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裂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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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生离开云苑时，已过了夜里十点。
按他平时风风火火的步速，走到事务所不过八分钟，今晚却走了一刻钟，是为了留出时间思考。
云翔网络和怀光基金的事务按理都是陆时生负责，可他看到律师函的时间竟比鹿时深更晚。
这足以说明，云翔或者莫恒认为文章掀起的风波，陆时生难辞其咎。可什么原因让他们产生了这联想？难道，是知道了他与鹿时深的特殊关系。
陆时生想到此处，心中一凛。他自己本就陷在其中，难逃波及，但他不想让鹿时深也无端卷入这场纷扰。
他仔细复盘了一遍，他与鹿时深的关系、鹿时深与饮溪笔谈的关系，事务所里大约只有林正一和赵霭明知道。
赵霭明与云翔网络和怀光基金向来无瓜葛。至于林正一，若他真记住了陆时生教的道理，就应该明白，任何时候不该在他人面前评价上司的私生活。
陆时生没从大厅进汇隆广场，刻意绕道停车场，避过客梯，坐货梯上楼，而后直奔康玄办公室。
他想探一探康玄对事情了解到了什么程度，是否就是因为他与鹿时深的特殊关系，才绕开他发了律师函。
没成想，罗敏达竟也在康玄办公室里，一起等着他。
显然，康老心中已有了决定，是没想给陆时生私下解释的机会。如此看来，罗敏达已经取得了康玄的支持。
“抱歉，来晚了。”陆时生不紧不慢走进办公室，开门见山道，“推送我看过了，为一篇愤青文章发律师函，有点反应过激了。是吧，罗律师？”
陆时生见罗敏达在场就已经猜到，文章估计是罗敏达提示给莫恒和康玄的。不难猜，律师函也一定是罗敏达提议起草的。
“反应过激？我看是陆律师对风险判断失误吧？”桌上座机冷不丁传出声音，原来电话一直接通着。
“莫总。”陆时生打了个招呼，语气丝毫不怵。只是他没想到一篇文章，能让莫恒三更半夜亲自打着电话来问罪。
“律师函是我同意发出的。”康玄沉声补充，算是替罗敏达背书，“不回应，只会让舆论发酵。”
莫恒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播，更显得刺耳：“这么重大的调查事故，陆律师没什么想解释的吗？”
“调查事故？”陆时生面露诧异。
把文章归结于调查事故，恰恰说明此刻对他的兴师问罪，与他和鹿时深的特殊关系无关。确认了这个，陆时生反而心中有底。
康玄听到这里，把一叠资料拍在陆时生面前，手指点在一张截图上。
截图是夏涵和叫Crystal的女孩儿的聊天记录，虽不涉及实质性证据，可字里行间都暗指向云翔高管的黑幕。
“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提示过？”康玄语带责备，“小陆，你从没犯过这样的错误。”
“陆律师，我向你付这么多律师费，不是让你来糊弄我的。”莫恒不待陆时生解释就指责起来，“我看，就是这个Crystal泄密的吧？”
陆时生草草扫过聊天记录，想起这是调查夏涵时的底档资料。
“莫总，这是判断标准问题。我不认为这段聊天记录能说明什么，只是两个女孩子抱怨工作罢了。”陆时生冷静回应。
莫恒几乎是吼道：“按我的标准，这就是风险！我花钱买的是解决问题，不是后顾之忧！我现在是在问责，不是来听你放马后炮！”
