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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第一百六十九章 过年 ...

  •   “母亲,都是孩儿无能了。将来终会有一天,孩儿会让母亲过上想过的日子的,不用就这么一直盼着的。”亨亚日自是明白母亲的这番感怀,这岂不是天底下所有人父母内心的真实写照?自己将来的某天,或许也会同样如此吧。

      亨玉氏知道自己刚才所言虽说是一个做母亲的内心最真实的话语,但确实是有些失言,或许父母和子女之间也并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的,自己说的这些会不会就此拉住了幼子前行的脚步呢?应该是不能的,而且自己也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那自己这样直接说出来就不大合适的,不过想想是自家儿子,又没有女儿可以倾诉这些,怎么可能事事都还要赔着那么些小心,哪里就有那么多的忌讳呢?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吧。虽说言语中的情感有阻了孩子们的前程的意思,但要是让子女一直环于父母膝下,外人又该背后说子女没出息了,这是任何一对父母都不愿去做的事。只是有些由不得人,既要子女有出息,又要不知相互守护,还要一切顺遂,世间哪有那么如意的事,真是矛盾。孩子们终将一天天的长大,也终将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情由离父母而去,而且子女们也将会有自己的子女,自己的家庭,于是就又有自己的责任和别样情感。只是父母子女之间终究不是可以割舍的东西,父母之于子女和子女之于父母,虽说是有不同,但父母也是别人的子女,而子女也终将成为别人的父母,只当他们处在差不多角色的时候,该会是同样的心情吧?

      除了有时要去给祖父母请安外,亨亚日每日里基本上也都只是待在家里,更多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房间中,读书、习练拳脚,偶尔和上门的兄弟、堂兄弟们说说话,只是很少出门。自从一圈的礼物散出去后,亨亚日所到之处都是笑盈盈的脸,就连刚开始见到总耷拉着脸的王川纲,也喜笑颜开。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读书上没什么天份,在这几天的时间里,私下对亨亚日说过多次,说每回看那书本都感觉会有助眠的作用,只想着睡觉。但你说他要是所有的书本都是如此吧,也不尽然,对着那连环画,是成宿成宿地看,看了又看,翻过多少遍都不嫌烦,更不用说困了。不过他的身体倒是越来越壮了,也有一股子的蛮劲,只不晓得这些年都干了什么。听他的意思是跟着德安府里很多的手艺人都学了两手,其中甚至有些是野狐禅拳师。亨亚日也不当真,只是也不好把杨家的功夫外传给他,除了劝他多认字外,其它的只作不理。

      年关,是一年的收官,也更是体现整整一年收成的关卡,人们不管寄身何处,总是想着要回到家中过年,回到自己的爹娘亲人身边,把自己一年的收成奉于家人,也不管一年的收成丰厚或者浅薄如何,那份浓浓的思念是化不开也抹不掉的。所以越是要到了过年,来往的人也就越多,街市上也更热闹,亨亚日在并不多的外出行程中,居然遇到了一位老同学——马山,这位当年的好友。

      亨亚日外出本是去书店买本笔记的,也存了顺便出来在街上走走看一看的念头。近些年里,德安府好像和外界不同,亨亚日当初走出去时什么样,如今三年的时间过去,现在还是什么样,几乎一点的变化都没有,亨亚日就这么漫无边际的在自己到现在为止仍旧是很熟悉的城里走着。熟悉的街道,甚至是店铺,似乎只有人才随着岁月的增长发生了变化,很多都是陌生的面孔。

      望着街上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有昔日过年的味道依旧,也已经在这空中弥漫着,亨亚日只是带着失望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同行的王川纲倒是眼尖,突然指着一人,出声提醒亨亚日道:“马山。”

      这些年没见,不但亨亚日的变化有些大,马山也不例外。他明显的高了、胖了、黑了,下颌小胡子显得茁壮,甚至有些茂盛的趋势,只面容依稀可见昔日旧观,还有几个男人跟在他身后帮忙。要是二人在外单独相遇的话,倘若相认,难免会有些迟疑,可能就此错过了,要认出彼此来,可能就需要一些辨别功夫才行,不过现在有王川纲在,情况顿时变得不同。

      亨亚日朝马山走去,马山不知是莫名产生了感应还是怎地,也无意中把目光朝向这里,见王川纲和一个有些面善之人朝自己走来。迅即醒悟,却原来是昔日好友,于是马山也朝前走去,并且越看越是熟悉,往日的印象重上心头。

      二人握手、拥抱了一回。马山问道:“终于见到你了,有些年没见了。怎么样,现在过的好吗?”

      “如你所见,还好吧。你什么情况?”

      “我去年开始就没有再去学校了。家里把我叫回去,帮着做些事,这过年了,没事就出来转转。”

      “呵呵,真不错,都能出来独当一面了,不简单。”

      “你就别笑我了,只是看别人做事就已经闹出不少的笑话来,哪里还真敢当一回事了。”

      “慢慢就好了,总得有一个熟悉的过程,再说你现在还小。”

      “说是这样说,反正这事也急不来,慢慢看吧。”

      “那你去了不少地方吗?”

