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发麻 ...
-
“秦岚!”朱周茂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
他失声怒吼,一把扶住秦岚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之处一片黏腻温热!是血!很多的血!
“抓刺客!”禁军统领的咆哮炸响。刺客一击不中,早已如同鬼影般消失在窑厂外围的黑暗废墟中。
场面瞬间大乱。禁军分出一半人手怒吼着追入黑暗,另一半则紧张地护卫在朱周茂和重伤的秦岚周围。
苏墨卿被死死按在地上,看着眼前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惊变,看着秦岚为救皇帝被弩箭贯穿左臂,他脸上那疯狂怨毒的笑容僵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近乎茫然的神色,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覆盖。
他猛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仿佛想说什么,却被禁军用破布死死堵住了嘴。
秦岚的身体在朱周茂臂弯里剧烈地颤抖着,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左臂被洞穿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经,更有一股阴冷诡谲的气息顺着伤口急速蔓延!箭上有毒!而且是他从未见过的奇毒!视线开始模糊,窑洞内的火光和晃动的人影扭曲成一片混沌的光斑。
他感觉自己的左手,那只早已伤痕累累、承载着无数秘密和痛楚的左手,此刻仿佛被投入了熊熊烈火与万载寒冰之中,反复灼烧、冻结、撕裂!
“别…别碰…”秦岚的意识在剧痛和奇毒的侵袭下开始涣散,他死死抓住朱周茂的衣襟,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嘴唇翕动着,发出破碎不堪、如同梦呓般的低喃,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刻骨的执念,“别碰…父亲的…骨…还我…骨…”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彻底昏死在朱周茂怀里。
那只被弩箭贯穿、无力垂落的左手,腕骨处那道狰狞的、形似半个“骨”字的旧疤,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被尘封十年的惨烈故事。
朱周茂抱着秦岚瞬间失温、轻得可怕的身体,感受着臂弯里不断渗出的、带着奇异腥甜气息的温热血液,听着那破碎的呓语——“别碰父亲的骨”…如同五雷轰顶!
“太医!传太医!!”朱周茂的嘶吼声响彻了整个废弃的窑厂,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淬毒的利刃,狠狠刺向被堵住嘴、仍在徒劳挣扎的苏墨卿,声音冰寒刺骨,带着滔天的杀意:“把他给朕押入诏狱最深的水牢!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接近!朕要亲自审他!”
他低头看着怀中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秦岚,看着那支贯穿左臂、乌黑箭杆兀自颤动的毒弩,看着那腕间狰狞的旧疤…一个模糊而恐怖的画面碎片,毫无征兆地、猛烈地冲撞进他的脑海——
漫天大雪,冰冷的宫墙角落。
一个穿着破烂锦衣的少年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太监死死按在雪地里,其中一个太监狞笑着举起沉重的包铁木棍,狠狠砸向少年拼命挣扎、死死护着怀中某个东西的左臂!
骨头碎裂的脆响,少年凄厉到极致的惨叫,还有飞溅在皑皑白雪上、触目惊心的猩红热血…那个少年痛苦绝望的眼睛…那双眼睛…
朱周茂浑身剧震,抱着秦岚的手臂猛地收紧,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他死死盯着秦岚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脸,那个雪地中少年模糊的面容,竟与眼前这张脸…缓缓重合!
---
诏狱,最深的水牢。
阴冷刺骨,腥臭的污水漫过脚踝。
苏墨卿被精钢锁链牢牢捆缚在冰冷的石柱上,半个身子浸泡在污水中。
他早已不复画师的清雅,头发散乱,脸上布满淤青,嘴唇因寒冷和恐惧而乌紫。然而,当朱周茂的身影出现在水牢入口,在火把映照下如同索命阎罗时,苏墨卿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响,被堵住的嘴奋力挣扎着,眼神死死盯着朱周茂,充满了怨毒和一种诡异的…期待?
朱周茂挥手,示意看守的狱卒退下。水牢厚重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只剩下水滴从石缝滴落的单调回响,以及苏墨卿粗重艰难的喘息。
“说!”朱周茂的声音如同冰封的刀锋,在水牢的寒气中更添肃杀,“‘骨冢’主使是谁?那支毒箭,又是谁放的?解药何在?!”他向前一步,玄色龙靴踏在污水中,溅起浑浊的水花,帝王威压如同实质般碾向苏墨卿。
苏墨卿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身体因这怪笑而剧烈抽搐。他猛地用尽全身力气,被铁链束缚的头部狠狠撞向身后的石柱!
“砰!”一声闷响,额角瞬间皮开肉绽,鲜血蜿蜒而下。
朱周茂眼神一厉:“想死?没那么容易!”
苏墨卿却不再看他,布满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其诡异、解脱般的笑容。
他艰难地扭动着被束缚的双手,沾满污水的指甲,竟开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冰冷的、布满苔藓的石柱上,一下,一下,极其缓慢而用力地刻画着什么!
刺耳的刮擦声在水牢中回荡,令人头皮发麻。
朱周茂屏住呼吸,死死盯着他的动作。火光跳跃,映照着石柱上逐渐显现的、由鲜血和污泥混合而成的扭曲字迹:
骨冢主,非我等
七个字!字字歪斜,如同垂死者最后的控诉!
写完最后一个字,苏墨卿仿佛耗尽了所有生命,头猛地一垂,身体软了下去。
但他被铁链捆缚的右手,却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死死攥紧,仿佛握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