“那怎么解释这篇文章呢？”一直没说话的罗敏达，找到了合适时机，“事实是，夏涵的事情被泄露了。如果不是Crystal，还能是谁？”
陆时生听出这话里的暗示意味，抬眼看向罗敏达，眼带轻蔑。
陆时生说：“且不说文章是不是写的夏涵，哪怕是，没有实证，根本造成不了影响。反倒是罗律师这封律师函，怕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可现在网友已经怀疑到云翔头上了，难道我们无动于衷？”罗敏达眼神闪躲起来。
“狡辩！陆律师，你太让我失望了。”莫恒打断了争辩，“我现在怀疑，云翔上市的项目你根本没有能力胜任。”
罗敏达闻言嘴角一抿，被陆时生看在眼中。他猜到，罗敏达想抢走上市项目，而莫恒也有意换人。
“莫总，风险标准我们可以再商讨。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云翔和您的需求，不是吗？”陆时生把“您的需求”四个字咬得很重。
莫恒不蠢，听懂了言下之意，沉默片刻，语气变平静了，说：“今晚给我一套解决方案，否则，我会直接主张元杰违反尽职义务。”
莫恒说完立刻挂断了电话，陆时生还是那张处变不惊的扑克脸。罗敏达惊异地盯着陆时生，又望向康玄，似乎是在期望康玄表态。
“小陆，今晚出个方案吧，给莫总之前，先让我过目。”康玄也听懂了陆时生的话，见莫恒态度突然转变，以为陆时生捏着莫恒的把柄。
陆时生出了康玄办公室，没走多远，在茶水间门前被罗敏达叫住。
“陆律师好本事，出了这么大事故，还能全身而退。”罗敏达阴阳怪气地说。
陆时生懒得和罗敏达争辩，说：“聊天记录是你找出来给莫恒的吧？亏得罗律师看得这么仔细，可惜了，努力没换到回报。”
罗敏达被激怒了，一步上前挡住路，说：“回报迟早会有的。毕竟，我还有的是筹码，比如……我们楼下的自深处工作室，好像是在20楼吧？”
陆时生额上青筋一跳，暗暗捏紧了拳，却仍面不改色，冷言：“罗律师，下了不少功夫啊。”
罗敏达得意笑说：“当然，毕竟对手不容小觑。”
“谁是对手，谁是队友，罗律师可得看清楚了。”陆时生拍了拍罗敏达肩膀，手下用了几分力气，顺手推着人让开路。
罗敏达肩膀被拍痛。初次正面交锋，他明明筹谋已久，却没有占到上风，是他低估了陆时生。
……
周六上午，自深处工作室竟然全员到齐加班，会议室里气氛焦灼。
鹿时深昨夜没睡好，心情也糟糕，坐在会议室里，胸口烧着一团火。
周姐把那律师函看了许多遍，无法理解慷慨又体贴入微的“土大款”怎么能允许事务所向工作室发出这样的律师函。
“不行，我现在要去楼上问清楚。”周姐把律师函往桌上一拍。
“算了。”鹿时深制止道，面色冷峻，“元杰受客户委托发律师函没什么不对，总不能因为名不正言不顺的私人关系就得罪客户。”
“鹿老师？”周姐替鹿时深觉得憋屈，“对不对我不知道。但他是元杰合伙人，不该跟你通个气吗？肯定有别的解决渠道啊！”
这大抵也是鹿时深昨晚特别生气的原因，可陆时生看到律师函时也是一样的惊讶。他不觉得那惊讶也是装的。
“冷静一点。”鹿时深冷声道，也是说给自己听。他怅然若失了一整晚，此刻不想再陷在无谓的负面情绪里。
“我们客观分析一下。”鹿时深看着律师函上刺目的公章，觉得生活的荒诞真的不输戏剧。
他继续说：“如果夏涵事件是造谣，云翔为什么要发律师函？除了那条留言，有什么凭据让云翔指责我们诽谤？”
周姐也觉得无法理解，说：“是啊！我们检查了那么多遍……明明应该什么都没有。”
“不是‘应该’，就是没有。”鹿时深斩钉截铁道。
