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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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味火锅店里人声鼎沸。陆泊看着自己面前沸腾的鸳鸯锅，只求那红汤不要侵蚀到自己的白汤。
同时，他心里还想着：回去之后估计要加入致死量的洗衣液，才能将这味道洗下去。
“哥，”谢闻予冲着他伸出手，“别愣着了，快把你手边那个鸭肠给我。你今天都没怎么吃，你不饿呀？”
陆泊：……
还真不饿。
陆泊将鸭肠端给自己的表妹，看她将那挂在木头杆子上的长条状物四六分，60%准备下进她自己的辣锅里，剩下40%给清汤。
“全都放你那边吧，”陆泊说道，“我不爱吃这个。”
“噫。”谢闻予不跟他客气，直接将所有鸭肠倒进自己的红汤锅，然后问她表哥，“不吃鸭肠，那鸡胗鸭胗吃不吃？肥肠吃不吃？猪脑呢？”
陆泊嫌弃地眯了下眼睛：“猪脑可以吃。”
因为陶远行喜欢吃。
“你这奇怪了。”谢闻予点评，“猪脑都能吃，别的却不吃。”
陆泊不接话，往两人的锅里下了一些非常正常的牛肉卷。
“哎呀，哥，你快跟我说说啊，”谢闻予未有察觉，继续沉浸在自己好友的事情里，“小韫她那个男朋友，不就是你们学院的吗？他到底怎么样啊？”
陆泊：……
马老师的那个今年即将毕业、找了韩志高当男朋友的学生郑韫，和谢闻予是大学四年的同班同学兼同寝室友，陆泊也刚刚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大学毕业后，谢闻予工作一年，又辞职备战考研，今年顺利上岸了临市的一所不错大学的法硕，只等九月份开学，就是研一新生了。
因此，她现在没有工作压力，也没有毕业压力，是真真正正的“无事一身轻”。前几天才刚和朋友出国玩了一趟，现在五一假期，她又拉上了之前的同事来平市玩，还要趁着没与同事汇和，先来找陆泊打探一番八卦；而五一过后，谢闻予还计划要去西北自驾。
陆泊听完就表示您可真忙啊，谢闻予乐呵呵地反问他：你羡慕吧？
陆泊：……
他不羡慕，他没什么感觉，他也真的是非常如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感受。
但他这一根筋又粗线头的表妹估计是察觉不到，只会认她自己的那个死理儿。
“哥，”谢闻予继续游说他，“你看啊，我前同事明天才到，我今晚还想找小韫吃个饭呢，你不能让我打无准备之仗吧？”
说着谢闻予又用漏勺捞起一堆清汤锅里的牛肉卷，谄媚道：“陆老师，您的牛肉煮好了，快趁热吃。”
陆泊看着那一堆架在锅边的牛肉卷，觉得自己目前的处境和这牛肉很像，也被架了起来。
于是他默默夹了一筷子，坚持原则：“小予，你知道的，我不评价别人。”
“不是，别啊。”谢闻予咣当一声把勺子掉进白汤锅里，连带着刚刚被捞起来的牛肉卷也四散奔逃，“哥，就算咱俩平时联系得不多，你应该也还算了解我吧？我不是想听八卦，我是真的不放心。”
“你想啊哥，”谢闻予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就她那个男朋友，既然在你们院工作了几年，那年纪肯定比郑韫大不少吧；你们学院的年轻老师，除了你这种恐怖型科研选手，目前应该全都是讲师吧，那他每个月到手的工资也没多少啊。行，这些都是外在条件，咱们先暂且不提，但最最重要的，这是师生恋啊，师生恋啊！你们平大……不反对这种恋爱形式吗？？”
“反对，而且是强烈反对。”陆泊说道。
然后，他看着谢闻予一脸“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人机似的补充道：“但是，他俩的这种情形，又不是传统师生恋中会被反对的前提条件。”
“其一，郑韫马上就要毕业了，她未来的职业选择很清晰，要做律师，”陆泊解释道，“而韩志高的专业与法学完全不沾边，他无法用自己的圈子给郑韫铺就可能会剥夺其他人公平竞争机会的‘路’。”
“其二，韩志高今年三十一岁，工作了三年。三年的时间，不足以让他形成自己完整的人脉圈层。因此，他和郑韫在这社会关系这方面，也差不了太多。”
“其三，最重要的，”陆泊说道，“以韩志高目前的资历，想要做郑韫的老师远远不够格，他没有任何能够卡住你这位同学的学业或者事业的机会。”
也就是因为这些原因，当初马为才动了想将郑韫介绍给陆泊的心思：郑韫和他们这些年轻老师之间，没有利益相关性。
而学校之所以会旗帜鲜明地反对师生恋，本质上也就是因为，传统意义的师生恋都不是一种对等的关系。
人是社会性动物，年长者必然会比年轻者多出很多社会资源和人脉背景，这一点在年龄相差较大的人身上尤甚。那么就很难说，这些年长者会不会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来变相地引导和控制处于下位、相对来说没那么见多识广的年轻人，以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
而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这不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相爱”。
因此，也有很多人认为，作为一名老师，却为了一己之私和自己的现役学生谈恋爱，本身就是师德有亏的表现。
就算是真的喜欢，也应该等到这名学生毕业、和老师拥有获得同样社会关系的能力之后，再在一起。多等两年也憋不死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毕竟郑韫和韩志高目前的情况还不属于“应该被反对”的范畴，因此，陆泊想了想，放下筷子说道：
