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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作文 ...

  •   家长会通知单在餐桌上放了三天,许言秋每次经过都会多看两眼。

      周五晚上收拾碗筷时,星辰终于忍不住了:“爸爸,你还没签字。”

      “嗯,在签。”他擦干手,从笔筒里抽出钢笔,“班主任说你和朝阳的作文都被选为年级范文了?”

      星辰的眼睛亮了起来,卷发随着点头的动作 bouncing:“林老师说要在家长会上读!但内容保密,不能告诉你。”

      朝阳从作业本上抬起头,嘴角还沾着米粒:“我写了你把蜘蛛赶出去的事!”

      “许朝阳!”星辰气得跺脚,“说好保密的!”

      许言秋笑着签完两张通知单,心里泛起一丝好奇。

      作为建筑设计师,他习惯了被客户评价、被同行评审,但被自己的孩子用文字描述,还是第一次。

      周六清晨,许言秋被厨房的响动吵醒。

      推门看到朝阳踩着凳子煎蛋,星辰在一旁切水果,桌上摆着略显凌乱但心意满满的三明治。

      “父亲节快乐!”两个孩子齐声喊道。

      许言秋愣在原地,这才想起今天是六月的第三个周日。

      自从自己八年前领养星辰,五年前领养朝阳,我已经很久没有记起那个曾经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日期。

      “谢谢宝贝们。”许言秋挨个揉揉他们的脑袋,帮朝阳把煎蛋翻面,“不过父亲节是下周。”

      “提前演习!”朝阳理直气壮地说,“下周我们要去露营,没时间准备惊喜。”

      星辰递给我一张手工贺卡,封面上画着三个火柴人站在房子前,屋顶歪歪扭扭地写着“Home。”

      翻开内页,左边贴着她获得的数学竞赛奖状复印件,右边是朝阳的足球队合影,中间用彩笔写着:“给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许言秋的喉咙突然发紧。

      那些我以为只是日常的陪伴,在他们眼中竟是如此珍贵的存在。

      “爸爸哭了吗?”朝阳踮脚想摸我的脸。

      “没有,油烟熏的。”许言秋转身去拿牛奶,趁机抹了抹眼角。

      家长会在周日下午。

      他穿了套西装,打了条深蓝色领带。

      星辰坚持要帮许言秋梳头,说有几根白头发太显老,朝阳则认真地给我的皮鞋擦油,小手弄得黑乎乎的。

      “我们作文真的写得超好。”去学校的路上,朝阳自信满满,“林老师说全班都听哭了。”

      星辰坐在副驾驶,紧张地摆弄裙角:“爸爸,如果...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可以闭上眼睛。”

      实验小学的礼堂坐满了家长。

      许言秋找到星辰和朝阳的班级区域,邻座是朝阳足球队友小胖的父亲,热情地跟我握手:“许设计师!久仰久仰,我家小子天天念叨要去你家玩,说许叔叔做的树屋比游乐园还棒。”

      灯光暗下来,班主任林老师走上讲台。

      她先是介绍了学期概况,然后进入今天的特别环节。

      ——朗读年级优秀作文。

      “今天我们要分享两篇特别的《我有一个好爸爸》,来自同一个家庭的姐弟。”林老师微笑着说,“巧合的是,两篇作文都获得了满分。”

      礼堂里响起了笑声和掌声。

      许言秋的手心开始出汗,西装突然变得有点紧。

      “先请听许朝阳同学的作文。”林老师展开一张字迹略显潦草的作业纸。

      《我有一个好爸爸》

      作者:许朝阳(四年级二班)