“那云翔发这个律师函有什么用呢？”小梅困惑不已，“他们没有证据呀！”
鹿时深思索片刻，说：“为了威慑我们。如果文章真有问题，平台已经删除了，何必再发律师函？如果真有什么损失，发来的应该是法院传票。”
鹿时深想起之前听陆时生开会时说起过，有时采取激烈行动不是为了真取得胜利结果，只是为了让对手心慌，让对手知难而退。
小梅没听明白，问：“那我们怎么办？”
鹿时深点开手机里的聊天窗口，看着陆时生今天清晨发给他的消息。
陆时生没解释太多，只写了八个字——“按兵不动，等我消息。”
鹿时深有满心疑问和恼怒，可还是选择相信对方，压抑了一腔烦躁说：“不怎么办，静观其变。”
……
陆时生熬了大夜，赶出一份不痛不痒的方案，本想一早就找鹿时深聊聊，却被别的事务拖住，一忙就到了傍晚。
庆祝师太治疗成功的聚会约在陆时生精心挑选的小洋楼私房菜馆里。
去小洋楼前，他打算抽空回趟公寓冲澡换衣，走在路上时忍不住翻开公寓指纹锁的出入记录。
最后一条记录仍是周五他和鹿时深一起出门去医院时留下的。他嘲笑自己竟生出莫名其妙的期待，又开始担心鹿时深昨晚在云苑休息得好不好。
赶到小洋楼时，时间已晚，推门进餐厅，人皆到齐，都在等他一个。
陆时生拎着两份礼物，先问候了看着精神头不错的师太，而后坐在了鹿时深身边的唯一空位上。
陆时生想和鹿时深说话，可总要应付别人的寒暄。鹿时深目光虚虚落在餐桌上，也不抬头看他，也不和他打招呼，仿佛他不存在。
今天聚起来的人都是关系亲近的朋友，陆时生原本还打算借着这场合，正式公开他和鹿时深的关系，现在是不合适了。他想到这里，忍不住苦笑。
“陆律师，心情还挺不错嘛。”鹿时深冷不丁开口，“我现在可笑不出来。”
“当然心情不错。”周翰闻接过话头，他上午才从外地赶回来，本想约陆时生吃午饭，却被拒绝了，“和兄弟吃个便饭也没时间，看来业务红火。”
“忙着云翔的上市项目吧？”鹿时深装作没事人似的。
“上市项目，律师费不老少吧？”周翰闻还不知道文章的事，一开口就是裹乱。
刘嘉誉看了文章，见双鹿组合没有一起赴约，又气氛诡异，猜了个大概，这时听到周翰闻瞎聊，说：“律师费跟你有什么关系，一桌子菜堵不住你的嘴？”
“其实我也挺好奇，云翔付给你多少律师费？”鹿时深一勾嘴角，看向陆时生。
刘嘉誉最见不得鹿时深这种没事找事的劲头，刚要说话，陆时生的手机又响了。
陆时生匆匆去外间接电话，回来就向大家道歉，说有紧急工作，不得不先走一步。
他想再对鹿时深嘱咐几句，被对方冷淡的眼神制止了，只好转头叮嘱刘嘉誉替自己盯着鹿时深，尤其别让鹿时深喝多了。
刘嘉誉答应了，心里不乐意，却还是几次制止了鹿时深添酒的动作。
鹿时深见陆时生提前离席已然烦躁。他在等着陆时生给他一个有说服力的解释，可陆时生却像在逃避。
刘嘉誉总阻止他喝酒，猜也知道是受陆时生嘱托。一面体贴入微，一面隐瞒逃避，他弄不明白陆时生到底怎么想的。
散场时，刘嘉誉终于找到了机会和鹿时深单独说话，问：“我看过那篇文章了。你发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对陆时生的影响？”
“是他隐瞒在先。”鹿时深站在马路牙子上等车，看着车流眼神迷蒙，“你为什么这么信任陆时生？他就没让你失望过？”
“他最让我失望的，就是对你念念不忘。”刘嘉誉冷笑，“鹿时深，全世界都可以对陆时生失望，只有你不行。”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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