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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褶皱的关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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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温夏坐在位置上,盯着自己的成绩,陷入了发呆,哗啦啦翻开物理试卷,盯着那些错误的选择题,头皮发麻,这明明不是她的水平。
为什么每次想考好的时候,都距离成功差了那么一点点。物理课对梁温夏来说就是末日,说巧不巧,下一节自习课被物理老师老黄占了。
老黄依旧是班里的学生起的外号,个子高高的,顶着啤酒肚,穿一双黑色平底鞋走进教室,他一来便全班安静。
都认为老黄管的比黑框眼镜好,那是因为老黄一直有一个传统的“教学方案”
老黄紧紧盯着名单上的名字,不一会儿喊出声:“梁温夏。”班里安静了,犹如像在受罚一般的感觉。
梁温夏不明白为什么叫他的名字,接着又叫了好几个人。梁温夏偷偷瞄了一眼宋易帆,他刚打完篮球,这会儿正热,拿着自己做的小扇,给自己扇风。
宋易帆探过头,小心翼翼的说道:“不是,你怎么。”
梁温夏疑惑的看着他,“啥?我怎么了?”
宋易帆清了清嗓子,发现老黄没往这边看。“你知道咱班有个制度吗?”梁温夏根本不明白面前的人什么意思,她一头雾水。
“什么制度?快说。”梁温夏只知道她的物理大题,什么都没做,就写了一个工工整整的“解”字。
“物理制度,低于七十分以下,差了几分就抄几遍卷子!”梁温夏原本灿烂的笑容瞬间“戛然而止”。他伸出几根手指,表情严肃的强调。“全卷!一字不漏!老黄的规矩,铁律!”
“轰——”
仿佛一道雷在梁温夏的脑子里炸开,原本那张严肃的脸瞬间褪去了血色,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惧。
低于七十分!差几分抄几遍!
一想到那密密麻麻的物理公式,复杂的受力分析,和一头雾水的她。
现在梁温夏只感觉自己的脚踝已经隐隐约约发疼,这简直是非人道的酷刑,让她再崴一次脚都比这难受。
“真…真的假的?”她声音发颤,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看向宋易帆,希望他是开玩笑。
宋易帆一脸沉痛地点头,用眼神表示“千真万确,兄弟我去年就体验过。”他还想再说什么安慰,讲台上的老黄却在这时抬起了头,威严的目光扫视全班。
宋易帆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了自己座位,正襟危坐,假装认真看书。
梁温夏的心沉到了谷底。完了。这次死定了。她失魂落魄地趴在桌子上,感觉物理课本上的字都变成了扭曲的诅咒符号。
又想起自己那58分,岂不是要抄十二遍卷子?!想想就痛苦。
梁温夏又看了看旁边空旷的位置,他还没回来。
教导主任办公室的空气像是凝固的铅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王主任那张平时就严肃的脸,此刻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背着手,在办公桌前来回踱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上。
林逍站在办公桌前,身形依旧挺拔,只是微微低着头,额前略长的碎发遮住了部分眉眼,让人看不清他具体的表情。
他双手垂在身侧,校服外套的袖口似乎蹭到了一点灰白的墙灰,裤脚也沾了些尘土。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沉默的、倔强的、又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气息。
等到梁温夏路过办公室门口,她看着林逍沉默的背影,又看看暴怒边缘的教导主任,莫名的有点紧张。
她为什么会紧张?明明批评的不是她,而是站在办公室里的林逍,同桌影响同桌?
“林逍!”王主任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手指几乎要点到林逍的鼻尖,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你给我解释清楚!上课期间旷课!不仅旷课,还跳墙出校门!你眼里还有没有校规?!还有没有我这个教导主任?!”
“砰!”他重重一掌拍在办公桌上,震得笔筒里的笔都跳了一下。
办公室里的老师只敢看着这一面,谁也不敢上去阻拦。
林逍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但依旧沉默。他没有辩解,没有求饶,甚至没有抬头,只是那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
王主任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哑巴了?平时不是挺能耐的吗?成绩好就能无法无天了?说!跳墙出去干什么了?跟谁约架了?还是去网吧了?!”
