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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真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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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淡然中透着几分凉薄的季节,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落在青石台上,微微的凉风越过窗台吹得桌案上的书页哗哗翻动。
“怀郎~”
一个娇柔无比的轻唤伴着雨声传进屋内,不知何时窗边站着一位身着青衣撑着纸伞的少女,模样端庄而眉眼勾人。
砰的一声,一本书重重的砸到了窗边,把那个撑伞的女子吓得顷刻间委身不见了。屋内的人恶狠狠的盯着窗户,过了许久才缓缓卸下谨慎的情绪,担忧的看向床榻上双目紧闭的少年……
“师父,你肩膀湿了。”
云翊踮起脚,替清雨正了正雨伞,而他自己则是持着一片硕大泛黄的荷叶用以遮雨,雨水打湿了他的发尾,一阵微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清雨不容抗拒的将云翊拉至伞下,虽然有些拥挤,但也比抵挡不住这秋风斜雨的枯荷要好很多,云翊很介怀忘川河底的事更是介怀自己,所以一直有意与清雨保持距离,二人挤在伞下令他有点举手无措,为了掩饰心虚说道:“前面有村落,我们就在那边投宿吧。”
“嗯。”
重山交叠之中,黛瓦白墙的村落犹如万水千山中镶嵌的一枚玉珠,走近后青石巷弄乌蓬拱桥好一副江南水乡之景。
走过水桥,只听得低低的呜咽之声此起彼伏,穿过小巷循声望去,一个大户人家的门庭前挤满了人,皆是面露哀色。
“这是怀家的三郎要不行了吗?”
“可不是,被妖怪缠上了。”
“真是可惜啊,怀家大郎是个傻子,二郎早亡,只有这个三郎是真不错,啧啧啧,怎么摊上这样的事了。”
“是啊,怀老爷那样的善人,真是老天无眼。”
云翊听到身边零星的村民低声的议论,侧目间,发现不远处在树影之下有一个青色的身影,连撑着的伞都是青色,直勾勾的盯着怀家,眨眼的功夫却又不见了。
“去看看吧。”清雨和云翊来到怀家大门前,门楼高大精致不失气派,前堂和前厅虽然都已站满了人,但他们的到来还是引得人纷纷侧目。
“二位是?”一个身着近似管家的人客气有礼的迎了上来。
“我与师父途径此地,得知贵府三公子抱恙,特来相救。”云翊走上前同样回礼道。
管家心思深重的点了点头说道:“二位稍候片刻,我去通报一声。”
不多一会,便有人来请清雨和云翊进入里厅,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人正坐在上座,双目的微红可以看出也是才哭过的,应该就是怀老爷了。
“不知道长是在哪里修行,若能医好我儿,我定重金酬谢。”怀老爷起身说道。
“梅城燕瑶池。”云翊站在清雨的身旁回答道,“若是能医好贵公子,便是我们的功德,不图金银回报。”
听到燕瑶池,再看着眼前仙风道骨的清雨与旁人不同的高贵气质,怀老爷微微瞠目,不可置信的说道:“相传燕瑶池的神水可治百病,起死回生!二位仙长亲临舍下,定是我儿有救了!”
说罢,怀老爷急忙召来管家和一众婆子丫鬟,簇拥着将清雨和云翊带至怀三郎的房间,站在门口,清雨好似发现了什么,神色微微一怔。
云翊也察觉到了,顺着清雨的目光只看见门框边上有一个形似孩童的手印,再望向别人,竟未有一人发现,看来这不是活物留下来的。
清雨对着云翊微微的摇了摇头,并未声张,二人来到里屋,床榻上躺着一位面容枯槁的少年,虽然还有微弱的呼吸,但每呼出一口气都能过很久才接上下一口,怪不得都说他命不久矣,这样看着的确是没多久的活头了。
“云儿。”清雨示意身边的云翊上前去搭脉。
云翊寻常检查了一遍,稍有思虑后说道:“怀三公子是被邪祟缠上了,精气外泄,阳寿折损,祛除邪祟就好,不过……”云翊有些许犹豫的看向了清雨。
“无妨,尽可说。”清雨给予肯定的点了点头。
“不过,如今这副模样不是一两日的事,还是要找到邪祟的由来才能让怀三公子真正康复。”云翊看着怀家的众人严肃的说道。
怀老爷为难的说道:“就算要去邪祟,我儿的身体可还能撑到那时。”
“可以。”清雨冷冷的回应道,双手横于胸前结出莲花手印,指尖连出丝缕银线,银线交织中浮出一盏琉璃烛台,烛台悬浮至床榻之上,燃着银中带蓝的火焰。
“仙长……这是?”怀老爷被眼前的一幕惊的瞪大了双眼,不自觉的弓着身子,低声半天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此乃长生烛,一为怀三公子续命,二为抵挡邪祟。”清雨泰然自若的说道。
还未等怀老爷说出下一个疑问,床榻上的怀三公子大大的喘了一口气,呼吸渐渐顺畅起来,怀老爷激动不已,赶忙上前查看儿子的状态,见到怀三公子嘴唇在动,便急忙贴着耳朵听他再在说什么。
“什么真真!你都被那个妖怪害成这样了!”原本一脸欣慰老泪纵横的怀老爷突然变得情绪激动起来。
云翊歪了歪头,饶有意思的给了清雨一个眼神后,凑到怀老爷身边,问道:“真真是谁?你怎么知道是他(她)害的贵公子如此?”
