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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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九点四十五分，周凛东和另外两名同事准时出现在星辰服装贸易有限公司的二号会议室。
周凛东把昨天同事们加班做成的三个方案对比框架全部放在一个页面，投影仪上的表格被放大数倍，从预算到具体内容，再到优劣势对比，以及最终效果预测，全都清晰展现在星辰众人面前，周凛东注意到星辰副总陈浩明的眉间骤然拧紧。他不动声色，开始了方案演示。
“陈总，各位星辰的伙伴们，大家上午好。”
周凛东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套装，此刻铁灰色西装静静地搭在椅背上，隐约泛出低调的光泽，V领马甲搭配黑芷青色商务衬衫，层次分明，收腰恰到好处。西裤也是修身剪裁，贴合腿部线条，流畅自然，裤脚是无褶设计，更显宽肩窄腰，身姿挺拔。
陈浩明没心思在意这些，他现在一个头两个大，作为近几年冉冉升起的新兴设计公司，星辰服饰抢占了很多本属于其他大牌的市场份额。
然而蛋糕就这么大。一些国际大牌纷纷针对中国的年轻市场推出款式多样的高端成衣，他们资金雄厚，能请来一线明星坐镇，还与新锐设计师合作推出联名款，举办线下Street Show，邀请svip和vip参与提前内购等活动，狂揽了一波流量和存在感。
去年入秋以来，星辰旗下三个品牌销售额连续三个季度呈下降趋势，虽然幅度不算大，却足以引发公司上下注目。陈浩明率领市场和销售的员工尝试过增设地广和加强线上营销的策略，大笔的钱是花出去了，反响均不如预期。这次找意达寻求合作，也是看中意达过去多年在品牌塑造和市场推广方面的能力。
“星辰的品牌优势在于年轻有活力，并不断推陈出新。”投影仪上出现两张照片，周凛东站在旁边，一半身体淹没在阴影里，“我们做过市场调研，消费者之所以认可，最大原因是星辰的设计理念不拘泥于某种固定模式。比如这款蚕丝外套设计成西装版型，加入特制纤维，春夏穿着也不会影响舒适度，版型利落得体，既兼具传统西装的飒爽，也有桑蚕丝轻柔顺滑的质感。”
“之前我们提供的方案重点还是围绕原有的、大家所熟悉的推广模式，现在不妨换个思路，既然设计师能做到把看似不相干的面料融到一件衣服里去，为什么宣传策略不能？”
陈浩明坐直身体，听周凛东继续往下说：“上周的演示我不在场，错失一次宝贵的交流机会。这次我们不会再让陈总和在座各位失望。我们根据星辰的需求重新调整，又做出两版不同的方案，诸位请看。”
投影仪的光束在会议室的玻璃幕墙上投下一道冷冽的蓝，屏幕上骤然跃出一张色彩斑斓的拼图，那是星辰去年底在公司内部发布的今年几个意向主打款的设计草图。
“方案B，我们称之为‘解构重组’。”周凛东的声音顺着蓝光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星辰今年的主打设计是国风，那么我们可以试试元素拆解，例如水墨和刺绣，分别与电竞和街舞这两大年轻圈层联动。”
画面切换成两个虚拟模特，分别身着青花瓷纹样的机甲战袍，与黑底金银刺绣编织的宽松运动服。
“同时在D市及周边一线城市的核心商圈开设线下快闪店，我们预算有限，但是钱少也能办大事。现在年轻人里非常流行二次元，可以筛选几位知名coser穿着星辰设计的新款国风服装，随机走秀。”
陈浩明抬手示意：“不好意思打断一下，特别感谢周总提到了预算，这的确是星辰目前发展面临的一个困境。”
四下一片笑声，所有人的神经都放松下来，包括周凛东。
陈浩明的脸色比刚才缓和了许多，他继续道：“周总的切入点非常新颖，我的疑问是，这个群体毕竟小众，而核心商圈的受众面是非常广的，不仅面向消费群体，一些地方也会吸引外地游客。二次元之外的大众可能会无感，甚至会由不
理解产生抗拒，觉得吵闹幼稚。所以要如何做到既能跟商圈调性相符，与我们主打品牌相符，同时又不能引起更多人的反感？”
“这正是方案C的内容，”周凛东身后画面切回第三版方案，“前面提到星辰今年主推的元素是国风，我想到了人文叙事。D市历史悠久，每年有世界各地的游客来这里观光，周边也有吴城这样的历史文化名城，我认为星辰完全可以根据设计理念，结合传统人文来策划几个故事，然后挑选几位coser演绎故事里的角色。大众对传统文化多少都有了解，谈不上特别排斥，coser演绎的同时会穿着当季新款，也可以起到宣传作用。”
“至于预算有限？”周凛东笑着看向陈浩明，后者正眼含期待等着下文，“我们意达的座右铭就是‘用路边摊的钱，做米其林的梦’。”
会议室再次爆发笑声，陈浩明紧绷的肩膀终于塌下半寸。不消几秒钟，周凛东听到右前方响起有节奏的“啪，啪，啪。”
