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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8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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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访学那边怎么样了,”陆槐川把一只无人机放在桌面,“你那位家里人,让你去了吧?”
陆槐川把“家里人”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王玉儒抬起头,看着陆槐川:“嗯。”
“还算他有点良知,”陆槐川说,“你还没申请吧,再等一阵,现在无人机编队还不太行,我们加了深度学习,跟踪上还是有很大的偏差……”
之前翟悉似乎有说同意他去英国访学了,王玉儒尝试想了一下,没想起来具体情景,但意识里就是有这么一个大概的印象。
好像他们分手就是因为这个事来着。
应该是吧。
他有点记不清分手的时候翟悉说的话了。
“所以要不要换个模型?还是再加一下学习深度?”陆槐川问。
王玉儒还是那样作壁上观似地坐着。
“喂,问你呢,”陆槐川在他眼前扇了扇,“你感觉应该从哪入手?”
“嗯?”王玉儒眨了眨眼,“什么。”
“你耳朵背了?”陆槐川朝苗宇丰那边指了指,“那家伙嗓门忒大,实验室就数他能叫唤,不方便聊,咱出去说。”
王玉儒跟在陆槐川身后,沿走廊来到实验基地。
这里很安静,也很能让人排除掉一切杂念,王玉儒在讨论和观摩无人机组的飞行后,就拿出了解决方案。
陆槐川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边听边写,记完就把无人机全都关机,搬到特制的停放区。
Sunrise站在旁边,傻呆呆的,面朝着他们。
它后来坏过一次,杜桑臾请来的维修人员说机器组件损害严重,可能会影响后续的实验效果,杜桑臾深信不疑,维修后又给组里购入了一台新机器人。
科研也是喜新厌旧,因此Sunrise就被闲置了,不能发挥价值的它,看起来宛如废铜烂铁一堆。
王玉儒帮陆槐川把无人机送回老巢,断掉实验基地的电源,关好门,临走之前又扫了已经退休的Sunrise一眼。
回实验室的时候,苗宇丰正好迎面出来,二人和他撞了个正着,陆槐川得饶人处不饶人,霸着道不给让路,尊称也没有:“你怎么舍得结束实验室的高谈阔论了?”
苗宇丰的面色瞬间阴郁,看了看王玉儒,语调讥讽:“师弟这是刚偷师回来?”
陆槐川嗤笑一声,毫不谦让:“多请教还能把问题解决了,总比纸上谈兵强,嗓门大得能把猪吵醒了,干货半点掏不出来。”
他故意侧身撞了下苗宇丰的肩膀,想路过去。
苗宇丰被撞得一个趔趄,脸上挂不住,更为阴阳怪气了起来:“还是玉儒厉害啊,解决得了课题困难,还能把某些人也给拿住……”
陆槐川见苗宇丰往王玉儒身上说事,火气腾地就上来了,两步逼到苗宇丰面前:“你是嚼了脏水还是吞了苍蝇,嘴巴放尊重点,他之前的师哥刚走了,最近几天状态很不好,你别搞。”
王玉儒站在陆槐川身后半步。
窗外的太阳有些晃眼,两个人的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进来,忽远忽近,宛如零散的碎片,漂浮碰撞,却拼凑不出具体的画面。
他只是看着两个翕动的嘴唇,觉得那个动作有点陌生,又有点遥远。反而实验室里仪器低微的嗡鸣声变得更清晰了。
“可能要被撤职了!”