“他俩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存在传统意义上的师生恋方面的问题。但就像你说的，两个人性格合不合适、三观是否相符、家庭背景是否类似……这些都需要在相处中才能发现。”
“所以，你有什么建议？”谢闻予换了一种问法。
陆泊看着自己表妹真诚的目光，顿了顿，最终把之前给马老师讲述的那件“想要拉韩志高做课题却未能成行”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然后，他看着若有所思的谢闻予，最后补充道：“虽然有这么个事情，但也说明不了什么。所以我也没什么好建议，就按照网上经常说的那些，多出去看看电影、吃吃饭，有条件的一起旅个游，生活上的小事才能体现是否真的合适。”
对两个之前没什么交集的陌生人来讲，这确实是恋爱过程中可以考量的具体因素。
谢闻予乐呵呵地吃掉了一条鸭肠：“哥，你还上网呐？”
陆泊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位表妹的脑子似乎不太正常。这年头谁不上网？
“不过你说的这些确实……挺具体的，”谢闻予斟酌着用词，对陆泊问道，“哥，你老实跟我说，这些是你从网上看来的，还是你自己的真实感触？”
陆泊心中警铃大作。
果然，谢闻予下一句话就是：“哥，你后来又谈过没啊？”
“谢闻予。”陆泊严肃道，“你再这样，这顿饭就没法吃了。”
他就知道，谢闻予跑过来找他吃饭，打听别人的八卦是假，打听自己的八卦才是真。
或许，这是那个男人或那个女人托她来问的。
这些年，陆泊与家里的关系就像是谢闻予筷子上的鸭肠，没什么好吃的，看着还恶心，陆泊根本不会主动点这道菜。
在高考之前，陆泊是所有人眼里的“天之骄子”，成绩优异，让人省心，父慈子孝，家庭幸福。他努力扮演着大家口中的好孩子，他的家庭也努力维系着温馨幸福且民主的假象。
而高考之后，他就成为了家里所有关系亲近的亲戚口中，最不可说的那个存在。
但这并不能怪他。毕竟，打破这一切镜花水月的人也不是他陆泊。
而美好的幻象被打破了，也让本就不深的亲缘关系变得更浅，浅到可以一吹即散。
陆泊这些年与自己的父母几乎断联，他只会在每个月按时打生活费，尽自己的赡养义务。
所谓的父母是这样，家中的长辈亲戚更是如此，小辈他甚至都不知道有哪些人。只有和陆泊平辈几个兄弟姐妹会偶尔招呼他，他才能知道大家的近况。
当然，陆泊本身也不是很想知道。和这些比起来，他甚至更愿意去写课题本子，或者是改菜狗学生的毕业论文。
其实，这么多年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真要算一算的话，当初还真就是陆泊的父母对不起那个小孩。后来听说那小孩“死了”，这可坏菜，没人能抵得过一个死人的分量，更何况，他还“死”在了两个人关系最浓稠、最蚀骨嚼肉的时候。
后来，陆泊自己一个人、没拿任何家里的支持去美国读研，大家也明白，他是忍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底气，打定主意要和一切都割裂开。
当时那个男人还闹过，以孝道那一套来压他。
那可真是太好笑了，陆泊笑完了，留下一句话：你回去跟他们说，就当是没生过我吧。
然后，他就远渡重洋，继续推着自己心里的那块石头上山。
再后来，他看准了时机，一把拿捏住了那个男人的软肋：在家强势的男人，在外面也最好面子，他不敢让同事和朋友知道自己真的有一个“不是正常人的不孝子”。而他只要乖乖听话，不仅可以享受别人的吹捧，还能跟别人吹嘘，说自己有一个在藤校读博的好儿子。
而在家弱势的女人……出了门也依旧支楞不起来。有时陆泊觉得他妈也挺可怜，一辈子谨小慎微，却护不住儿子也护不住自己。她虽然有工作，可工作又和那个男人深度捆绑，当工作和家庭有冲突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会牺牲掉自己的工作机会。
总之，自己立不起来，说什么都没用。
所以陆泊也没打算管。人的路都是要自己走的，他的一生，也有很多鸿沟要过。
就比如现在，他已经成功翻越了一些鸿沟，大大小小的。曾经那个孱弱的小兽，这么多年凭着一腔愤恨和对一个人的思念，努力地吃东西、吸收营养，长成了让人不敢轻易招惹的模样。
小兽长大了，曾经那个如同天堑一样横亘在他面前的鸿沟，再也阻拦不了他。
“哥，你别生气嘛，”谢闻予跟她哥的关系其实并没有那么熟，因为她哥好像跟谁都不熟。她看着陆泊的脸色，找补道，“我就随便问问……”
“哎呀，是大姨让我问你的。”谢闻予下一秒就没顶住她哥冰封千里的目光，全都撂了：“你也知道，大姨也不是个有主见的人，她就是想偷偷打听一下你的近况。”
“但我当时就和她说了啊，你们俩的关系现在这么僵，本身就是当年种下的因。什么因结什么果。本来就是嘛，你当时才多大，她和姨夫都多大了，还用那么激烈的方式去……”
谢闻予自己都没忍心说出来后面的话，她顿了顿，叹了口气：“总之，哥，站在妹妹的角度，我是能理解你的。但站在外甥女的角度，我也理解大姨，她这些年憋屈，又只有你这一个孩子。”
“而且……”谢闻予看了一眼陆泊，还是把话说了，“哥，我知道你还没走出来，但我其实希望你能走出来。人总要往前看的嘛。”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饭是肯定无法再好好吃下去了。
陆泊结了账，临走之前和谢闻予说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但当时你只有十五岁，小姨应该不会告诉你全貌。”
“你没有亲身经历过，就没有任何立场来劝说。关于它的所有话题都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
“是我欠他的。”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