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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打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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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节自习课的铃声像根快绷断的弦,在堆满试卷的教室里拖出长长的尾音。生砚秋把笔往桌肚里一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桌角刚被陈子轩“不小心”撞翻的墨水瓶,正顺着练习册的边缘往下淌,黑色的墨渍像条丑陋的蛇,钻进了他夹在里面的英语笔记里。
那是他昨天熬夜整理的错题集,每道题旁边都用红笔标着考点,现在却被晕开的墨染成了一片模糊的黑。
“哎呀,手滑了。”陈子轩倚在旁边的桌沿上,语气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身后还跟着高天天,两人眼神里的挑衅像针一样扎过来,“生砚秋,你这笔记写得挺认真啊,可惜了,下次记得把东西放好。”
生砚秋没说话,只是慢慢抬起头。他的眼尾有点上挑,平时看着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冷,此刻却蒙着层薄怒,连睫毛都绷得直了些。教室里的同学都屏住了呼吸——谁都知道生砚秋的脾气,像揣着颗炸|弹,平时不惹他还好,一旦炸了,连老班都要头疼半天。
“手滑?”生砚秋的声音很低,带着点磨过砂砾的哑,“陈子轩,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没揍人,手痒了?”
陈子轩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又很快硬撑着:“怎么,你还想打架?这里可是教室,你敢动我一下试试?”他知道生砚秋虽然凶,但很少在有老师盯着的地方动手,更何况……他瞥了眼生砚秋旁边的陈砚舟。
陈砚舟自始至终都没抬头,指尖捏着笔,目光落在摊开的数学卷子上,侧脸的线条冷硬得像块冰。他是全市第五,又是老班眼里的重点苗子,平时连多余的话都不说,更别说掺和这种打架的事了。陈子轩觉得有恃无恐,甚至往前凑了半步,故意用肩膀撞了下生砚秋的课桌:“怎么,不敢了?我看你也就是……”
话没说完,生砚秋突然站起来。他比陈子轩高小半头,站起来的时候带起一阵风,桌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没等陈子轩反应过来,生砚秋的拳头已经砸在了他的脸上——力道很足,陈子轩闷哼一声,踉跄着往后倒,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操|你|妈!”陈子轩疼得眼睛都红了,捂着鼻子骂了句,就伸手去拽生砚秋的校服领子,“你他妈居然敢打我!”
高天天也跟着扑上来,想从侧面拉生砚秋的胳膊。教室里瞬间乱成一团,桌椅碰撞的声音、同学的惊呼声混在一起。生砚秋没管身后的高天天,只盯着陈子轩,拳头一下下砸在他的胸口和肩膀上,动作又快又狠,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眼神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他太清楚陈子轩为什么找事了——上周月考,他压了陈子轩二十多分,抢走了班级第二的位置,陈子轩心里不服,又不敢在学习上比,就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找存在感。以前他还能忍,可今天,那本被墨染了的笔记,像根刺扎在他心里,把他本来就没多少耐心的脾气彻底点燃了。
“别打了!”有同学想上来拉架,却被生砚秋的眼神逼退。高天天趁着生砚秋没注意,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陈子轩趁机挥拳往他脸上打——
就在这时,一直没动的陈砚舟突然抬手。
他的动作很轻,却精准地扣住了陈子轩的手腕。指尖的力道不大,却让陈子轩的拳头僵在半空,怎么都往前递不了半分。陈砚舟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陈子轩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冷得像冰:“停手。”
陈子轩愣了一下,随即挣扎着:“陈砚舟!这跟你没关系,你少管闲事!”
“有关系。”陈砚舟的视线扫过生砚秋被扯皱的校服,还有他嘴角蹭到的一点灰——刚才被高天天拽着的时候,生砚秋的脸不小心擦到了桌角,“他是我同桌。”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让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生砚秋也愣了,他挣开高天天的手,回头看向陈砚舟。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陈砚舟的侧脸上,给他冷硬的轮廓镀了层浅金,可他扣着陈子轩手腕的手指,却依旧没松,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劲。
高天天还想说话,却被陈砚舟的眼神扫了一眼,那眼神里的冷意让他下意识地闭了嘴。陈子轩也有点慌了,他知道陈砚舟虽然不打架,但真要动起手来,未必比生砚秋差——上次运动会,有人故意撞了陈砚舟一下,陈砚舟只是反手推了一把,那人就摔了个结实,半天没爬起来。
“松开。”陈砚舟又说了一遍,这次声音里多了点不耐烦。陈子轩咬了咬牙,只能悻悻地挣开他的手,捂着还在疼的胸口,恶狠狠地瞪了生砚秋一眼:“你等着!”
“滚犊子。”生砚秋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刚才被陈子轩蹭到了嘴角,破了点皮。他没再追上去,只是靠在桌子上,喘着粗气,胸口因为刚才的动作而起伏着。
教室里的同学都不敢说话,直到老班航迢踩着高跟鞋匆匆赶来,看到满地狼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谁先动的手啊?”
没人说话。陈子轩捂着脸,想告状,却瞥见陈砚舟看过来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生砚秋也没吭声,只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的木纹。
“生砚秋!陈子轩!你们俩跟我去办公室。”老班的声音带着怒气,又看了眼旁边的陈砚舟和高天天,“还有你们俩,也一起去!!!”