王玉儒感觉他们争论了很久,十分钟?可能更长,也可能就只有一两句,等他走了个神回来,两人居然都在看着他,等他的反应。
“要撤职了。”王玉儒重复说。
“对,”苗宇丰说,“也挺唏嘘的,你说你们组也是,那么多人都告不了你那老师,他家里人来学校要说法,闹死闹活的,这才动得了后台,我反正是听说了,学校准备压下来这事,可能就会对你导师采取点措施。”
王玉儒听完才反应过来,是在说周梓甄和马允森的事情。
“……哦。”他点了点头。
“都哪偷来的小道消息,”陆槐川抱着胸,“瓜不保熟不要说。”
苗宇丰彻底哑火了,兴许真有那么几分道听途说,讪讪地扯了扯嘴角,最终只憋出一句:“也都是听别人说的。”
“有这闲工夫唏嘘和编排,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的项目进度报告,我昨天看,数据漂移得可都有点够呛。”陆槐川说。
苗宇丰愤愤地看着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模糊的冷哼,说了句“不和你多费口舌了”,随后几乎是撞开陆槐川身侧的空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实验室。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实验室里大家敲击键盘和鼠标的声音,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明嘲暗讽从未发生。
陆槐川看着苗宇丰消失在拐角,耸立的肩膀才微微松懈下来,片刻后他转过头,看向王玉儒。
王玉儒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微微垂着眼,目光浅浅,没有涟漪的样子。
看到他还在魂不守舍,陆槐川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王玉儒垂下的手臂:“他就会搞人心态,你可别在意他说的那些,都跟你没关系。”
几秒后,王玉儒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像是接收到了一个延迟的信号。
他缓缓抬起眼,看向陆槐川,眼神依旧是平静和茫然。
“嗯。”一个字,轻得像吐气,没有任何情感色彩。
陆槐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成一声虚无缥缈的叹息。
王玉儒看着他。
“回去忙活了,”陆槐川说,“该干啥干啥,该不想啥就不想啥。”
王玉儒点头,关好实验室的门,一步一步走回到工位,继续看论文写论文——做该做的事了。
在电脑前坐着,和周围的人走一样的路,一样地上进,一样地潜心要用知识改变命运,王玉儒就不会想很多事情了,就好像他满脑子里也都是前途。
早起贪黑,互相暗卷,谁又学了一个新技术,谁又看完了一本专著,再比比谁的论文数量又加了一,谁的模型技巧又过了期。
这样的读研节奏,他很拿手。
社会发展科技进步,总有一部分人要献身,王玉儒愿意把自己重新投入这场洪流中,他在这条河里有位置,他也需要这种繁忙来把他心里的位置都填满。
他一向很擅长,投入到他认定的事物中。
也一直很会思绪转场,屏蔽干扰,聚焦当下,这是他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总能名列前茅的秘诀。
过去那一年,是青春期活埋了的叛逆爬出坟墓,领着他,在声色犬马的梦里绕了个圈。
然后又回到了从前。
或许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是不可或缺的,经这么一遭,也算翟悉让他的人生完整了。
然后就是下一个阶段了。
但很奇怪的是,这其中完全没有承上启下的过程,或许因为他的适应力强,也或许因为翟悉几乎占据了他生命每一个角落,即使不再联系,也总像没走远似的。
他只是不需要再期待了。
就继续按照普世的人生规划,过孤寂的桥,挤拥塞的世道,取万众瞩目的功名利禄。
也挺好。
“老翟,”余停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犹豫着说,“你这样做不好。”
翟悉抬头看看,这才一根手指尖碰到期末周,图书馆就已经是遍地占位乱象了,怕有人觊觎他刚摆了两本书的位置,他得时刻盯着。
“上周末辅导班的窗户掉了,”余停苦涩地说,“你妈还喊他回来给修了修。”
“别让他再去辅导班了,下次你再见他就跟他说,”翟悉说,“以后胡润妮的事也别管,好好准备出国交流的事。”
“他就只是出国留个学,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太狠了,”余停顿了顿,“想开始的是你,要结束的也是你……”
“我就是个狠人。”翟悉说。
余停沉默了一会:“你不怕伤你哥的心吗?”
“你上周末不也见了,你看他像伤心的样子吗?”翟悉苦笑了一下。
“……”余停叹气,“我还是感觉你这样太突然了,你们感情那么好,怎么说断就要断。”
“那不然?接着谈?”翟悉说。
余停没接话。
翟悉抽了抽嘴角:“接着当少爷,让他为我付出,可劲儿消耗他?”