怀老爷看了一圈屋内的人后,吩咐他们都退下,只留下了管家,然后掖了掖怀三公子的被脚,请清雨和云翊去外屋坐着。
“怀老爷,有什么就说吧,别耽误了怀三公子的病情。”云翊看着犹犹豫豫的怀老爷后,催促道。
怀老爷这才慢慢托出实情,这个村落靠的是四处走南闯北的经商为生,怀三郎在半年前外出经商回来后就变得不太正常,每逢下雨就独身出门,还不允许下人跟着,怀老爷爱子心切,每每派人暗中跟随,但去的人总是会跟丢。
怀夫人早些年身故,大朗痴傻,二郎也早亡,怀老爷十分看重三郎,所以在怀老爷的追问之下,才知道他每次出去是赴一位名叫‘真真’姑娘的约,他与真真一见如故,无话不谈以至于私定终身,怀老爷虽然心中迟疑,但想着只要是个好姑娘,也该早些迎娶回家,然后命人备了聘礼,跟着三郎去提亲。
岂料怀三郎来到往日相约的地方后,却发现是一片坟地!奴仆们都吓坏了,回来后怀三郎生了一场大病,便卧床不起了,吃了小半年的药也不见好,身体反而越来越差,都说他是被女鬼缠上了。
听完怀老爷的阐述后,清雨和云翊决定去那片坟地看看,怀老爷找来当初跟着怀三郎一起去提亲的仆人领着他们去了那片坟地,仆人十分害怕,只大致指了方向便找借口提前离开了。
这是一片很小的坟地,只有寥寥数个拱起的土堆,而且因无人打理所以杂草丛生,很多墓碑都只露出半个头来。
“这里也没有什么邪祟的气息,怀三郎不是在这里被盯上的。”云翊在周围查看了一番,站在原地掐着腰揉了揉后脑勺。
清雨看着灰蒙蒙的天和脚下浸在湿润秋雨中的山水,侧过身说道:“妖,是六界中唯一没有邪祟之气的生灵。”
“妖?!”云翊惊讶的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呢。不过妖若是想要吸取凡人性命,基本都是一击即中不留后路,很少有这样纠缠个小半年的。”
“等等吧。”
清雨撑起手里的伞,听得伞面上渐渐有了落雨的声音,云翊也自觉的走到伞下来,雨声渐渐大了起来,一眼望去山间的景色也渐渐朦胧。
“师父。”云翊扯了扯清雨的衣袖,好似发现了什么。
只见二人身后的墓地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亭台池轩!小小的清池台上立着一个半卷珠帘的亭子,亭内设着桌案香炉,炉内还升起寥寥熏香。
清雨先一步走进亭子,并未见到旁人的身影。云翊跟着走来,只觉熏香好闻,他伏在桌案边,发现桌案下有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将那个东西抱出后,惊喜的说道:“师父,你看!”
原来是一只肥嘟嘟的狸,正打着瞌睡半迷糊的就被云翊提溜出来了,胖胖的爪爪扒拉了半天都没能挣脱出云翊的怀抱,索性也就不挣扎了,懒洋洋的窝在云翊的胸口打着哈欠。
“好可爱啊。”云翊搓了搓狸的脑袋,狸一脸懒洋洋的无奈之态。
清雨微微笑着,“很喜欢吗?”
“喜欢啊。我最喜欢这种毛茸茸的、软软的了,超级有手感。”云翊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怀里的小懒虫,满足溢于言表。
忽然,清雨手指微动,袖口的银链从草丛中扯出一名青衣少女,把云翊和怀里的狸吓了一跳,而原本享受被抚摸的狸好似见到了亲切之人,拼命挣扎着从云翊的怀里跳了出来,溜到被捆住的青衣女子身边,攀到她的肩膀上卧成一条‘毛领’。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云翊惊讶的打量着女子。
清雨面无神色的俯视着女子说道:“你就是怀三郎口中的真真吧。”
那青衣女子垂着脸点了点头,云翊见她默认后便假装厉声问道:“怀三郎倾心于你,你为何要害那怀三郎?!”
“我没有,我怎么会害三郎!只要能救他,我宁愿散去修为!”原本闷闷的女子扯着哭腔狠狠的瞪着云翊。
“就算不是你害的,也跟你脱不了关系吧。”云翊见她哭的泪眼朦胧,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装的太过严厉了。
“说了不是我!”
“不是她。”清雨听着他们的争执后,淡淡的说道。
“怀三郎是邪祟缠身吞噬阳寿,她只是狸化的青伞女,没那个能力去害人。”清雨面不改色的解释道。
“原来是青伞女。”云翊点了点头,常有妖狸化成女子模样,撑着荷叶伞身着青衣留恋雨中魅惑少年。
“三郎与我雨中相遇,我们共结廉纤之约……”真真垂泪道,“我也不知纠缠他的是何物,只能偷偷渡修为给三郎续命。”
“那你跟着我们做什么。”云翊双手怀胸无奈的看着真真,不是美人垂泪不动人,实在是方才在怀家听了太多哭声,耳朵已经觉得聒噪了。
“从你们一来,我就知道你是修仙的人,而他……”真真怯怯的望了一眼清雨,继续说道:“这位仙长并非人神,想必会愿意帮帮我和三郎。”
“人是要救的,只是你也不可再去见他,人与妖终究有别,你的存在只会让他缠绵病榻,英年早逝。”清雨的语气稍微缓和。
真真泪眼朦胧的点了点头,而后清雨松开了捆着她的银链,四周的景色随着真真的离去开始消散,变回了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