那是陈浩明，紧接着整间会议室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灯光依次开启，周凛东的嘴角不动声色地动了动，他知道，这把稳了。
彭睿有一百个不愿意姜安齐搬到D市去，哪怕姜安齐再三保证，彭睿还是不放心。
姜安齐抱着一沓衣服走过来，眼神示意彭睿让路。
“其实离得不算很远，咱们家到高铁站也就十来分钟，你每天高铁上下班，我给你准备早饭。”
“彭睿！”姜安齐把衣服扔在床上，蹭蹭蹭两步走过来，“你真的很像老妈子你知道吗？而且你要累死我啊！”
“我去帮你找个房子，起码一个季度的房租给你付了。”
姜安齐的眼睛噔就亮了起来，哐哐一通收拾，笑嘻嘻过来给彭睿揉肩：“谢谢哥！”
“对了！你不是也要拍摄了吗？”
说到这个姜安齐更开心，她两手交握，眼里星星点点的光芒丝毫不亚于彭睿在美术班那几个女学生。
彭睿的红酒广告试镜果然通过了。那天给冯源发完微信一直没有回复，他以为这次又黄，没想到两天后收到冯源的视频电话，让他找个纯色背景墙站着，摆几个姿势和动作。彭睿老老实实找了个空教室，关好门，站在一面白墙前面，按要求照办。
现在想来，这就是二轮试镜了。冯源当时还没表态，又过了一天彭睿才接到辉煌传媒来电，告诉他试镜合格，三天后去辉煌报道。
当天晚上彭睿就去找孙广才把头发染回黑色，孙广才知道彭睿时隔大半年才有了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而且居然甘愿放弃本月全勤奖，大为震撼。因为据他所知，彭睿收入可观的一大原因就是他来者不拒，有课就上，全靠课时费和每月全勤才存下来钱。
但彭睿已经考虑清楚了。他没提在辉煌看到海报的事，也不知道孙广才有没有看过那部电视剧。姜安齐那天傍晚的破口大骂终于让彭睿下定决心迈出第一步。
“时间能排开，再说我看不到你住的地方是不可能放心的。”彭睿把箱子拎到大门口，转身回到姜安齐房间，“我妹到了新环境，开始新工作，我这当哥的也不能拖后腿。”
姜安齐有些鼻酸，她这个哥啰嗦，有时候说话也很讨厌，但是对她的照顾一直以来都没有少过。
“那你学校的课就不再去了吗？”
彭睿一脸难以置信：“怎么可能？请几天假而已，能换班的还是换班。”
想了想又补充道：“再说万一你这份工作也干不久呢？我总得做你后盾啊。”
姜安齐欲哭无泪，这才是亲哥。
周六一早兄妹俩出发去D市。他们把行李箱寄放在车站，先坐地铁去外贸大学，姜安齐非常怀念学校后街的各种吃食，非拉着彭睿去那儿吃早饭。
地铁里彭睿饿得头昏，闭眼假寐，姜安齐在一旁打开同城软件，研究看房区域。新公司在市中心的边边上，地理位置倒是不错，她可以住得不那么贵，下班想逛街也方便。
只是没想到看房那么辛苦，和他们在吴城的几次租房经历完全不一样。姜安齐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愤恨道：“总有一天我要赚大钱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就在市中心！”
彭睿坐在一旁没吱声，姜安齐喘口气，又说：“我如果买了房子，一定会给你留间卧室！”
彭睿的视线牢牢固定在一处，喉结剧烈滚动着，但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姜安齐没看他，就也没往心里去，毕竟买房、特别是在D市买房这事儿对她来说还确实太久远了些，她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租一套。
“我的青春呐，是用房租丈量的。”姜安齐一边哀怨，一边继续在app上搜索，终于又选出三个房源。都安排好之后，她转悠到彭睿面前，打算先找地方解决午饭。
彭睿从他们进到这个小公园开始就沉默不语，姜安齐以为他累了，或者在紧张广告拍摄。她这个哥看着一副刺头样子，很严肃很不好接近，实际上心软的一塌糊涂，有时甚至会很没有原则，比如当年杨昊平那档子事儿。
姜安齐晃了晃脑袋，视线顺着彭睿目光的方向看向马路对面。
“啊哈！”
这一声总算把彭睿叫回了魂，姜安齐咬着嘴唇瞪着公交站牌的灯箱，视频网站给《风华绝代》铺了大量地广，隔两天就会换一波新的宣传海报，这周兄妹俩忙着自己的事，俩人都把这茬给忘了。
“哈！”
姜安齐又喊了一声，这次是赤裸裸的嘲讽，对象当然是彭睿。她只用了0.1秒就看出彭睿在想什么，并且第一万次希望彭睿不要再矫情下去，失个恋多大点事，谁没失过似的。
彭睿镇定地看着她：“你鬼叫什么？”
姜安齐眯起的眼睛透出一股危险的气息，她把鼻子皱起来，夸张地嗅了嗅。
“你神经啊！”彭睿往一边躲了躲。
半晌，姜安齐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笑眯眯道：“叫两声活活血嘛！我们午饭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