电话那边憋不出话来了,半晌后呼出一口长长的叹息。
翟悉还要看书,没那么多精力和余停争辩过去,又回头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座位,说:“就这样,我复习去了。”
“好吧……暑假你回来再好好聊聊这事。”余停松口道。
“我还不一定回,”翟悉说,“我报了去福建的支教,要是过了,我就不回去了。”
“你,唉,你,”余停像是没力气了,“真行,真能折腾。”
“不折腾还活什么劲,”翟悉看到有个男的停在了他的座位旁边,连忙说,“不说了,有人要抢我位儿。”
“行嘞,挺能学,我打小就看你有这潜质。”
“滚,”翟悉笑了一声,“打什么小,咱俩认识也没几年。”
又笑骂了两句,翟悉挂断电话,回到座位上,埋头在书页间,全心背知识点。
这个学期的课程很重,他除了正常上课外,课后很多时间都被肢解了,没有上个学期那么多时间成本投入,而且也没有王玉儒带他复习检查,因此要保留学霸的地位还是挺不容易的。
他只能玩命地学。
像再来一段高三那样,不遗余力地学。
没有后路地学。不留间隙地学。
因为只要在他停下来的间隙,他就会不可遏制地想王玉儒,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在输入框里打了字又删。
那是种很恐怖的状态,一旦进入其中,就像戒了瘾的人又碰到了源头,稍有不慎就可能重蹈覆辙。
翟悉会翻很久,然后在某个瞬间哆嗦一下,咔地关上手机扔到一边。
然后打开书继续学习。
越是到学期末,所有糟乱的事就越是都一块吻了上来,复习是重压一座,还要在心口上分个几口袋去装综评综测、学院政绩大检查、辅导班暑期招工等事情。原本翟悉的心很小,小到只能困住王玉儒,可现在也被迫地撑得扩了容。
他有很多个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的瞬间。
上一秒还在压力的磋磨下全然不顾地想,受不了了活不下去了这尼玛什么鬼日子谁要再没苦硬吃谁是沙币反正我不忍了我要跟王玉儒吐槽,下一秒就一边骂着天一边安慰自己,嗯没事,还可以再坚持一下。
就这样状态反反复复地熬,一天一天地过去,竟也以很美丽的精神状态,撑过了这个折寿的期末。
考完试就放假了,翟悉也没得闲,招了几个兼职大学生负责辅导班的事情,某天正给他们开着会,手机上就收到了“面试通过,感谢您对支教活动的支持”的通知。
翟悉激动得险些当众冒傻,紧绷着脸开完会,立马就把通知截了图。
但就在想分享的时候,却像伪冒的积极向上突然崩塌了一样无地自容。他发现自己第一反应还是想要王玉儒来收纳他对这份进步的喜悦。
翟悉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
喜悦被撤回了,换成了矛盾。
他就是个矛盾体。
心理上是要强的,可行为上又那么依赖。
想要活得独立不息,可他努力奋进也不过是一直在追逐某个人的影子而已。
一边认为变强要断联,一边又在幻想如果那天没有突然说出放弃的话会怎样。
然而事已至此。
翟悉很清楚,如果那天没有,早晚有一天也会有的。
他不止是在逼自己成长,也是在逼王玉儒迷途知返。
人都要靠着什么东西活下去,可以是享乐,可以是虚荣,可以是执念。
也可以是向上的意志。翟悉靠着的正是这个。
但王玉儒没有这种凝聚的魂,他所靠着的,是翟悉这个人。
靠什么都不能完全靠人,人最靠不住,并不是翟悉觉得自己有多么缺乏可信度,而是靠人的这个状态很脆弱,不可持续也不人格独立,是将自我价值完全绑定在另一位个体身上的危险行为。
可翟悉单薄的经验册里没有能应对这种难题的解答,还不懂情感边界的他,一时冲动中就选择了极端的方式。
他以为分手就是成熟,以为狠心就是顾全大局。以为任何问题都可以用强硬的方式处理。
而他却忘了,王玉儒不是他的敌人。
王玉儒是他从来不敢面对的,最柔软的那部分内心。
辅导班的课程刚安排下来,支教之行就要开始了,翟悉没空回家,胡润妮听说他要去穷乡僻壤教书,一百万个不放心,闹了两天,非要叫休养在家的王宇一同陪行照料。
翟悉快气蒙了。
他本身就是去照顾十来岁的小孩,要教书育人,为人师表的,结果学生们一看——哟,老师还要被家长贴身照顾呢。
跟胡润妮讲理是痴人说梦,翟悉被气得人形畸变之前,还是稍微冷静地思考那么一下。
王宇现在闲置在家,胡润妮肯定是看不惯这样闲云野鹤的生活很久了,把这号人物安插在翟悉身边,也是想让他爹干点儿有意义的事儿。
所以翟悉没再跟胡润妮正面抵抗了,转而去从好说话的王宇那边入手,让他爹暑假出门去挣点儿外快。
说服了王宇,隔天翟悉就乘飞机跑了。
飞机在下午抵达闽南,翟悉扛着行李走出机场,抬头望向天空。
他从没见过这么晴朗又低垂的天,以及从来没呼吸过这么闷热的空气。
要去支教的村落很偏僻,校长怕他找不到,专门派了村里唯一考出去的大学生陈名达来迎接。
翟悉找人不费事,陈名达黑得别具一格,穿着不太讲究,背着手在路边东瞧西望,实在鬼祟,和他给翟悉描述的自己一模一样。
进村之前翟悉做足了心理准备,心想再穷还能穷过王宇老家的那个村?
