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一丈红 ...

  •   苏淙淙见柳知梦被那酒呛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得撕心裂肺,哪里顾得上其他,一把扯住后头那人的袖子,急道:“你去劝劝他可好?这样不行的啊!会出人命的!”

      曹恒就是真正的天潢贵胄了,在这个时代,在这里弄死个把贱籍的花娘,简直如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祁三郎被她扯着袖子,面色也很是难看,却不理她那茬话,只压低声音急急问:“你是疯了?你不是在水云庵么?弄成这副怪模怪样到这里来做甚?我母亲知道么?”

      苏淙淙正要说话,后头柳知梦又呛了一大口酒,几乎将肺都要咳出来了,瘦弱的身子抽搐着,口中吐出破碎的几个字:“救命。。。苏。。。苏公子。。。救我!”

      苏淙淙见她真受不了了,心里一急,一把挥开祁三郎,想要出去唤人来。

      祁三郎武将世家出身,自小习武身手不凡,哪里能让她跑了,上前一步扯住她的袖子,只见两人一跑一扯间,一样白色物事从苏淙淙袖子里飞出——正是她揣在袖子里的胭脂样品,此刻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准头极好地噔一声砸在曹恒头上。曹恒玉白的额角顿时淌下一缕鲜红的血。

      苏淙淙一见那鲜红鲜红的血,身子都软了,仿佛看见了华妃当年赏给夏冬春的一丈红——只是那抹红是她的。

      饶是她没有机缘仔细读过这个时代的律法书,基本常识她还是有的。以她和曹恒如云泥之别的身份差距,误伤天潢贵胄,她就是长十个脑袋都不够砍了。

      曹恒猝不及防,被砸得头一偏,等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个小白脸伤了,如他这般金尊玉贵的身份,这是前所未有的,更是深感奇耻大辱,一把踹开柳知梦,提了酒壶就气势汹汹地冲苏淙淙走过来。

      苏淙淙一见他一张白净俊脸上毫无表情,一双眼却冷得吓人,只觉得他要一酒壶砸死自己了,顿时被激发了无尽求生本能,兔子一般蹿起来,飞快地躲到了祁三郎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袍子,心里连连祈祷:我毕竟是叫祁三郎母亲一声“姑母”的人,他会护住我的吧?他能护住我么?

      祁三郎倒是很讲义气,虽然对身后这惹祸精“表表妹”非常不满,但晓得此事如真摊在她头上,怕是她今天走不出这扇门了,少不得还是要自己出面担着。

      于是上前几步,将白无常一般的曹恒一拦,赔笑道:“七爷受惊了,都是兄弟不好,失手伤了七爷,此厢赔罪了。”说罢端正行了一个大礼。

      曹恒被他一拦,看了他一眼,脸色还是缓和了好些,似笑非笑道:“三郎认得这人?”

      祁三郎也面带微笑,语气轻快道:“认得,会作几首诗,有些小才。”

      曹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将手中酒壶一掷,发出老大一声巨响,顿时酒水瓷片飞溅一地,本就提心吊胆的苏淙淙吓了一个哆嗦,在祁三郎后头又紧紧扯住了他的衣角。她心知肚明,此时此地,这不靠谱的纨绔就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她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小命,自然丝毫意识不到,自己与祁三郎这番互动落在他人眼中有多暧昧。

      曹恒见她这副模样,更是笑得停不下来,好半天才指着祁三郎对后头进来的顾公子笑道:“子褀,你看看三郎这副模样,我说呢,他素来喝酒只喝素的,玩也只玩素的,还以为他多刁的胃口,原来是应在这里了!”

      苏淙淙一头雾水,不晓得是“应在哪里了”,却见在顾公子和曹恒的朗声大笑中,祁三郎飞快回头看了她一眼,脸色极其难看,似是羞恼又似是无奈,却终究未发一言,默认了下来。

      苏淙淙一见他那难以言说的表情,瞬间明白了——她将他的名声坏了。

      最最关键的是,她如今还是男儿装扮。想必经此一遭,祁三郎原本是个断袖的形象就要在他最亲近的兄弟们心中根深蒂固了。说不定以后他们都不敢找他玩了呢。

      曹恒很是开心地笑了半晌,才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今日也算是快意,既然是三郎的心头好,我自然不好为难了。三郎你记着,你欠我一顿好酒!”竟是既往不咎的模样了。

      苏淙淙刚松一口气,又听他语气一冷,道:“三郎将你的人带走吧,我还有帐与柳姑娘算。”

      柳知梦只觉得自己死里逃生,早颤颤巍巍躲在墙角直发抖,满头满脸的酒渍,脸上泪水纵横,发髻被扯散了,妆也花了糊在脸上,形容狼狈不堪。

      此刻闻言惊讶万分地抬头看向曹恒,小脸上一片惨白,几乎害怕得连呼吸也停滞了。

      苏淙淙心知此事也是因她而起,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顿感身子一轻,竟是被祁三郎一把扛在肩上出了门。

      祁三郎力气大,两只大手铁一般箍着她,令她动弹不得。好容易出了门,才将她放下。

      她一落到地上,丝毫也顾不得自己,只急急问:“三公子,你能否去为柳姑娘说说情?这是误会呀!实在不行,就揭露我女扮男装的事情也是可以的。你说,他会不会杀了柳姑娘?”

