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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空荡的“房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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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纹锁发出清脆的"嘀"声，像是为这场胜利奏响的终曲。颜锦轩推开厚重的实木门，智能家居系统应声启动，冰冷的白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照亮了这个价值两千万的"成功人士标配豪宅"。
"晚上好，颜先生。"AI管家的女声温柔得像是深夜电台主持人，"室内温度23摄氏度，湿度45%，今日空气质量指数32。需要为您播放助眠音乐吗？"
他没有回答，径直走过能映出人影的岩板地面。玄关墙上挂着一幅当代艺术画——大价钱拍来的《虚空之境》，画布上除了深浅不一的灰色别无他物。每次看到它，他都会想起城中村出租屋里那张褪色的星际海报。
脱下杰尼亚西装时，他刻意让动作慢下来。这套行头价值他父亲在工地一年的收入，现在却像蜕下的蛇皮般被随意扔在意大利定制沙发上。真皮坐垫立刻发出轻微的叹息，仿佛在抱怨这个粗暴的待遇。
打开双开门冰箱，冷气扑面而来。里面陈列着如同化学试剂般的食材：日本和牛贴着血统证明，鱼子酱罐头上印着西里尔字母，有机蔬菜真空包装得像博物馆展品。他拿起一瓶依云水，瓶身的菱形纹路硌着手心——这是梅姨面馆里那种五毛钱塑料瓶永远无法比拟的质感。
"加热牛奶。"他对智能音箱说，想起曾经在寒冬深夜，用搪瓷缸放在小太阳上热牛奶的时光。
"已为您启动微波炉，建议加热时间1分30秒。"
微波炉运转的嗡鸣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他走到落地窗前，燕都的夜景在脚下铺展，那些闪烁的灯火像无数个精心编制的谎言。三个月前，他还在某扇窗户后熬夜加班；六个月前，他可能在某个亮着"打折"招牌的超市里比较泡面价格。
牛奶热好了，他端着精致的骨瓷杯走向书房。红木书架上整齐排列着成功学经典和商业案例，书脊的金字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最显眼的位置摆着销售冠军奖杯，底座上"狼王"二字像是用獠牙刻出来的。
打开电脑，微信图标立刻被未读消息的数字淹没。他点开那个不断跳动的图标：
华夏智联精英群，Lisa：恭喜颜总！带领我们走向辉煌！
赵立军门生群，张副总：锦轩这次干得漂亮，后生可畏啊
高端人脉拓展群，王总：小颜什么时候分享下成功经验？
他机械地回复着感谢的表情包，突然发现自己在同时进行七场对话——这个数字让他想起上周看的某篇公众号文章《高效人士必须掌握的七个沟通技巧》。
翻遍整个通讯录，568个联系人按照价值被标记成不同颜色：红色是重要客户，黄色是潜在资源，绿色是...他愣了下，发现绿色标签栏空空如也。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那些"无用"的社交关系全部清理了。
手机屏保适时亮起——是系统自动生成的"年度回忆"，照片里他在各种颁奖典礼上微笑，身后总是不同的人。划到最底下，有张被算法标记为"低质量"的照片：城中村天台上，他和几个外卖小哥围着火锅，雾气模糊了镜头，但每个人的笑容都清晰可见。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一个备注为"李凯"的对话框。上一条消息停留在一年前："锦轩，我老婆生了，是个闺女！"
当时他正在陪客户喝酒，只回了个红包和"恭喜"。
现在他输入："在吗？"，又删掉；改成"最近怎么样？"，又删掉。最后发出去的是："兄弟，有空喝酒吗？"消息前面立刻出现红色感叹号："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朋友..."
微波炉"叮"的声音再次响起，原来他刚才走神时又热了次牛奶。现在这杯牛奶已经烫得无法入口，就像他那些过期的问候。
书房角落摆着梅姨给的保温盒，铝制外壳在射灯下闪着朴素的光。他打开盒子，泡菜的酸辣气息瞬间冲破香薰系统的桎梏，在这个无菌空间里划开一道口子。
就着这口泡菜，他吞下今天第无数颗胃药。药瓶旁边的智能药盒闪着蓝光——这是最新款的健康监测设备，能提醒服药、测量心率、甚至分析睡眠质量，唯独治不好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
他点开外卖软件，下意识搜索"阳春面"，结果跳出来的都是"法式松露鸡汤面"、"和牛骨汤拉面"。最便宜的那家也要88元，图片精致得像艺术品，却找不到半点梅姨面馆里那种滚烫的烟火气。
突然想起什么，他翻出加密相册。那里存着"邻里通"的原始代码、大学时和林薇在图书馆的合影、还有父亲第一次用智能机时发的模糊自拍。这些被他小心翼翼隐藏的"弱点"，此刻却成了唯一能证明他曾经活过的证据。智能手表发出警报："检测到心率异常，建议进行深呼吸练习。"
他关掉提示，走到阳台。夜风很凉，楼下游泳池泛着诡异的蓝光，几个穿着晚礼服的人在池边举杯。这个画面让他想起赵立军书房里那幅《韩熙载夜宴图》的仿作——每个人都戴着精致面具，在狂欢中孤独地腐烂。
回到室内，他打开那个记录所有人秘密的笔记本。在最新一页，他写下：
"今日斩获：销售冠军奖杯x1，百万订单x3，赵立军赞赏xN"
停顿片刻，又补上一行小字：
"今日失去：与李凯的友谊x1，吃面的快乐x1，完整的睡眠x1"
手机突然震动，是母亲发来的语音消息。他点开外放，老人笨拙地操作着智能手机，背景音里还有父亲看抗日神剧的声响：
"轩轩啊，今天村主任送来你的奖状，我们贴在堂屋最显眼的地方了...你爸非要把电视声开这么大，说我吵着你工作了..."
他反复播放这条消息，直到每个字的尾音都刻进记忆。然后打开购物网站，下单了最新款的按摩椅和进口保健品——就像给伤口贴上金创药，明知治标不治本，但至少能暂时止住那种无处诉说的疼痛。
准备关机时，电脑弹出安全提示："检测到异常登录，是否立即处理？"
他看着那个陌生的IP地址，突然笑出声来。原来在他监视别人的同时，自己也早已成为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最后他蜷缩在价值十万的定制床上，抱着那个装着泡菜的保温盒入睡。智能窗帘自动合拢时，他想起《小王子》里那句话："真正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在这个堆满奢侈品的牢笼里，新晋销售冠军终于明白：他征服了整座森林，却弄丢了推开第一扇门的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