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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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乘坐八辆私人马车，在商会旅馆住过六晚，读的书从《熊孩子与小小鸟》到《西大陆草药集》，安夜和恪寻总算在第八天抵达目的地。
黑曜石镇临近东西大陆边界，整体归西大陆，居民却以东大陆人为主，但往来的西大陆商人也不少。恪寻的房子位于村镇外围，紧挨着莎洼山，山里偶有几株珍稀植物，每长出来一点就被他近水楼台先得月。而且野兽经常跑到山底下，普通村民不敢靠近，恪寻一个人住着乐得清净。他当初选地没多少讲究，单纯想着自己不能在西大陆当流浪汉，见这栋房子顺眼就买了，反正不贵。
如今要把房子匀出去，恪寻内心有点忐忑，面上仍镇定自若地说：“房屋有三层，一楼有厨房和杂物间，杂物间里的东西不要碰，二楼有书房和两间卧室，我待会给你收拾床位，书房里的东西不要碰，三楼……呃，不要上去，比较危险。”是他拿来研究魔法的区域。
虽然恪寻没明说禁止进入杂物间和书房，但经过这些天的阅读和教导，安夜学会听人类的“话里话”。现在安夜觉得自己听懂了，他被允许活动的范围只有那间卧室和毫无意义的厨房。
回忆起墓穴的遭遇，安夜主动问：“我出去吃饭你会跟着吗？”
“不会，”恪寻想了想，提醒他，“镇里魔法师比你之前待的那附近多，你注意安全。”说完，他忽然想到安夜体内那薄薄一层魔力，留下一句“等着”，转头进杂物间翻出件灰扑扑的斗篷。它比先前那件白斗篷宽大两倍，细闻有股淡淡的霉味，恪寻递给安夜前用了道清洁魔法，使它勉强干净，但整体还是灰沉沉的。
“穿上后可以透明化，期间不要碰到太冷或太热的东西，否则透明化会无效。”他当初往斗篷注过许多魔力，至今仍有余量，够安夜用好几回了。
“谢谢。”安夜摸了摸斗篷，觉得质感没白斗篷好，糙糙的，当被子盖估计也不太舒服。
这段路程的白天他都靠阅读度过，仅用七天熬过了失眠的痛苦，最后居然真熬出点看书的兴趣。因此恪寻收拾几乎埋汰成第二个杂物间的卧室时，安夜就坐在门边看着，内心斟酌是否要把请求提出来，毕竟对方刚说完不让他碰书房。
忆起分享冰激凌那晚的恪寻无情地说：“我只管你到新的居所，不会答应其余乱七八糟的要求。”
唉。
他收起借书的多余想法。
坐了一会儿，安夜觉得有些饿了，相比以前头晕眼花的程度，如今这点饥饿简直不值一提，可他还是披着斗篷径直下楼，反正出门不需要跟恪寻报备。
秋日午后的阳光暖烘烘的，安夜凭着记忆走到最后一辆私人马车停靠的商会，虽然那栋红尖顶建筑本就显眼。前台似乎有些困了，撑着脑袋半趴在桌上，看得安夜同样泛起睡意。
他想问对方商会有没有书卖，什么类型的都可以，可惜人类交易都需要金钱，于是当初沉重的钱袋成为他第二后悔没从墓穴救出来的东西。
他略感惋惜地感受起因爱产生的情感能量，打算先完成主要目标。循着空气中淡淡甜味，透明化的安夜来到一栋平顶的红棕房子。房子外墙被一层绿植攀附，安夜隐约觉得在书里头见过它们，可他不擅长将知识与现实对应，光发愣几秒就越过思考，靠近那扇没被绿植盖住的窗户。
仗着自己透明化，他贴窗户贴得比往常近，这样能在更短时间内吸食更多情感能量。也正因如此，屋内的声音传入他耳朵：“至此，牧羊人撒了三次谎，村里无人愿意相信他的话。”
原来在讲故事啊。
安夜一边吸食一边听屋内那道轻柔的声音缓缓讲：“终于有一天，狼从牧羊人的谎言跑出来，吓得羊群在山坡四处乱跑。牧羊人慌张地举起手臂，高高挥舞，大喊着狼来了的事实。
“村民们听到是牧羊人在喊，不予理会，继续劳作。只有记性差的傻子听进去，拿着斧头，到山坡与牧羊人合力赶走狼。”
“为什么？”男孩趴在老师膝盖上嘀咕，“牧羊人说那么多次谎，为什么不让他罪有应得？”
男孩说的是东大陆语，安夜听不懂，只能从微酸的情感能量猜出他不太高兴。
而讲故事的人依然用西大陆语回答：“因为羊群很可怜，明明是牧羊人撒谎，后果却要落到它们身上？所以傻子才会上山赶走狼，保护羊群。”
老师怀里年纪较小的女孩咯咯笑，用西大陆语评价：“记性差又善良的傻子！”
棕色卷发的少女受不了他们打岔，向讲故事的人追问：“后来呢？”
“村民无法原谅牧羊人欺骗他们三次，整个村只有傻子愿意跟他做朋友，两人就一起上山放羊。”
等了一阵子后话，却意识到故事已然结束，少女难以置信地问：“没啦？”
讲故事的人微笑摇头，这下安夜感觉空气中酸味加重，估计是那位少女的情感能量。
“做了错事的牧羊人什么都没失去吗？”
讲故事的人思考片刻，回答：“狼来的时候，跑丢了两三只羊。”