      祁三郎一句不答,只如同看稀奇一般定定地打量她,她这才觉得这厮有些奇怪,后知后觉地问:“你为何这样看我?”

      祁三郎一声冷笑:“我是想看看,你有多大一张脸,你又究竟藏了多少奸。”

      这就是不会去为柳知梦说情的意思了。苏淙淙虽救人心急,却不得其法,很是沮丧地低下头。

      这个该死的时代。多怀念当日遇到危险掏出手机就能报警的法治社会呀。

      不知为何,祁三郎见她被自己说得心灰意冷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忍,生硬道:“七爷心里有数,不会真的拿柳知梦如何的。他也舍不得。”

      他有数么?舍不得么?苏淙淙只觉得这位小七爷面善心狠,人命在他心里,怕是淡漠得很,方才就差点一酒壶砸死自己了。

      祁三郎却不理她了,二话不说,连拽带拖地将她扯上了一辆停在内院的马车。这马车花里胡哨的,应是这桃花阁的。

      祁三郎对着黑暗中说了一句:“去水云庵。”一个侍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驾轻就熟地坐在前头赶起了车。

      祁三郎撑着车壁,目光不善地看着苏淙淙,道:“现在可以说了?你装神弄鬼想做什么?”

      苏淙淙今晚失望而返,还几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此刻只觉得疲惫沮丧得很,便冷冷道:“我没有做对不起侯府的事,你不信可以去问夫人。”

      祁三郎一挑眉,道:“哦?你的事夫人都晓得?那夫人可晓得你到桃花阁来?这是你该来的地方?”

      苏淙淙心里吐槽道,怎么,你来得我就来不得了。你一个纨绔,还训我训得这般顺口,你还真拿自己当我表哥了呢。

      祁三郎一见她闭口不言,还表情不驯,顿时乐了。

      他突然身子向前,将脸凑到她跟前,轻声道:“现在要划清界限了?是谁方才几乎将我衣裳都扯破了,那时怎么不硬气了?你倒是早点摆这副脸色给我看呢,你看我还管不管你的死活。”

      苏淙淙一听这冷漠不近人情的话,压抑了一晚上的委屈顿时忍不住了,泪水决堤一般簌簌而下。

      是啊,他们都是尊贵的,看不得脸色,受不得冷遇,若是惹他们心情不好了,就要如同曹恒对柳知梦,他此刻无情无义地说“不管你的死活”一般,肆无忌惮地侮辱、欺负甚至还要杀了她们。

      祁三郎一见自己一句话惹得这小娘子哭得伤心不已,心里生出了几分自责,便放柔了语气道:“你莫要哭了。以后你也再莫要来这样的地方了,你年纪小,又自来在乡下待着,你不晓得,这样的地界不是你今日看到的那般雅致有趣,里头其实脏污得很。”

      苏淙淙听他这话大有深意,也顾不上哭了,望着他问:“那柳知梦怎么办呢?她同我说,她不想待在那里。那里不好。”

      祁三郎见她自己一屁股脏东西还没有擦干净,竟然只顾关心别人,正想开口讽她几句,但一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眼中含着几滴泪将落未落,心里顿时一软,难听话也说不出来了,只道:“她有本事得很,还有人护着,不会有事。你只管好自己便是了。”

      他话音一落,马车渐渐停下来了。外头侍卫恭敬禀道:“公子,水云庵到了。”

      祁三郎也不废话,一把将苏淙淙扯下马车,用眼神示意她自己快点进去。

      苏淙淙一步三挪地走到挂着两个小灯笼的门边,一回头,见祁三郎隐在马车阴影里,正目光定定地看着自己,晓得今天不进去是混不过去了,只有认命地敲敲门。

      片刻有个小尼姑来应门,见是个生人,举着一只蜡烛惊讶地望着她,她随口扯了几句慌,只说自己是外地来寻亲的,与家人失散了,看到此间有庵便来求助,一句不敢提自己的真实身份——“苏表姑娘”正在庵里安睡呢。

      那尼姑犹豫了片刻,开门放她进去了。夜里又恢复了平静。

      过了半晌,尼姑庵不高的墙头探出了一个脑袋,接着一个瘦弱的身影艰难地爬了上来,用腿试了几下,腾地一下跳下了墙,在土地上摔得一哼,却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倒是硬气。

      祁三郎抱臂自上而下地看着地上那人,风流一笑道:“表妹还有事?”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