      “哪儿能啊?还守着这德安府。话说你高了不少,要不是有川纲在,我简直就不敢认了。”

      “呵呵,变化都大的很,回来这两天也尽待在家里,也没怎么出来过。”

      “你见过陈塞骏没?”

      “没有,连你都是头一次见。”

      “改天我们约一起出去走走。”

      “好啊。”

      “咳,我还得给大姨家的表姐的小侄子去寻些虎头鞋,一天天的事真多。”

      亨亚日本来想着马上要过年了,三人想要年前相聚的可能性并不大,只是自己估计开年之后用不了多久就得又要离开了的。亨亚日本来想要在这里说一说的,只听得马山那么讲后,就有些意兴阑珊,这事不值一提。是啊,在这个年岁,谁家还没有个自己的事,怎么可能别人的时间都围着你转,时间一过,大家的情况也发生了变化,真的是再也回不去了。不过,他口中还是说道:“你有事的话,你还是紧着你的事先忙吧,我这里不打紧的,平时也一直都在家。”

      “好吧。到时候遇到陈塞骏后,我们约好时间再通知你,我和他要好遇上一些。”

      “成。”

      “走了。”

      “走好。”

      二人分别,主仆继续。

      买完记事本,二人又掉头回府,亨亚日一时连继续闲逛下去的念头都没有了,情绪一直不高。王川纲见到,小心的问道:“四少爷,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大高兴。”

      “嗯,也算是吧。人们分别之后,渐渐的,大家都有了自己的事,再见之时和往日相比起来,就显得陌生太多,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相待了。心里难免有些伤感,也不知日后再有分别的朋友,是不是也都如今日这般模样?”

      “四少爷却是想的差了。你是做大事的人,这星星点点的人又算得了什么,就这巴掌大点的地方。”

      “啊?口气不小嘛。只是很奇怪,你怎么会这么说?”

      “就是让四少爷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合则聚,不合则散,昂首挺胸往前走。”

      “你怎么突然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这不像你啊?你不是不爱看书吗,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呵呵,听人瞎说的,觉得有道理,就说给四少爷听听。”

      “你说的倒是洒脱,理也是这么个理,但情感上的事也不好就这么理所当然的,过往里也总有很多应该珍惜的东西在。”

      “我是不懂四少爷这些,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哈哈,你小子,淘气。”

      不过经这一番说,反倒让亨亚日释怀不少,不再有心纠结于过去的那种情怀中。时光一去永不回,往事不堪回味,或者日后随时光逝去的东西会越来越多,甚至会多到自己不经意间就会疏忽甚至是遗忘的程度,哪怕自己有难忘的天赋也是不行的,不过,也一定会有不变在的。

      亨亚日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就首先把自己的笔记拿出来,也不去管现时尚是午前,就把今日再见往昔旧友的感怀写入。一边写,一边心中也不由想到,时间在变,人在变的同时,经历也会改变,随之而来的是以往珍视的或真会随着这些变化而发生改移。往昔再怎么坚实的海誓山盟,没有彼此间的耳鬓厮磨、肌肤相亲和共同经历,或只凭着千里传讯,甚至是杳无音信的,世间又有几人能矢志不渝、始终不变的不离不弃。而能够坚守的,都变成了人间佳话,是可以传诵千古的。除了戏曲中传唱的苦守寒窑一十八载的王宝钏这个贞洁烈妇,守得云开见月明,富贵可期,其他何曾有人闻得?或者变才是情理之中的事,也是世间的常态,时移世易说的就是这样的道理,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不变就显得尤为难能可贵了。然这世间总有些东西是不会随着时光的改移而改变的,譬如说父母与子女间的亲情。

      一气写完,胸中郁积的沉郁之气一扫而退,小儿女情怀让自己成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或别人真有重要的事也说不定,自己需也不是林妹妹,这么悲悲戚戚的,不成样子。即使为真,又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么?而且看起来,随着个人经历的变化,因人而异的,这种事日后也不一定会少,情义留心间,余事且随他去。

      约莫该是到了午餐的时间,也不用人叫,亨亚日就自己去了正堂。正堂里,亨亚日见到了早先一直外出未曾返回的父亲,面容中明显带着疲敝,竟是在自己未觉之时已经回到家来。于是亨亚日赶紧上前给父亲行礼,行完礼,这才问起父亲的行程。