      “我的爸爸是个建筑师,他会画很多漂亮的房子。但我觉得他最厉害的不是画房子,而是从来不发脾气。

      上周我不小心把足球踢进了邻居家窗户,爸爸没有骂我,而是带我去道歉,还教我存零花钱赔玻璃。他告诉我,犯错不可怕,重要的是学会负责。

      爸爸很忙,但每周六下午一定陪我做建筑模型。我做的房子总是歪歪扭扭,但他会说'有创意'。上个月我半夜做噩梦,他抱着我唱儿歌,虽然跑调了,但我睡得很香。

      我爸爸做饭不好吃,但他会做一种特别的咖喱,因为我说像'妈妈的味道'。后来星辰姐姐告诉我,爸爸试验了十几次才做对。

      爸爸的抽屉里有个盒子,里面是我和姐姐每次考试的试卷、画的画,还有我们掉的乳牙。他说这些都是宝藏,比他设计的任何房子都珍贵。

      我的爸爸可能不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爸爸,但他是最适合我的爸爸。我希望长大后也能成为像他一样温柔的人。”

      礼堂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许言秋低头假装整理袖口,实际上在悄悄抹去眼角的湿润。

      那个曾经躲在衣柜里发抖的小男孩,如今成了别人眼中“温柔”的代名词,命运有时真是奇妙。

      “接下来是许星辰同学的作文。”林老师换了一张字迹工整的纸。

      《我有一个好爸爸》

      作者:许星辰(六年级一班)

      “我的爸爸有一双神奇的手,能画出世界上最美的建筑,也能修补最破碎的心。

      六年前的那个雨天,当我从福利院来到这个家时,他蹲下来与我平视,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那天晚上我害怕得睡不着,他坐在床边给我讲星星的故事,直到我入睡。

      爸爸从不刻意说爱我,但他的爱藏在每一个细节里:书包里永远多备的雨伞,出差必带的三人合照,每年生日凌晨准时出现在床头的亲笔信。他记得我讨厌胡萝卜,喜欢紫色,害怕雷声,梦想当画家。

      去年科学课要求做建筑模型,我急得直哭。半夜醒来,看见爸爸在书房里对着电脑一点点切割材料,背影在台灯下显得那么专注又孤独。那时我才明白,原来孤独是可以被爱治愈的。

      爸爸教会我,家不一定要有血缘,但一定要有爱。他给了我世界上最珍贵的三样东西:安全感、信任和自由成长的空间。

      如果有一天我能选择自己的爸爸,我还是会一万次选择他。”

      林老师的声音在最后一段有些哽咽。

      礼堂里格外安静,许言秋听到此起彼伏的抽纸巾声。

      前排一位母亲转过头,红着眼睛对我说:“您真是个了不起的父亲。”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那些在我看来理所应当的事。

      ——记得星辰怕黑、陪朝阳踢球、保存他们的每件小作品。

      ——在他们心中竟有如此分量。

      家长会结束后,我被其他家长团团围住,讨教育儿经验。

      许言秋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只能归功于“孩子们本来就懂事。”

      星辰和朝阳躲在礼堂后门探头探脑,看到我的窘迫笑得前仰后合。

      回家的路上,朝阳左手牵着我,右手比划着足球战术,星辰走在另一侧,小声哼着歌。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两个小影子中间夹着一个大影子,像三只连在一起的企鹅。

      “爸爸,你最喜欢哪篇作文?”朝阳突然问。

      “都喜欢。”

      “必须选一个!”他不依不饶。

      许言秋假装思考了一会儿:“嗯...朝阳写的咖喱确实很好吃。”

      “耶!”朝阳欢呼着松开我的手,向前跑去,“我赢了姐姐!”

      星辰撇撇嘴:“幼稚。”

      但眼里带着笑。

      晚饭后是固定的家庭电影时间。

      我们挤在沙发上,看的是《飞屋环游记》。

      看到老卡尔实现妻子冒险梦想那段,星辰靠在我肩上小声说:“爸爸,我作文里没写全。”

      “嗯?”