办公室里,老班把教案往桌上一拍,先问陈子轩:“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陈子轩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含糊地说:“我不小心撞翻了墨水瓶,生砚秋就打我了,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小心?”生砚秋抬眼,眼神里满是嘲讽,“陈子轩,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我那本笔记,你是不是早就想毁了?”
“我没有!”陈子轩急着辩解。
“行了!”老班打断他们,又看向陈砚舟,“陈砚舟,你当时在旁边,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陈砚舟身上。他站在那里,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却清晰地开口:“陈子轩先撞翻了生砚秋的笔记,还出言挑衅,先动的手。高天天后来帮着陈子轩拉生砚秋。”
这话一出,陈子轩和高天天都愣住了。生砚秋也有点意外,他侧过头看陈砚舟,却见陈砚舟依旧看着前方,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普通的事实,可生砚秋却莫名觉得,刚才陈砚舟扣住陈子轩手腕的力道,似乎比他想象中要重一些。
老班显然也相信陈砚舟的话,毕竟陈砚舟平时从不说谎,成绩又好,在她眼里是绝对的“好学生”。她狠狠瞪了陈子轩和高天天一眼:“你们俩,明天把家长叫来!还有生砚秋,你就不能控制点脾气?就算他挑衅,你也不能动手啊!”
生砚秋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知道老班这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要是换了平时,他肯定要被骂得更狠。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放学了。走廊里没什么人,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陈子轩走在前面,路过生砚秋身边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敢再说什么。
生砚秋没理他们,只是慢慢走回教室。陈砚舟也跟在他后面,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创口贴——是最普通的医用款,边缘有点毛糙。
教室里已经没人了,只剩下满地狼藉。生砚秋走到自己的座位旁,看着那本被墨染了的笔记,脸色又沉了下来。
“过来。”陈砚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生砚秋回头,见陈砚舟站在他旁边,手里还拿着那个创口贴,指了指他的嘴角:“破了。”
生砚秋这才想起自己嘴角破了,刚才在办公室里没觉得疼,现在被风一吹,倒是有点刺刺的。他没动,只是看着陈砚舟:“本大爷需要你管吗?”
陈砚舟没说话,只是上前一步,抬起手,想把创口贴贴在他的嘴角。生砚秋下意识地想躲,却被陈砚舟用另一只手轻轻按住了下巴——力道很轻,却让他动弹不得。
陈砚舟的指尖很凉,碰到他嘴角的皮肤时,生砚秋打了个颤。他能闻到陈砚舟身上淡淡的墨水味,混着点洗衣粉的清香,很干净的味道,和他身上的汗味、血腥味完全不同。他看着陈砚舟的眼睛,那是双很深的眼,平时看着冷,此刻凑近了,却能看到眼底里藏着的一点认真,甚至还有点……他看不懂的温柔。
“别动。”陈砚舟的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他小心翼翼地把创口贴贴在生砚秋的嘴角,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疼他。
贴好后,陈砚舟又往后退了一步,恢复了平时的冷淡模样,只是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的温度。他指了指生砚秋的笔记:“墨渍可以用酒精试试,能擦掉一部分。”
生砚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哦。”
陈砚舟没再说什么,只是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背上书包,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生砚秋一眼:“明天记得带酒精。”
“知道了。”生砚秋的声音有点闷。
看着陈砚舟走出门的背影,生砚秋摸了摸嘴角的创口贴——白色的,有点硬,却很舒服。他低头看着那本被墨染了的笔记,又想起刚才陈砚舟扣住陈子轩手腕的样子,还有他在办公室里为自己说话的语气,心里突然有点乱,像被扔进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他以前总觉得陈砚舟是个怪人,高冷得像块冰,不跟任何人说话,成绩又好,跟他这种“校霸”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今天,陈砚舟却帮了他,还给他贴了创口贴,动作那么轻,眼神那么认真。
生砚秋骂了句“神经病”,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指尖轻轻碰了碰嘴角的创口贴,那点刺疼好像也变得不那么明显了。
他拿起笔记,走到窗边,夕阳的光落在墨渍上,黑色的痕迹似乎也没那么难看了。他掏出手机,给同桌发了条消息——不是问酒精的事,而是鬼使神差地打了句:“今天谢谢了。”
过了几分钟,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砚舟的回复,只有两个字:“没事。”
生砚秋看着那两个字,笑了笑,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开始收拾桌上的狼藉。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下去,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教室里很安静,只有他收拾东西的声音,还有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慢慢扩散开来。
他想,或许陈砚舟也没那么讨厌。甚至……有点可爱?。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生砚秋就自己骂了句“操”,赶紧摇了摇头,把那些奇怪的想法甩出去。他是生砚秋,是学校里的“校霸”,怎么会觉得一个高冷的学霸可爱?一定是今天打架打懵了。
可嘴角的创口贴还在,那点淡淡的凉意,还有陈砚舟指尖的温度,却像刻在了他的皮肤上,怎么都忘不了。
收拾完东西,生砚秋背上书包,走出教室。走廊里的灯已经亮了,暖黄色的光洒在地上,映着他的影子。他摸了摸嘴角的创口贴,脚步慢了些,心里想着明天要带的酒精,还有……陈砚舟会不会还像今天一样,坐在他旁边,安安静静地做题。
或许,明天也没那么糟糕。生砚秋想着,嘴角又忍不住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