉录音。

      红灯还在闪。

      程予安终于动了。他拉开椅子,在我旁边坐下。不是半步距离,不是落后,是并排。

      我们肩并着肩,像十年前那样。

      窗外,风又起来了。

      红绳挂在桌角,轻轻晃,啪、啪,打着木沿。

      像在敲门。

      \[未完待续\]我盯着那条私信,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云层裂开一道缝,月光斜劈进来,照在桌角的红绳上。它还在晃,一下,一下,敲着木沿,像有人在轻轻叩门。

      程予安没看手机,他的目光钉在通风口。铁网静止了,可边缘的灰尘少了——被人碰过。他缓缓蹲下,手套还没摘,指尖抚过地面,沾起一点灰白粉末。

      “不是纸。”他低声说,“是打印纸的碎屑,从高处落下的。”

      我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监控断电前,有没有拍到?”

      他摇头:“信号被切得太干净。不是远程关,是物理断开。这楼里有备用电源,能绕过主控台的人……不止一个。”

      空气沉下去。

      我低头看着那块蓝橡皮,它静静躺在纸上,像一块凝固的水。我把录音笔拿起来,重新按下录制键。

      “2025年4月8日,00:23。null私信来了,约我去图书馆旧馆顶层。null我不确定是不是陷阱,但我会去。null如果我没回来,这段录音会自动上传,每小时一次,持续七十二小时。”

      我顿了顿,声音压低:“安哥哥,你别跟来。”

      话音刚落,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一声响。

      他坐到我旁边,肩挨着我,和刚才一样近,却又更近了一点。他伸手,把我的手从录音笔上拨开,自己按住开关。

      “它现在归我管。”他说,“你负责活着,我负责录下你活着的声音。”

      我没挣,也没说话。只是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布料贴着脸颊,温热,带着心跳的震动。

      外面风大了些,走廊尽头一扇没关严的窗户开始轻轻拍打。啪、啪、啪,像某种回应。

      手机又震了一下。

      不是推送,不是私信。

      是一条匿名评论,顶到了热评第一:

      “别去图书馆。他们换了锁,旧馆顶层三年没人上去过。我知道你在看,林知夏——你进不去,也出不来。”

      我念出声。

      程予安立刻抓过手机,放大ID——还是乱码,和私信是同一个账号。

      “同一个人。”他说,“先引你去,再警告你别去。”

      “他在测试我们会不会信他。”

      “或者……”我慢慢抬眼,“他在测试我们怕不怕。”

      教室忽然暗了一瞬。头顶的日光灯闪了两下,恢复前比原来更亮。

      我们同时抬头。

      电线老化,电压不稳,可这个时间,整栋楼都断电排查过三次,不可能留这种隐患。

      “有人在调电闸。”他站起身,走向后门,“我去看看配电箱。”

      “别走。”我抓住他袖口。

      他停下,回头。

      “我不怕你走,”我声音很轻,“我怕你走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盯着我看了三秒,忽然弯腰,在我耳边说:“记得初三那年暴雨夜吗?你躲在我家楼梯间写作业,我妈喊你吃饭,你死活不上楼。我说‘走吧’,你摇头。我说‘我背你’,你才动。”

      我点头。

      “那时候我就知道,”他指尖擦过我手背,“你不是不敢动,你是等一句‘我陪你’。”

      他拉开门,走廊黑得像口井。

      “现在我说了。”他跨出去,“我陪你。”

      门合上前,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像十年前他站在雨里,衬衫湿透,却笑着冲我挥手。

      我一个人坐在教室,录音笔还开着。

      风吹进来,纸页翻动,我听见自己写的最后一句话被吹得沙沙响:

      “爱不是谁先开口就赢。爱是,我藏起一句话,你用了十年来回答。”

      可现在我想改。

      我拿起笔,在下面重重写下:

      **“爱是,我明知前方是陷阱,仍愿意和你一起跳。”**

      笔尖划破纸。

      门外,脚步声远去,一步,两步,消失在转角。

      突然——

      “砰!”

      一声闷响从楼下炸开,像是铁柜被狠狠撞上墙。

      我猛地站起,冲到窗边。

      楼下配电间的小门敞着,黄光漏出来,照出半道人影正往楼梯跑。太快,看不清脸。程予安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根断裂的警戒带,仰头望着四楼。

      他看见我。

      举起右手,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我立刻摸出手机。

      铃响第三声,他接了。

      听筒里只有喘息。

      “不是保安。”他声音压得极低,“穿黑衣服,戴着帽子,手里有钥匙串。我追到三楼他就不见了,像蒸发了一样。”

      “他有地图。”我说,“他知道哪里能藏,哪里能逃。”

      “这楼……不止我们两个人。”

      电话忽然断了。

      信号格空了。

      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

      教室冷下来,外套还披着,可体温一点点被抽走。

      五秒后,屏幕亮起。

      一条新消息,来自那个乱码ID:

      “你朋友不会有事。只要你明天晚上九点,一个人来。”

      我盯着字,手指发僵。

      下一秒,头顶“咔哒”一响。

      我抬头。

      通风口的铁网,松了一角。

      一张新的纸条卡在缝隙里,边缘微微颤动,像有人刚塞进去,还没走远。

      我搬来椅子,站上去,伸手去够。

      纸条抽出的瞬间,一股冷风灌下,带着铁锈味。

      展开,还是打印体,但这次多了一行:

      **“你母亲当年,也收到过同样的警告。”**

      我呼吸停了。

      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纸。

      母亲?\
      她什么都没说过。\
      她只知道我失忆,只知道我总往B栋跑,只知道我半夜写日记写到哭。

      可她从没提过警告。

      我跌坐回椅子,脑子里闪过她最后一次拦在门口的样子—我以为她是怕我受伤。

      原来她是知道。

      原来她早就被人威胁过。

      我抓起录音笔,手指用力到发白。

      “2025年4月8日,00:41。null他们提到我母亲。null这件事,比我想象的早十年就开始了。null我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null我是替所有闭过嘴的人,重新开口。”

      我停顿,深吸一口气:

      “明天九点,我去图书馆旧馆顶层。null但不是一个人。null我会带着录音,带着记忆,带着程予安。null谁想让我消失,就得先让整座学校的人都失忆。”

      录音结束。

      我把笔盖咔一声扣上,放进包里。

      然后脱下他的外套,叠好,放在他常坐的那张椅子上。

      拉链蹭过布面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我站起身,关掉教室灯。

      黑暗吞没一切。

      只有录音笔红灯还亮着,一闪,一闪。

      像一颗埋在灰烬里的火种。

      我推开门,走进走廊。

      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尘埃和旧纸的气息。

      我一步步走向楼梯口,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里回响。

      走到一半,我停下。

      回头。

      407教室门虚掩着,月光从门缝挤进去,照在黑板上。

      那三个粉笔字——“我活着”——泛着微光。

      我轻轻说了句:

      “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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