“……”
回应他的依旧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梁温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林逍为什么突然翻墙,但直觉告诉她,事情绝不简单。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林逍插在右边校服口袋里的手,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方方正正的,一角从口袋边缘露了出来,是一个……印着某知名连锁药店Logo的白色塑料袋……
一个荒谬又让她心跳骤停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她的脑海。
买药?崴伤的药?!
今天篮球赛结束后,梁温夏就去医务室拿药,结果校医生说药没了,只能等下一批进货。
她猛地想起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脚踝难道他……他怎么会知道。
这个念头太过震撼,让梁温夏瞬间忘记了呼吸。
她看着林逍沉默倔强的背影,看着他口袋里露出的那个小小的、刺眼的药袋一角,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巨大的冲击感瞬间席卷了她。
为了给她买药?所以他才上课旷课?所以他才会铤而走险去翻墙?!就因为医务室没药了?!
“不管你去干什么!”王主任的声音依旧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违反校规就是违反校规!跳墙出校,性质恶劣!林逍,你给我写一份深刻的检讨!不少于两千字!明天一早交到我办公室!”
又是检讨???
林逍依旧沉默着,他插在口袋里的手似乎更紧地攥住了那个药袋。
“听到了没有?!”王主任厉声喝问。
“……嗯。”林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算是回应。
“出去!”王主任不耐烦地挥挥手,“好好反省!再有一次,直接记过处分!”
林逍没再吭声,默默地转身。他转身的瞬间,目光极其短暂地,飞快地掠过门口呆若木鸡的梁温夏,那眼神复杂难辨,像深潭里一闪而过的暗流,有隐忍,或许还有一丝被撞破的狼狈?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低着头,快步走出办公室,肩膀擦过梁温夏身边时,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梁温夏还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教导主任后面又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个擦肩而过的身影和他口袋里那个小小的药袋占据了。
就在这时,已经走出几步远的林逍,脚步突然顿住了。
他没有回头。
只是猛地抬起右手,从右边口袋里掏出那个已经被他攥得有些皱巴巴的白色药袋。
然后,他手臂向后一扬,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随意,甚至有点赌气的意味,看也没看,直接把那个药袋朝着梁温夏的方向。
扔了过来……
药袋在空中划过一个短短的弧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梁温夏脚边。
“啪嗒”一声轻响。
袋子里的东西似乎是一瓶喷雾和几盒药片,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梁温夏彻底呆住了,她低头,看着脚边那个印着药店Logo,承载着巨大秘密和冲击的白色袋子,又猛地抬头看向林逍的背影。
林逍扔完药袋,没有丝毫停留,更没有回头解释哪怕一个字。他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又像是完成了一个必须完成却无比憋屈的任务,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只剩下梁温夏一个人,傻傻地站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脚下是那袋滚烫的,如同炸弹般的药。
她紧紧握着药袋,指尖微微发抖。
为了这个……他旷课,跳墙,被抓,写检讨,高高在上的“自恋哥”竟然会有这么狼狈的一面……
脚踝处的疼痛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微不足道。
林逍这个人,他做事的逻辑,他表达的方式……永远都像一道最难的物理题,至今她还未解开。
夜风带着凉意,从敞开的窗户缝隙钻进来,拂动着薄薄的窗帘。
梁温夏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在墙壁上,微微晃动。
桌上摊开的是那张耻辱的58分物理卷子,旁边放着一沓崭新的稿纸。她应该庆幸,经过自己的努力,终于抄完了两遍。
白天在教导处门口发生的一切,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中反复回放:林逍沉默倔强的背影、王主任暴怒的斥责、那个被粗暴扔到她脚边的药袋……
这个念头像只小虫子,在她疲惫的神经上反复啃噬。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笔尖落在稿纸上,脑子未动手已经动了起来。她写的手发酸,你闭上眼,眼前全是密密麻麻物理题,仿佛在搬运巨石。
“啪嗒。”
隔壁房间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关门声。
梁温夏握笔的手指猛地一紧,笔尖在稿纸上戳出一个小洞,他回来了。
她不明白她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晚上。
三人坐的整整齐齐准备吃晚饭,只有林逍迟迟没有出来,梁温夏盯着楼梯,望着他那不知会不会出现的影子。
林峰皱了皱眉:"阿逍呢?"
