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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当年那封信根本没寄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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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卷着湿气,拂过车窗。
谢臻驱车驶向顾家老宅,那座矗立在城市黄金地段、却仿佛被时间遗忘的庄园。
他此行的“敲门砖”,是那台报废电脑里一块被他撬下来的、刻有独特花纹的定制散热片——一件足以证明他“认真研究”过这份厚礼的残骸。
半小时后,古朴的雕花铁门缓缓开启。
开门的是季叔,那位在旧照片里一闪而过的老管家。
他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向谢臻的眼神却带着一种职业化的警惕与疏离。
“谢先生,这么晚了,您有事吗?”
谢臻没有废话,将手中用丝绒布包裹的金属片递了过去,语气平静无波:“我来归还这个。顾晟送的礼物,我弄坏了,但这块东西看起来很特别,我想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
季叔的目光落在金属片上,眼神微微一动,但依旧守口如瓶:“少爷的心意,您不必如此。既然坏了,扔掉就是。”
“是吗?”谢臻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件东西,一张他连夜打印、做旧处理过的参赛证复印件,轻轻放在金属片旁边。
“那这个,您总该记得吧?”
复印件上,两个少年的黑白头像并排而立,下面一行小字清晰无比:参赛作品《逃生代码》。
季叔的视线仿佛被这张纸钉住了,他那双阅尽千帆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紧握着门把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死死盯着那张复印件,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泄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少爷……你们当时说好要一起改名字的。”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谢臻心里激起千层巨浪。
原主的记忆里,对这次比赛的印象只有“被顾晟抢了风头”的愤懑,从未有过什么“一起改名”的约定!
“我想知道当年的事。”谢臻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穿透力,“关于那封信。”
季叔浑身一震,警惕心再度升起:“什么信?”
“一封他写了,却没能送到我手里的信。”谢臻的目光直视着他,像最精准的探针,刺入对方记忆的核心,“季叔,他用二十年的偏执造了一座监牢,把自己关了进去。现在,我想找一把钥匙。”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久到仿佛空气都已凝固。
最终,季叔缓缓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通路。
他没有带谢臻去客厅,而是直接领他进了自己的书房。
在一排排整齐的书籍后面,是一个不起眼的嵌入式保险柜。
随着一连串细微的机械转动声,柜门打开,季叔从里面取出一个已经褪色的铁皮饼干盒。
盒子里,一封信静静地躺着,信封已经泛黄,边角微微卷曲,但封口的火漆印却完好无损。
那上面是一个稚嫩又倔强的笔迹,写着三个字:给谢臻。
“那天雨下得很大,顾少爷让我把信送到谢家。”季叔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可我刚到门口,就发现……谢夫人正带着警察,在查封公司的账本。我不敢进去,只能回来。”
他的目光飘向窗外,仿佛看到了那场二十年前的暴雨。
“等我回来告诉少爷时,他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烧了另一封他自己写的信。他说,幸好没送出去。”
谢臻接过那封沉甸甸的信,指尖竟有些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强压下当场拆开的冲动,只用手机拍下了那个独特的火漆印图案。
“为什么?”他问。
季叔看着他,眼神复杂难明,有怜悯,有惋惜。
“他不是不想给你,”老人低声说,“他是怕你看到后,会再也不理他了。”
回到自己灯火通明的公寓,谢臻反锁上门,将那封信平放在工作台上,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度不稳定的□□。
他没有立刻拆开,而是关掉所有主光源,只留下一盏专业的紫外线勘测灯。
紫光幽幽地扫过信封背面,一行几乎已经褪色、肉眼完全无法察觉的小字,奇迹般地显现出来。
“你说想逃,我写了新程序——这次我们一起走。”
一瞬间,一段被遗忘的家庭录像画面在谢臻脑中炸开!
两个半大的孩子在镜头前争抢一个文件夹,上面用马克笔潦草地写着“项目S”,而他们当年共同编写的那个“逃生代码”小游戏,核心玩法正是模拟突破层层系统封锁,找到最终的自由路径!
他猛地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尘封多年的旧U盘,接入电脑。
在一个名为“备份”的文件夹深处,他找到了那个熟悉的源码压缩包。
解压,编译,运行。
屏幕上没有出现游戏界面,只跳出了一行简洁的白色字符,像一句来自过去的箴言:
致X和G:当系统撒谎时,重写它。
几乎是同一时刻,门铃被急促地按响。
谢臻通过监控看到门外的人,心头一凛。
顾晟站在那里,没打伞,昂贵的定制大衣被夜雨浸透,水珠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不断滴落。
他看起来狼狈又危险,像一头被困在雨中的野兽。
谢臻打开了门。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顾晟的声音低哑至极,带着雨夜的寒气,一双深邃的黑眸死死锁住他,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看穿。
他显然已经从季叔那里得知了一切。
谢臻没有回答,他只是闲闲地靠在门框上,平静地抛出了那个他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你当年,为什么要烧掉自己写的那封信?”
这个问题如同一记重拳,精准地击中了顾晟的要害。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一直以来用冰冷和强大构筑的壁垒,在这一刻寸寸龟裂。
他高大的身躯在门口僵立了许久,雨水和不知名的情绪在他脸上交织。
“我以为……”他终于开口,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脆弱和自嘲,“我以为你会觉得恶心……一个男生对另一个男生写‘我要带你走’,太疯了。”
谢臻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第一次对他那所谓的“偏执”和“掌控欲”生出了一种荒诞的悲悯。
这个人,用二十年的时间,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去预演和演绎了一场根本不存在的拒绝。
他所有疯狂的脑补,所有变态的窥探,所有自以为是的解读,其根源,竟然只是一次没能送达的告白,和一个少年对自己真心的极度恐惧。
第二天,整个互联网科技圈都被一个名为《重写系统》的极简APP刷屏了。
它没有任何复杂的功能,只有一个极简的界面和一行简介:“献给所有被写进剧本的人——你可以不演,也可以改结局。”
就是这么一个“三无”产品,却在一夜之间冲上了各大应用商店的下载榜首。
晟煊集团顶层办公室,顾晟也下载了它。
当他指尖轻触图标,启动画面跳出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是一张用像素风精心还原的童年合影,两个白衣少年并肩站在“星辰杯”的展台前。
画面下方,一行小字缓缓浮现:
“真正的初遇,不该由别人来定义。”
顾晟怔怔地坐了良久,窗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眼底那场下了二十年的雨。
他忽然抬手,按下了内线电话,声音里带着一丝终于挣脱枷锁的清明。
“陈助理,取消所有关于‘谢先生日常监测’的AI分析报告。”
电话那头的陈助理愣住了:“顾总,那我们怎么……”
“从今天起,”顾晟打断他,一字一句,无比清晰,“我想知道的,必须是他亲口说的。”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谢臻看着自己账户里因为APP爆火而疯狂飙升的“剧情崩坏度”,和不降反增的天价“违约金”,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
他调出自己构建的系统监视界面,在飞速滚动的数据流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变化。
一个原本一直处于灰色锁定状态、他标记为“未知权限”的图标,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蓝色光芒,静静地闪烁着。
图标的样式很简单,就是一本翻开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