但他没想到人穷起来也没有下限,陈名达带他入住的“豪华宿舍”,就一张稻草垫和一口灶,干净得蟑螂都没地儿藏。
外卖到不了,饭都要自己做。
陈名达自告奋勇教翟悉生火,被翟悉自信满满地拦下:“我看过荒野求生,我会生。”
结果浓烟滚滚就是不见明火,翟悉顶着包公脸还在逞强,陈名达笑得直不起腰,三下五除二生好火:“想吃什么院子里自己摘着炒。”
翟悉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被迫成厨,第一次也就不那么追求口感了,做了盘黑金碳烤菜,委屈一下自己的味蕾和胃。
结果当天傍晚,食物中毒的翟悉就开始上吐下泻。
陈名达管村长借了辆自行车,把翟悉拖到镇上医院急诊室,买了止泻药吃下,又挂上吊水,这症状才算勉强止住。
端着一次性纸杯,坐在急诊室的窗边,翟悉迟缓地阖了阖眼,自言自语道:“我这么没有自理能力的吗。”
“阿懵!”陈名达笑着坐在他旁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不要再让自己心里不舒服了!”
“我连个饭都做不好。”翟悉说。
“啊呀,做饭都是被逼出来的,”陈名达说,“我们都是从小没人管饭,不得已才自己做,你再做两天,吐两天,就自然而然会做了!”
翟悉点了点头,陷入淅淅沥沥的沉默中。
“我哥就会自己做饭,他过年在家做过可乐鸡翅,可好吃了。”
说出这句话,翟悉毫无意识,还是在看到陈名达振奋的眼神时,才在意到自己胡言乱语了些什么。
“感觉你哥好厉害哇。”陈名达啧啧称奇。
“……”翟悉皱了皱眉。
“你今天都提了他好几次了,”陈名达说,“他能从我们这种的穷村子里出去,考上那么牛逼的大学,就不是简单人。”
翟悉坐着没动。
他都在怀疑是不是今天腹泻出幻觉来了,真的有提到那么多次王玉儒吗?应该没有,怎么可能,陈名达在夸张了。
“他——”翟悉叹了口气,“确实不是简单人,现在去剑桥访学去了。”
陈名达发出了几声惊叹的嚎叫。
紧随其后的,就是陈名达对王玉儒的好奇打听,翟悉也不想把前男友挂在嘴边,但陈名达总在问,他没办法,只好就说了。
“他有今天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翟悉咬了咬纸杯的边缘,“特别努力,刻苦,也走过不少弯路,刚读研的时候就运气不好,没选好导师……”
翟悉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陈名达听完不禁感慨:“光看见果子甜,哪知道树根子底下埋了多少苦。”
翟悉愣了许久,最后点头:“是啊。”
“感觉他从小到大,一直都过得很不容易诶,”陈名达还保持着对苦难最朴素的认知,叹声说,“每一步都得自己硬扛着走,跟我们村里那些小小年纪就当家了的孩子一个样,能吃苦,也不喊声疼,不抱怨累,天大的委屈都自己咬牙忍着,轻易不跟人张嘴。”
急诊室窗外是小镇沉入暮色的街景,路灯的昏黄光晕里,飞蛾乱撞。
翟悉握着纸杯的手有些微地收紧,杯壁被捏得微微变形,王玉儒那张很好看,但总是平静到带着几分疏离倦意的脸,此刻竟异常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不是在报告厅内宣扬榜样精神,备受崇拜的王玉儒。
也不是承办省级焊接项目,结项时一身荣光的王玉儒。
更不是风风光光地升学、保研、留学的王玉儒。
他看见的,是另一个他。
一个在陈名达那句“不容易”的映照下,轮廓骤然清晰起来的王玉儒。
他仿佛看见少年王玉儒独自坐在小台灯下,四周都是围堵,唯一的出路,就是凭借桌面上无穷无尽的习题和课本,靠这个走出一条阳关道去。没有退路,没有玩乐。王玉儒的平和不是天性,聪明也不是天赋,是别无选择下把自己完全献祭给命运洪流的生存本能。
翟悉喝了一口水。
然后静静地听着话痨的陈名达碎碎念。就讲说,一定要把他哥的事迹讲给孩子们听,让孩子们看到世界上还有这样厉害的人存在。
忙的时候很少会深思和细究,生病好像给翟悉赋予了灵敏的触角,让他躲在憔悴的身体里,看懂了很多事。
他一直爱着王玉儒的好——聪明,沉稳,可靠,对他无条件的包容。他追逐着他的优秀,甚至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他当然知道成为这样的人不容易,知道王玉儒的辛苦,可是对于此,却又仅止于知道。他从未真正抚摸过,那些被夸赞的背面,刻着怎样深重漫长又无声的牺牲。
如今,当他自己也历经一遍压力的裹挟,当他双手也沾满了生活的粗粝,也在学着藏起天真向现实低头的时候,才终于像教育的滞后性一般,在某个瞬间回旋镖似地闭了环。
分开之后,他才终于触摸到了王玉儒那份美好表面之下累累的伤痕与沉甸甸的孤寂,然后连同这伤痕与孤寂本身,一并深深地、痛楚地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