少女这才觉得好受了点，倒是女孩开始挥着手叫嚷：“傻子和骗子天生一对呀？”老师被闹得没办法，揉揉怀里人脑袋，意思是让她安分下来。
讲故事的人慢条斯理地答：“两个缺失陪伴的人凑一块，挺好的。”
女孩显然对这回答很满意，懒懒躺在老师臂怀。
“那你呢，有什么问题？”
男孩见问题都被伙伴问了，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被讲故事的人一问，他茫然地眨了眨眼。
“哎，不是指你，”讲故事的人忽然朝窗外道，“窗外的客人，你有什么问题吗？”
第一次被食物来源抓包的安夜：“……”
一根冰针携着浓重寒意擦过斗篷，透明化解除，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吓了屋内的少女和男孩一跳，女孩和老师倒是表情平平。
安夜才吃到三分饱，体内魔力不足，逃跑都费劲，何况那根冰针威慑力十足，如果对方动手那他只好等死。
讲故事的人虽凭气息判断来者是恶魔，但见到安夜的脸后，本来维持得好的笑容淡了一瞬，不过很快恢复如初，招呼他进来：“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坐吧。”
房间仅有三把椅子，少女自觉从隔屋拿出第四把，将它挨着讲故事的人。
相比少女和男孩的警惕，安夜反而表现得从容，他知道强者想做什么都是一念之间，所以身为弱者不做多余反抗。
云熹此番来黑曜石镇是她作为师姐从清垠旧物那找到些东西，想告诉离家一年半的小子，来之后发现这孩子连自家也不待，干脆在黑曜石镇等着。期间认识了教书的辛蕊，有事没事给她的学生讲故事，权当复习西大陆语。谁知道孩子没等到，先跟孩子的朋友碰面了。
瞧他长相和体型在人类中算位青年，云熹又习惯端长辈架子，便不介意实际的年龄差距，当眼前恶魔仅比恪寻年长两三岁对待：“你是不是认识恪寻？”虽然同族的魔力气息都大差不差，但恪寻好歹是她儿子，总归熟悉，这斗篷分明满是他的魔力气息。
听到熟悉的名字，安夜点点头。
女孩插话：“恪寻是谁？”
“我的儿子。”
原来讲故事的人是恪寻的母亲。
意识到这点，他仍丝毫安心不了，毕竟没人比他更清楚亲情纽带的脆弱……但人类跟恶魔似乎不同？
男孩一听安夜和恪寻认识，脑袋便从辛蕊老师的膝盖移开，一改初见时的害怕，趴在安夜膝弯，眼睛亮亮地问：“你是恪寻哥的朋友吗？”
物理距离再近，语言障碍也不会自己破，一句话只听进去恪寻两个字。安夜坦白：“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澄恩只会说东大陆语，”云熹干脆替他问了，“你是恪寻的朋友吗？”
问他们是否认识时，安夜还能轻松点头，如今这句话倒是难住他，在场其他人安静了十几秒都没等到答案，还是女孩的哈欠打破沉默。辛蕊老师适时说道：“我带莉娅午睡。”
辛蕊老师一走，棕卷发少女也要跟着，留下语言不通的澄恩。安夜觉得他的情感能量太古怪，想推开，偏偏澄恩两只手扒住他膝盖，脸都贴上来，像温顺无害的小动物。他只好做一件事，那就是最擅长的憋气，实在受不了才呼吸一口。
明明恪寻说过别人强迫他时要反抗，可强硬的他无力反抗，柔软的也推不开。
云熹端详着恶魔的样貌，安夜眼尾是下压的，长睫如鸦羽挡住一点眼瞳，给人睡不醒的懒散感，偏偏长得过分俊美，几乎与人偶无异，甚至人偶师还琢磨不出这般五官。除此之外，从第一眼起她就发觉恶魔身材单薄得很，不至于骨瘦如柴，但也是风一吹就倒。难怪恪寻给他透明化斗篷，凡是有点力气的人类都能强抢恶魔。
她露出长辈特有的和煦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安夜如实报上。
“安夜啊……”云熹状似感叹。
此时澄恩扯扯安夜裤腿，吸引注意力，跟他交换姓名：“我是澄恩。”他会讲简单的西大陆语。
“澄恩？”安夜发音很标准，趴在膝弯的男孩便开心点头。
云熹见状用东大陆语揶揄他：“怎么卖起乖来？”
“姑姑！”澄恩皱起眉发了个小脾气，然后抬头看向安夜，见他神色如常，便摆出自认为最讨人喜欢的笑。
安夜被澄恩直勾勾盯着，感觉更喘不上气。他正欲开口，便听到一道脚步声由远而近冲着这个方向来。
“母亲？”恪寻站在门口，往里看到母亲、堂弟与安夜在一块，这画面有种说不出的异样，尤其堂弟粘人的毛病从未变。
但恪寻很快察觉安夜脸色不对劲，估计又是情感能量作祟，因此走到他身边对堂弟说：“你先起来。”
腿边没了软软的一团贴着，安夜总算能喘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