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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宣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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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素素最近过得很不错。
先是她娘去柳篾匠家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终于成功把六丫买下来了。
接着镇上就贴出了安民告示：新皇登基，国号大景，税赋只收一成。
根据俞素素的观察，这回上台的政权应该靠谱。因为整个安阳境内这两年都很平静。虽然偶尔有流民过境，但都被当地官员和驻军控制住了。若还要打仗，是不可能减税的。所以战争应该是结束了。
金溪镇人民奔走相告，路上的行人都变多了。俞素素也高兴。谁不愿意过太平日子啊！
原本她只想把院墙修高一点，现在却可以考虑在后面加盖一进。
反正地是现成的，而她有钱！
她说出这个想法来，俞大娘不赞同。
“就我们母女俩，再加上六丫一个，要住那么多宽敞做什么？妇道人家的，别让人笑话！”
俞素素却理直气壮：“我是要招婿的。不把房子修气派一点，条件好的小伙子能看上咱家吗？”
说到招女婿，俞大娘就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小声问她：“你师傅那边有信儿吗？卖竹纸那家怎么说的？”
“娘，别急。青州城里的通判老爷病了，我师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咱们先把房子修好，到时候上门说亲也体面。”
俞素素安抚住她娘，开始画图纸，买材料，请工匠。正逢天热，泥浆干得快，一个多月功夫，就砌出个框架来。
接下来工作就是盖瓦、粉墙、安窗户、铺地砖。
俞素素正坐在屋檐下，和六丫分吃一个西瓜。心里盘算着上哪家买打窗子的木料便宜。耳边忽然响起喧闹声，紧接着就看见她们家门口来了好多人。左邻右舍都抻着脖子看着这边。
正诧异着，听到里正的声音：“俞姑娘，快喊你娘出来。县尊大人带着天使来了！”
县尊大人，带着天使来了？
俞素素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解读出这一句话。走过去打开院子门，果然有好几个穿着公服的老爷簇拥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人进了门。
安平县的后衙，俞素素也去过。齐县尉的娘子产后受了风，是她去瞧扎的针。张县令的老娘腿脚不舒服，也是她去推拿的。
今天齐县尉也在队伍之中，但县太爷却不是原来那位。想必是新官上任。
此刻他们都围着那位年轻的天使，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那天使先是环顾了一下还算干净的简陋院子，再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建筑工地风的俞素素，有点不敢相信。问里正：“这真是俞家姑娘？”
里正不知道天使是什么意思，一脸忐忑地答：“确实是俞家姑娘啊！”
县太爷虽然也皱眉，不过说话比较含蓄。对俞素素说：“天使是来宣旨的，姑娘和家里人都换身干净的衣服吧！”
俞素素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还是行了一礼，说：“各位稍待。”
俞大娘还在午睡，迷迷糊糊被六丫扶起来。
“怎么回事啊？”
俞素素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一家三口，都换了干净衣服，一头雾水地来到院子里。
可能这回的形象还算让“天使”满意。他从怀里掏出一幅黄色的卷轴，轻咳一声，叫道：“俞氏接旨！”
乌啦啦一群人都跪下了。俞素素听着那宦官咬文嚼字念了一大堆，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她站了起来。
“天使”傻眼了！很明显这不符合程序，于是小声提醒她：“俞姑娘，你还没接旨谢恩呢！”
俞素素没理他。对着旁边穿着绿袍的县令说：“县尊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县尊大人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了看“天使”，没敢动。
“天使”也很莫名其妙。第一次出公差就遇上这种情况，居然有人敢不接旨。
大家都面面相觑。
县尊大人只好打破沉默，走到一边，对俞素素说：“姑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俞素素走过去，压低声音：“县尊大人，您验过这位天使的身份了吗？”
县尊大人瞪大眼睛：“姑娘这是何意？”
“您就不怀疑吗？”俞素素胸有成竹地说：“我一个小镇上的姑娘，离着京城千里远。皇上知道我是谁呀？就封作妃子。哪怕选秀女，也得考察人品相貌家世不是？所以您看这伙人会不会是拐子，趁着新朝初立浑水摸鱼，败坏皇帝陛下的名声？”
“这……”县尊大人捻了捻不太长的胡须。
凭心而论，他觉得俞素素讲得很有道理。但他之前确实是看过那位内侍的腰牌以及内侍省的文书。当然，如果东西是伪造的，他也看不出来。
县太爷陷入了两难，权衡之下，他做出决定，走到传旨太监面前：“中贵人，俞姑娘对您的身份存疑。您能否将腰牌和文书拿出来让俞姑娘验一下呢？”
中贵人：“……”
俞姑娘：“……”