方蓉连忙打圆场:"他可能在学校有事,我们先吃吧。"
就在这时,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他从楼上下楼,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怎么这么晚?"林峰语气严肃。
"学校有事。"林逍简短地回答,拉开椅子坐下,全程没看梁温夏一眼。
方蓉赶紧给他盛了碗汤:"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梁温夏偷偷抬眼,发现林逍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浅浅的擦伤,翻墙时留下的?
她匆匆扒完饭,低声说了句“我回房了。”便逃也似的上了楼。推开房门,书桌台灯竟然亮着,暖黄的光晕笼罩着桌面。
“我明明刚刚出门前关灯了……”梁温夏心里嘀咕。
她走到书桌前,准备继续和那该死的物理卷子“搏斗”。她习惯性地翻开压在书桌最上面的物理课本,那是她用来盖住那张耻辱58分试卷的。
课本下面,原本只孤零零躺着她自己抄了两遍的试卷和那沓空白稿纸的地方,此刻整整齐齐地摞着厚厚一叠写满了字的稿纸。
她颤抖着手,难以置信地拿起最上面一张。
熟悉的物理题目,熟悉的错误选项。
但……不是她的字迹……
这字迹刚劲有力,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冷峻感,笔锋转折处干净利落,像极了他。
梁温夏的心脏狂跳起来,她飞快地翻动着这厚厚一叠稿纸。
一遍,两遍,三遍……十遍。
整整十遍物理卷子!从选择题到那个只写了个“解”字的大题,每一道题,每一个字,都被一丝不苟,工工整整地抄写了下来。
十遍!他帮她抄了十遍?!
梁温夏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冲击直冲头顶,让她瞬间有些眩晕。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她崴脚去买药,结果被罚写两千字检讨。
现在,又一声不响地帮她承担了这足以让人写到手腕断掉的惩罚十遍物理卷子。
那个总是冷着脸,连眼神都吝啬给她的“异父异母哥哥”,那个在教导处沉默得像块石头的人,那个被她连累写检讨的人……竟然在背后,做了这样的事。
难以置信,愧疚,茫然,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暖流,在她心口横冲直撞。
他只是哥哥吗。
梁温夏好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也不明白他这样做图什么,总是偷偷的帮助自己。
她盯着桌边的手机屏幕,她决定要问问他。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手机在键盘上疯狂打出一行字,却又一点点的撤回。
最后就只剩下两个字。
梁温夏:[林逍。]
打着游戏的他,被屏幕上弹出的一条消息惊讶,二人似乎从加上微信以后没再聊过天,聊天内容一大部分都是让下楼吃饭。
林逍:[?]
梁温夏盯着那屏幕上冰冷冷的问号,不知应该回复些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打出一行字。“物理……谢谢你。”却又急速删去。
“为什么要帮我买药?”最终还是删去,她不明白她自己的心里为什么会有一种酸涩感,像青春期懵懂的幼苗撞进她的心里。
梁温夏:[你的手还疼吗?]
发送成功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响,他关闭手机屏幕,扔向书桌旁的一角,不再看它。
游戏内的背景声,杂乱,有令他心烦。手上的伤?她是在关心他这个,当时翻墙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注意,直到回家洗手的时候才发现有一点点刺痛。
林逍:[没事。]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和他的人一样,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她盯着那两个字,一股说不清是赌气还是不甘的情绪涌了上来。他越是这样敷衍,说着没事,她越是想知道。
梁温夏:[你为什么要给我买药,为什么要帮我抄十遍物理卷子?]
林逍看着屏幕上那行直白的问句,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昏暗的光线下,他背靠着椅背,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线条清晰的下颌,也照亮了他眼底深处一丝被戳破的烦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对话框顶端没有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梁温夏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果然……他还是不想回答。
下一秒熟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梁温夏。”
极其轻微,但清晰无误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梁温夏猛地抬头看向房门,心脏骤然漏跳一拍,是他?
她几乎是跳起来,几步冲到门边,手搭在门把手上,却又迟疑了。她深吸一口气,才缓缓拉开了房门。
走廊的光线比房间暗,林逍就站在门外。他换下了校服,穿着一件简单的深灰色T恤,身形挺拔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似乎刚洗过脸,额前碎发微湿,有几缕不听话地贴在皮肤上,露出那双深眸。
“真笨,你再问,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他撂这儿一句话便转身走。
梁温夏一头雾水,他原谅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