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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刺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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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疏桐返回猎场,三五人群聚在一处,好不热闹,隔得远,只能看到人脸上焦急的表情,走近才知出什么事。
只见一青年男子手臂上缠着纱布,鲜红血珠从雪白纱布中缓慢渗出,围在身边的是太子与薛文秀等人,薛文秀一只手搀扶着受伤青年,太子正在向皇帝禀告。
高疏桐走至身边,听见太子说道:“敏之是为替儿臣,才受的伤。”
原来是遇刺。
皇帝问:“刺客何在?”
太子摇头回答:“早已没了影。”
太子随身携带的侍卫人数不够,连太子的安危都很难保证,更何况是捉拿刺客?猎场的侍卫来得太晚,等闻声赶到时,刺客见人多,早就跑得没影,侍卫长焦头烂额,禀告时冷汗直冒。
皇帝凝视上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去查看受伤青年的伤势,随行太医已经将伤口包扎好,向皇帝禀告:“只是皮外伤,幸未伤及筋骨。”药童将太医开的方子一一记下。
“父皇,这是怎么?”高疏桐迎上去,将猎好的兔子交上,凑近人群查看青年的伤势,伤势的确不重,然而听太子刚才的描述,在箭来的紧急关头,青年奋不顾身地为太子挡箭,可见两人兄弟情谊果然深厚。
挡箭的青年是王国舅之子,王敏之。
皇帝对太子说:“三郎这番可得好好养伤,太子需将今日之事记在心上。”
“儿臣省得。”太子将大半注意力放在受伤之人身上,只心不在焉地应付皇帝的吩咐。太子看向表哥的神情,是独属于少年的兄弟情深,看来并不需要皇帝格外嘱咐。
筹备事项的工部尚书上前几步,低声询问:“陛下,接下来……”工部尚书问的是,狩猎是否因为太子遇刺而提前终止。
皇帝思索一会儿:“一切如常。”询问的大臣后退几步,隐入人群消失不见。
尚书左仆射陆九微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此时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问:“陛下,狩猎时太子遇刺,兹事体大,是否交给刑部审察?”
刑部尚书顾氏,素有正直之名,庾大将军离人群远远地,与身边另一个将军模样打扮的人在说话,时不时地往皇帝这边看一眼,听见尚书左仆射陆九微问皇帝的话。
皇帝看了看太子,太子此时正担忧王国舅之子的伤势,时不时询问太医几句,交代药童几句,还要抽空问受伤之人几句,压根没注意到皇帝在讲什么。
皇帝又看向高疏桐,高疏桐大喜,与皇帝对视,只待皇帝开口,便将双腿迈出,接下此事。然而皇帝转身向御座走去,对尚书左仆射陆九微说道:“此事容后再议。”
高疏桐希望落空,流露出失望的神情来。
众人纷纷跟着皇帝行走,各自准备接下来的庆功活动,有司开始清点各人打猎猎物数量和种类。
这一次狩猎中,皇亲国戚与世家子弟都有参加,而庾大将军并不下场,与儿郎们争高低。庾大将军见到猎物众多,难得露出笑容:“这是儿郎们的天下。”
有司清点各人打猎猎物数量和种类,参与的皇亲国戚与世家子弟中,以太子与新任的永宁公主最为瞩目。太子因为途中遇刺,忙着抓刺客,行程大半被耽搁,猎物不比往年,然而除了常见的白兔等小型猎物之外,还格外猎到一头白色麋鹿,听闻便是为了追这头有着棕色湿漉漉大眼睛的麋鹿,太子等人才深入树林,被刺客寻到可乘之机。
永宁公主则胜在数量,猎到数目可观的兔子等小型猎物,虽然没有狩猎到麋鹿,但是小型猎物数量可观,再加上永宁公主跟随着数量众多的侍卫,侍卫打猎的猎物数量加在一起,胜过太子等人猎到的猎物,从狩猎结果看,太子与永宁公主竟然不分伯仲。考虑到永宁公主今年新受封,又是女子,能在第一年的猎场上取得这个成绩,就连皇帝也露出满意的笑容。
除太子与永宁公主外,世家子弟这一次也收获颇丰,男眷与女眷分开计算,男子中,成绩最好的是淮南郡王,淮南郡王武艺娴熟,在众人中脱颖而出也是寻常。女眷当中,又以唐国公孙女宋茵成绩最佳,宋茵之后,刑部尚书长女顾宛如与御史大夫幼女萧嫣成绩不错,永平公主因骑射不佳没有参加,礼部尚书之女林青玉称病没来。
狩猎场这么大,在场的人又多,很容易出事故。除太子遇刺之外,尚书右仆射之女谢娉婷被蛇咬伤,而巴蜀县主秦玥则惊马受伤。
高疏桐拉住朱珍珠的衣袖:“珍珠,你去问问秦玥惊马受伤的事。”朱珍珠应声而去,走到巴蜀县主秦玥身边,与围着的几个侍女搭话。
高疏桐不便离场,听着有司的唱喏,注意皇帝的动静。谢至在高疏桐身后:“公主,惊马的事?”