俞素素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口气，上前道：“中贵人可否解惑，我一个小镇上的姑娘，皇上他老人家远在京城。又怎么会知道千里之外有一个我？还要让我进宫做妃子？”
中贵人还没解惑，俞大娘先要晕过去了。
“素娘，你说什么？做什么妃子？”
俞素素赶紧扶住她，安慰道：“假的，假的。”
张内侍瞠目结舌：“俞姑娘，这可不敢乱说！”
他看了看身后的侍卫领队，领队也看着他。怎么办？难不成他们还能把皇帝的准妃子按着打一顿？
就连县令的眼神也充满怀疑。张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了一下，说：“俞姑娘，来时我们的印信县令大人都已验过，不会有错。我只管传旨。至于陛下与姑娘认不认识，恕我不得而知。不过安阳是陛下的龙兴之地，姑娘仔细想想，或许曾有过渊源。”
皇帝竟是安阳人！俞素素震惊了！怎么没人跟我说过？对了，自从王夫人跑路，她看风声不对，就没去过安阳城了。
难道是哪个觊觎过她的地痞流氓？
俞素素脑海里划过很多人。她刚跟着师傅出入安阳城的大户人家时，确实遇到过一些骚扰。这也是她毛遂自荐要跟传说中人没了的王家大郎订亲的原因。
难道李员外的无赖儿子登基了？不可能啊！
等等，王家大郎！
俞素素的脑子像被雷劈了一下，突然想起那天那队骑高头大马穿黑色重甲的人来。
“素娘，素娘！”俞大娘看女儿发愣，害怕地摇了摇她。
俞素素拍了拍她的手，让六丫扶好她。自己走到张宝面前，迟疑地问：“陛下是否姓王？”
这是想起来了，果然有渊源。
张宝微笑道：“正是。”
她又转过来问县令：“陛下是不是出自安阳城里谷雨巷王家大房？”
县令也连连点头：“姑娘说的没错。”
张宝长出了一口气：“既然事情都弄清楚了，那就请姑娘接旨吧！”
不料俞素素愣愣地看着他：“中贵人，如果这个旨我不接，会有什么后果？”
张宝脸一板，大声道：“抗旨如同造反！”
俞素素深吸了一口气，垂头丧气地跪下来，手一抬：“拿来吧！”
张宝：“……”
不管了，愿意接就行。他一把将圣旨塞在俞素素手里，欢天喜地地说：“恭喜俞姑娘。既接了旨意，便收拾收拾，随咱们一道上京去吧！”
房子没建好，师傅也没回来。俞素素怎么能走？她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说：“我家就我一根独苗，我娘身子骨也不好，我走了没人照顾。大人可否宽限一段时日，等我把后面这几间的屋子建好，再安顿好母亲，我就跟大人走。”
这话说的，怪凄凉的。不知道是还以为要锁她进大牢呢！
张宝扫了眼县令，县令马上会意，说：“姑娘尽管放心。本官这就回去召集工匠，您家的房子不出三日定能建好。您家老太太本官也会派人照顾的。”
俞素素想了一下，说：“县尊大人能请来工匠再好不过。这样吧！材料人工，我加三成，不会让乡亲吃亏。至于我娘，我自有安排。房子一建好，我就动身。”
俞素素拿出方案，张宝和侍卫领队商量了一下，觉得三四日还是耽搁得起，于是就依她了。这件事一敲定，他们就领着人回安阳城里去等着去。只留下了一队侍卫，说是保护俞姑娘。
人一走，附近的邻居就都围了过来，在围墙那头探头探脑。不过有穿甲的侍卫站在门口，都不敢进来。
俞素素和六丫把她娘扶到室内，刚坐下她娘就忍不住了，捂着嘴就开始“呜呜”地哭。俞素素也想哭，她有很多问题想不明白。明明是退了亲的，怎么又突然想起来要让她当小老婆？
难道是因为自己做了皇帝，即使是曾经的订过亲的女人，也不让再嫁别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皇帝心胸也太狭窄了！
果然人不能太得意，容易乐极生悲。
眼看着好日子就要来了，她却过不上。
她抱着她娘：“娘，别哭了，咱们得合计合计。”
“合计什么？”俞大娘抹了把眼泪，恨恨地说：“我跟你去京城，我要去问问那王家……”
俞素素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地喊：“娘！那是皇帝！”
俞大娘只是一时没忍住，其实也是知道厉害的。闺女一说，她就怕了。抽噎着闭上了嘴。
俞素素等她平静下来，才说：“过几天我跟着他们走，您跟六丫留在家里。我会让师兄他们时常来看看您。到了京城，我就去求王……，求太后娘娘，求她老人家看在从前的情分上开恩放我一马。”
俞大娘期期艾艾：“能行吗？”
俞素素低头扣自己的手指：“死马当活马医，总要试一试。实在不行，我再想办法接您过去。”
俞大娘忍住眼泪，说：“好。京城不比自家，你别跟人犯倔。要是太后娘娘不同意，你就进宫当娘娘去。娘也没几天活头，就盼着你有个着落。”
俞素素笑着点头：“我知道。”
母女俩商量完，县太爷找的工匠就陆续来了。
她安排她娘去给门口的侍卫送茶水，又让六丫到五里铺请她三师兄和师嫂，自己则跟工匠们商量细节。
三天时间紧锣密鼓，果然把房子弄好了。
夜幕降临，俞大娘在灯光下给女儿收拾行李。短短几日，她看着憔悴了不少。俞素素看着她娘忙忙碌碌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古代人不经老，尤其是女人。她娘早年因为生育伤了根本，营养没跟上。要不是这几年她努力赚钱补回来一点，恐怕也和她爹一样早早就去了。
本来想着招个女婿，好好给她老人家养老送终，也全了这一场母女缘分。可惜天不遂人愿。
这几天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给侍卫们的茶水下点药，她带着她娘还有六丫，三个人能不能走得了。答案是够呛。
所以，还是只能进京求太后开恩！
次日清早，一辆马车等在俞家门口。张宝和几十个护卫，还有县太爷带着一干下属都来了。这么多人在场，俞素素只能尽量平静，再嘱咐一遍六丫照顾好她娘，以及家里的两狗一驴，又再拜托三师兄夫妇时不时来看一眼。然后郑重地跟县太爷道了谢，这才登上马车，跟她娘笑着挥手，在一片送别声中离开了金溪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