      原来是亨书勤和葛自澹、谢明宇一行到了苍梧庄后,就分开了。亨书勤带人去了自家祖宅,王品福和另外一些人则要一路送葛自澹二人以及一些给养到太白峰去。亨书勤则除去老宅祭拜先祖外,还要去办自家父亲交代下来的族内其它的事情,毕竟老家里还有不少的亨氏族人在这里讨生活。尤其是年关将近,族人的日子过得怎样,年货有没有备齐,已经到了这一天了,也都是需要兼顾到的。这时节来打理族事的,除了银钱,还需有人情,而这些也都离不开时间来维系。就这么紧赶慢赶的,前后也花了六、七天多时间,待亨书勤回家的时候已是腊月二十九了,隔日就该是大年三十,是这一年当中最为重要的日子。只亨书勤这次回来,除了亨玉氏外,并没有惊动其他人,亨辉和亨旭东相继来到正堂的时候,显然也是才刚知晓,也都是喜悦,纷纷给父亲行礼问安。一家人到齐,饭食上桌,其乐融融。

      午后的惯例是叙话,写春联,今年也不例外。一边说话、一边剪裁、一边舒展、一边镇纸、一边磨墨、一边翻书、一边挑拣、一边书写、一边晾晒、一边收拢,大家一起动手,气氛融洽而祥和。有时大家轮换着手里的活计,都展示一下自己的身手;有时还撂下手里正在忙着的活计,净了手,用些零食,再继续接下来的事情,时间就这么流逝,一家人都沉醉在昔日时光里才有的温馨场景里。

      亨亚日余下的时间除了和家人说说话之外,多也只是一个人留在房中读书,就是二位哥哥来叫,也甚少出门,于是比之前少时似乎更加落寞。亨亚日自然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主要是生活脱节了,各人面对的世界、面对的人都各个有异,经历识见都各自不同,倒不是说层次不同,只能投机说话者太少,除了倾听之外还是倾听,听那些曾经熟悉的陌生的话。而自己平铺直叙的话语每每就好像炫耀一般,对家人、亲人这些自然无碍,对其他人就不值了,而且想想即将再次到来的远足,对于这每每的改变来说,亨亚日的心里也是沉甸甸的。除了亲人,其他人日后的交集应该都不会太大了,倒也不是实用与否,主要是既不想奉承人,也不想被人奉承,没有什么太大意义。就如同人们往往并不会关心一只蚂蚁如何生活一样,许多人对自己的经历仅止于新奇和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除此而外,再无其他。而又与他人的生活无碍,自身也起不了太大的兴趣和人周旋。亨亚日心想,这或许是自己的心态老了吧。

      时间奔流向前,无论如何,大年三十该到的时候也总是到了的,从早起就闻得的阵阵鞭炮响动也提醒着亨亚日,这里确实是德安府,一个连大年三十都过不到一起的地方,小孩盼过年,亨亚日的内心充满了喜悦。上午十一时,亨亚日被王川纲叫出,这是他让这壮实的家伙过去看看家里准备什么时候准备贴对联的先锋官。想来是时候到了,于是亨亚日就让王川纲回自家去了。年可不是他亨家自己一家过,是普天之下的国人都要过的,汪家自也不例外。不过这个壮实的家伙玩性正大,嘟囔着说这边帮着贴完后,再回也不迟,一直不肯离开,于是亨亚日也就由得他去。

      把家里家外,甚至是院墙、树上都贴好大红的对联,把鞭炮摆齐,只等着餐食就绪。一时鞭炮齐鸣,在这隆隆的声响中,亨书勤一家五口围坐在餐桌前,开始享用这一年之中最为隆重的一次正餐,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铺垫,仪式感是再足也不过了的。

      这一年一次的时刻,亨家的餐桌上并没有像平日那般,再去讲食不言了,亨书勤夫妇也都饮了些白酒,三个少年都还未及冠,所以也不得饮,只是用些饮品。至于其他人家是不是这个样子,也许就因人而异了,不过就亨亚日所知,汪家似乎没这些个讲究的。去年过年时,王川纲曾对亨亚日说过,他家里曾许他稍稍喝上一些。这事也让他高兴了半晌,后来甚至还专门讲给亨亚日知晓。过年嘛,就图个高兴,说起来会凭空增添出不少规矩来,譬如说多说吉祥话,不做败兴语,缝人礼三分,有怨莫出口,但另有一些规矩则就不那么严苛,就如同在一些人家里,会允许尚未成年的子女稍稍的饮上少许白酒,这可是平日里从未有过的事情。一则是饮酒的机会实在是很少,二则是在这个普天同庆的大喜日子里,人们会宽容和大度许多,没有谁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去专门责难谁。

      一家人说些家常,谈些见闻,议些趣事,时间就在这不经意间流淌,即使亨亚日没有饮酒,似也是醉了,小脸涨的通红。此情此景正是一个人心里最能得到慰藉的时刻,那得半点的烦忧,怎能不叫人沉醉其中呢?亨亚日不知道这种情绪的抒发算不算放纵,不过这就是自己想要过的年。那些异乡的年虽也红火、热闹,欢声笑语不断,但不在父母亲人的身畔,那算不算年,自己还真是傻傻分不清。而当真身在其中之时,一切都感到是那么的自然,无欲无求的,似乎将来的一切都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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