      “我最感谢你的,是让我和朝阳成为一家人。”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如果没有你,我永远不会有个弟弟可以吵架。”

      银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我看到了那个六年前躲在福利院角落、拒绝与任何人交流的小女孩的影子。

      如今她长成了会写满分作文、会照顾弟弟、会半夜偷偷起来帮我盖毯子的贴心姑娘。

      电影结束后,我照例检查孩子们的作业。

      翻开星辰的作文本,发现最后还有一段被红笔圈起来,旁边批注“此处过于感人,单独朗读会影响整体效果,故省略”:

      “很多人说我和弟弟很幸运,遇到了这么好的养父。但爸爸说,幸运的是他。曾经有人像阳光一样照亮他的童年,现在他想把这份光传递下去。我不知道那个像阳光一样的人是谁,但我想谢谢TA,因为TA让我拥有了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许言秋的视线模糊了。

      抬头看向儿童房,门缝里还透出灯光——两个孩子肯定又在偷偷玩桌游。

      许言秋轻轻走过去,听到星辰在教朝阳折纸飞机。

      “要这样折,爸爸上次不是教过吗?”

      “我忘了嘛!姐姐你再教我一次。”

      “笨死了,看好了...”

      许言秋退回书房,从抽屉深处取出那个饼干盒。

      里面除了姜渺渺给的星星发卡,现在又多了一些新宝贝——星辰的第一幅画,朝阳的第一颗乳牙,我们三人在迪士尼的合影,还有两张满分作文的复印件。

      盒子的角落,我放了一张姜渺渺最近发来的全家福。

      照片背面写着:“言秋,望舒说想星辰姐姐了,暑假来北京玩?

      窗外,上海的夜空难得能看到星星。

      许言秋想起姜渺渺曾经说过的话:“星星看起来挨得很近,其实相隔亿万光年。”

      但有些光,即使跨越光年,也能温暖彼此。

      儿童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是星辰压低的声音:“快睡吧,明天爸爸要带我们去新开的博物馆呢。”

      “姐姐,爸爸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当然啦,不然我们怎么写得出满分作文?”

      “那...我以后也要当这样的爸爸。”

      “嘘,小声点...”

      许言秋轻轻合上饼干盒,放回抽屉。

      桌上的建筑图纸还摊开着,是正在设计的“星辰-朝阳”儿童医院。

      在不起眼的角落,我画了一颗小星星和一个小太阳,那是属于我们三个人的秘密符号。

      关上台灯,许言秋最后检查了一遍明天的行程单:早上八点,自然博物馆,中午,孩子们最爱的披萨店,下午,家庭电影《寻梦环游记》——朝阳还没看过,晚上,答应教星辰做更复杂的建筑模型...

      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日程,却是我二十年前想都不敢想的幸福。

      那个曾经以为会孤独终老的许言秋,如今被两个孩子用“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来形容。

      那个曾经默默收集姜渺渺一切相关物品的少年,现在有了更珍贵的收藏

      ——星辰的画,朝阳的作文,和他们成长的点点滴滴。

      睡前,许言秋轻轻推开儿童房的门。

      星辰和朝阳已经睡着了,一个抱着绘本,一个搂着足球。

      他小心地为他们盖好被子,在每人额头上轻轻一吻。

      “晚安,我的小星星。”我轻声对星辰说。

      “晚安,我的小太阳。”又对朝阳说。

      窗外,真正的星星安静地闪烁着。

      许言秋想起星辰作文里的话:“原来孤独是可以被爱治愈的。”

      其实何止孤独?

      那些童年的阴影,那些错过的爱情,那些无法言说的遗憾,都在两个孩子毫无保留的爱中,得到了最好的补偿。

      回到卧室,许言秋拿出手机,给姜渺渺回复消息:“暑假没问题,我们三人都去。望舒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发完这条消息,我翻开床头相册。

      第一页是我们三人在迪士尼的合影,星辰戴着米妮发卡,朝阳抱着钢铁侠玩偶,我站在中间,笑得像个孩子。

      合上相册,他关灯躺下。

      明天又是平凡而充实的一天。

      ——送孩子上学,参加设计会议,接孩子放学,听他们叽叽喳喳讲述学校的趣事......这样的平凡又幸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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