高疏桐回过头:“此事有古怪,秦玥和咱们一块儿来的,有可能骑着原本为咱们准备的马。马厩若是出事,也许不止一处惊马,你去四处打探打探,看还有没有别的人惊了马。”谢至应声而去。
有司唱喏完毕,宣布这次狩猎的结果,众目睽睽之下,当众领下赏赐,听着皇帝笑眯眯地称赞:“这是永宁公主,寡人的女儿。”
寡人的女儿,听起来与有荣焉。
高疏桐在皇帝的称赞之下环视左右,在场众人的目光都集聚在自己身上,目光中是艳羡嫉妒与仇恨厌恶,甚至是激动兴奋。高疏桐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个开始,然而还是免不了心绪激动。
“好了,开席罢。”随着皇帝的话音落下,早已准备好的歌姬舞女鱼贯而入,丝竹管弦之声响起,舞姬们身着流云纹绯色水袖,站在事先准备的排位上,踏着节奏,摆动身段,翩翩起舞。
虽然在猎场,场地狭小,桌椅案几都是临时从行宫调来的,然而胜在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就着微风饮酒,风中吹来草木的香气。教坊司传唱着文人新作词曲,伴随着觥筹交错之声,高疏桐细细听着,曲子是前朝盛名的国乐,接下来的新作则缠绵悱恻,在葡萄色美酒的微醺下,教人心神动摇。
皇帝向群臣举杯,群臣同饮。群臣放下杯子,看见皇帝和庾大将军碰杯,凑在一处说些老来闲话。在座的各人有些饮酒,有些举著,有些与邻座交好的友人互相碰杯,至此,酒宴开席。
“公主。”朱珍珠附在高疏桐耳边,“奴婢去打探问到,巴蜀县主秦玥骑的马,是狩猎场马厩准备的马。奴婢再问马厩的管事,那匹马本是马厩特意为公主准备的,只是因为公主今天自己已经准备好马匹,所以没用。之后那匹马由巴蜀县主秦玥选来去骑,不知怎的惊马,幸好巴蜀县主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是擦破皮肤。昨日喂马的那人如今失踪,找不到人。”
高疏桐沉下脸来,心里想的是:太明显,摆明有人在马匹上动手脚,因为高疏桐没有用马厩准备的马才逃过一劫。秦玥今天惊马只是受轻伤,如果严重的话从马匹上摔下来,轻则断腿,重则丧命。
下手之人,其心可诛。
高疏桐向宴席四处望去,只见皇帝右手下方是皇太子殿下的席位,王国舅之子因为受伤先一步回城,皇太子殿下因为身份的缘故仍旧在庆功宴上,脸上一副不愿意久待的神情,坐立不安,东张西望。
高疏桐赶在太子看过来之前将视线收回,谢至来到高疏桐面前,小声回禀:“公主,幸好咱们提前准备好马匹。臣去四处打探,除了巴蜀县主之外,别的马匹没有问题,特别是太子及伴读一群人,他们的马没有问题。”
全场只有原本为自己准备的马匹有问题。高疏桐陷入沉思,又抬头看看坐立不安的皇太子殿下,突然问谢至:“你说,刺客一事,会不会是监守自盗?”
“啊?”谢至明白过来,“公主,你是说?”
太子贼喊捉贼,遇刺是苦肉计?
“公主。”两人说到忘情处,声音有点大,朱珍珠忍不住提醒高疏桐。
高疏桐会意过来:“回府再议。”
此时,歌舞已至高潮,花枝招展的舞姬从舞台退下,鱼贯而入的是一群身着铠甲的持剑男子。男子头戴铁质头盔,脚着半旧鹿皮靴,伸展手脚,齐声大喝,宝剑随着动作的变化而在人群中穿梭,阳光在剑刃上反射出白光。
“这是秦王破阵舞。”教坊司的乐师为众人介绍。
皇帝看到此舞,笑着对庾大将军说道:“言诺,朕不由得想起以往的岁月。”以往的岁月中,皇帝和庾大将军都还年轻。
庾大将军应和几句,脸上的表情比之前柔和得多,看来也是想起年轻时的峥嵘岁月。
舞台中央,舞剑的人群分分合合,其中有一位男子,最开始时站在前面领舞,之后被簇拥在众人中间,显然是这一群剑舞者的核心人物。
两个老头子在忆苦思甜,下手坐着的皇太子殿下却已经坐不住,站起身,端着酒杯,从座位上离开,走向皇帝的御座,举起酒杯,向皇帝敬酒。
庾大将军见太子来敬酒,走得更远一些,与带来的部下闲谈说话。
高疏桐立马站起来,从案几上捞起酒杯,朱珍珠眼明手快地往酒杯里面倒满酒。高疏桐握住酒杯,往皇帝的御座方向走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