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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雨天的模型谋杀事件（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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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初歇的黄昏，航天社活动室弥漫着松节油与草莓牛奶的混战气息。林夏盘腿坐在满地零件中间，鼻尖沾着荧蓝涂料，正用美工刀雕刻一块亚克力板。窗外梧桐叶尖坠下的水珠"啪嗒"砸在窗台，惊飞了栖在生锈栏杆上的麻雀。夕阳把她的影子拉长在顾沉正在组装的卫星模型上，像给金属骨架披了层暖橙色的纱。
"看我给空间站设计的新logo！"她突然举起板子，戴兔耳的宇航员在暮色中张牙舞爪，丙烯颜料顺着板子边缘滴落在顾沉的电路图上。那些精密排布的线路突然开出朵靛蓝色的花。
顾沉从全息投影仪的光幕里抬头，镜片映出跳动的电焊火花："气闸舱过渡环的误差不能超过0.3毫米。"他伸手要夺板子，林夏却灵巧地转了个圈，卫衣帽子上的毛球扫过他手背，蹭起一片细小的静电火花，"你当是在捏橡皮泥？"
"顾大学霸，知道什么叫艺术细菌吗？"她故意把"细胞"说成"细菌"，蘸着钴蓝颜料的刷子在空中划出银河的弧线。一滴颜料甩在顾沉的银框眼镜上，瞬间将他的视线染成梵高的星空，"你看这个舱门弧度，像不像微笑的嘴角？"
"像被陨石砸变形的救生舱。"顾沉用镊子夹走她头发上的微型电容，金属夹片勾住一缕栗色卷发。他突然皱眉："你右手又在抖。"
林夏迅速把颤抖的指尖藏进袖口，帆布鞋踢飞一颗滚动的钛合金螺丝钉。螺丝钉在空中划出银亮的抛物线，"当啷"砸进角落的液氮罐，激起一阵白雾缭绕："这叫灵魂震颤！梵高画星空时也......"
话音未落，活动室灯光骤然熄灭。林夏的惊呼声与零件落地的脆响同时炸开，黑暗中响起顾沉镇定的声音："备用电源启动要27秒。"
"顾沉你在哪？"她摸索着起身，帆布鞋踩到散落的轴承滚珠，整个人向后仰去。后脑即将撞上激光切割机的瞬间，有温暖的手掌垫在她发间。青柠混着雪松的气息骤然迫近，电子元件特有的金属味钻进鼻腔。
"别动。"顾沉的声音近在咫尺，喉结滚动的阴影投在她额前，"你左前方是没封箱的液氮罐，右手边有未固定的太阳能板碎片。"
林夏感觉后背贴上温热的胸膛，心跳声透过两层校服布料共振。黑暗中传来"咔嗒"轻响，顾沉的腕表亮起幽蓝冷光，映出两人交叠在墙上的剪影——她的丸子头歪成了比萨斜塔，他的镜链垂在她锁骨上方摇晃。秒针跳动的声响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她盯着表盘上浮动的荧光数字，发现自己的脉搏竟与倒计时同步。
"十九、二十..."顾沉低声读秒，呼吸扫过她耳尖。林夏莫名想起上周打翻的跳跳糖，那种细微的刺痛感从耳垂蔓延到心口。她的指尖无意识攥紧他袖口，钴蓝色颜料在白衣料上晕出星云状的痕迹，像把整个夏季的星空揉进了褶皱里。
"三、二、一。"
灯光大亮的瞬间，林夏像受惊的兔子弹开三步，后腰撞上堆满量子芯片的工作台。玻璃器皿"叮铃哐啷"摇晃，顾沉迅速扶住液氮罐，冷着脸抛来句："灾难体质。"他白衬衫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崩开，露出锁骨下方淡粉色的旧疤痕，形状像朵被揉皱的樱花。
"你这是工伤！"林夏抓起刻刀转移话题，却发现亚克力板不知何时被画上精密辅助线。戴兔耳的宇航员旁多了行纳米级雕刻的字母：CD-0824。她刚要追问，窗外突然传来"咚"的闷响。
两人同时转头，看见教导主任油光发亮的脑门卡在百叶窗缝隙里。枸杞茶在玻璃上洇出滑稽的茶渍："明天市领导参观，展柜必须修好！再搞砸就罚你们扫一个月天文台！"
暮色渐深时，林夏正踮脚擦拭展柜顶层。湿抹布甩出的水珠在空中划出微型彩虹，淋在晨光里的天宫模型上。奇迹发生了——沾水的钛合金接缝突然泛起幽蓝荧光，细如发丝的"0824"数字在暮色中次第亮起，仿佛银河坠落在金属骨骼间。
"顾沉快看！"她激动得差点从铝制梯子摔下，帆布鞋带勾住展示架边缘，"你的模型会发光！"
顾沉举着紫外线手电的手顿了顿。更多荧光密码在光束下显形，他修长的手指抚过那些发光的刻痕，镜片后的眼睛泛起涟漪："这是我父亲设计的加密标识......"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尾音坠入地板缝隙消失不见。
林夏的嬉笑凝固在嘴角。她看见少年向来挺拔的肩背微微弓起，像是突然被什么重物压弯了脊柱。草莓牛奶从她指缝漏下，在环氧地坪上积成小小的粉色水洼，倒映着天花板上摇晃的吊灯。
"喂！"她突然把冰镇易拉罐贴在他侧颈，"本天才特调草莓宇宙能量水，喝了能长高五厘米！"
顾沉被凉得一激灵，镜链扫过她手背。他推开饮料刚要说话，林夏已经蹿到门口，马尾辫扫过粘在门框的宇航员贴纸："今日限定免费！"逆光中她的轮廓镶着金边，食指与中指在头顶比出兔耳形状，"就当是......封口费！"
月光爬上窗台时，顾沉独自站在修复完毕的展柜前。某个角落悄悄多出枚卡通火箭贴纸，在防弹玻璃的折射下闪着幼稚的金光。他伸手要撕，指尖却在触碰贴纸的瞬间蜷起。最终只是将翘起的边角轻轻按平，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夜风卷起工作台上的设计图纸，"0824"的最后一个数字在阴影中微微发烫。墨迹边缘晕开细小裂纹，仿佛被什么液体反复浸润过。顾沉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星云污渍，那里还残留着草莓牛奶的甜香。
走廊尽头，林夏对着掌心咳嗽。一抹猩红绽开在草莓包装纸上，像雪地里猝然盛放的玫瑰。她迅速团起纸团抛进垃圾桶，金属桶身映出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哼着走调的歌蹦向夜色时，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航天社窗口那刻，影子突然抬起手，朝着亮灯的活动室比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活动室内，顾沉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锁屏壁纸不知何时换成了哈勃望远镜拍的创生之柱，星云间飘着个手绘的兔耳宇航员——正是林夏上周的"杰作"。他指尖悬在删除键上方良久，最终只是将手机塞回口袋，任由那个滑稽的图案在黑暗中静静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