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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   她挺直了腰,摘下床角的香球,送到他鼻尖,方便他嗅。
      他吓得拼尽全力把脸皱在一起,好把鼻孔堵住。
      她拎着它轻晃,笑嘻嘻道:“傻子,连沉香也闻不出来了?这里边还有平宁香,你记不记得它?有人给她们用过,害她们下场凄惨,礼尚往来,也该给你用用。不过,还是你命好,我找不齐四五个男人来伺候你。”

      他听明白了,简宁园的女人□□,并不是自愿,是用了这药,让她们失了神志。
      能让人忘了廉耻,肆意狂欢的药,是好药啊,至少能解他此刻的痛苦。
      他的眼珠子随着香球摆动而动,她歪着脑袋嘲讽:“看什么?你应该谢谢它,是它帮你戒掉那黑疙瘩。这会特地拿来给你,你却不知道用上它,唉!”
      她随手一抛,香球滚去了床角,他再次希望落空,眼角泛起了泪光。

      她把金剪子找回来,掉头去剪他下腹部的寝衣。
      “您别急,它太小了,不好用,得慢慢地,慢慢地来……”
      她时不时用剪刀尖戳那祸根。
      他只能安慰自己:横竖他要脱离这肉体凡胎,用不着它了。

      她背对着他自娱自乐,小声哼唱。
      外头值守的人换成了沧海,听见动静,不敢进来,又怕误了事,只好假借剪灯花,靠近了探听。
      沧海特意露了痕迹,不算无声无息,好叫主子知道她在当差。
      玉姑听见了,停手,解下外衫,再接着忙活。
      沧海偷摸瞟一眼,赶紧撇头往外退——玉姑正帐子里伺候老神仙呢,她胡乱跑什么?幸好老神仙忙着享受没看见她,不然就该死了。

      享受的人其实是玉姑,将衣衫捡回来,随意披上,捡起剪下的碎片,拿到他面前来。
      “先给你过过目,这是猪,这是狗。别这样,用不着你嫌弃,它们也算好物,你可配不上。这是我的,你的在这呢。看看,我剪得不错吧?文人骂过的硕鼠,我就不骂了,且看看这蝗虫吧。皇,蝗,都是糟蹋人的坏东西,怪不得这字要这么写,原来你们和它是一家子。哈哈!我可真聪明。嘿!你做过蝗太子,蝗帝,太上蝗,我给你贴这个,当不当赏?”
      她坐起来,捋一捋并不存在的胡须,粗声粗气答:“爱卿所言甚是,本座赐你飞蝗腾达!”

      她抬高双手,舞动十指,在身前来回摆动,嘴里嗡嗡呲呲,仿佛帐子里真有飞蝗过境。
      这疯癫模样,让他再次看到了希望,巴巴地看着她:玉姑,我们是一样的,都有仙缘在身。只要你别再犯糊涂,我们既往不咎,好好修行,一起飞升。
      她收回手,捂着嘴乐。
      他着急了,不停眨眼。

      她放下手,捡起那片硕鼠拍在他胸口,将蝗虫按在他额头上,仔细抹平。汗液将它浸潮了,它变得服帖,乖乖地粘在皮肉上。
      她很满意,慢悠悠地说:“你放心,像我们这样的人,一辈子都在看别人的眼色过活,怎么会看不懂?蠢的是你,可不是我。你说的话,对了一半。你蠢,我也蠢,可我们蠢得不一样。我蠢过一回就会长记性,落到今日这下场,算我活该,乱管闲事,瞎动心思。噢,差点忘了告诉你,那个野男人就是宁王呢,他想娶我,我却不想嫁这种混蛋。明德殿那毒妇恨我,想了这么个歪主意,要杀人诛心。但凡当初她的良心有豆子大,也不至于落得这么惨。扯远了,我是说,你蠢了一辈子,到这会还信那狗屁的神啊仙,实在是可怜!算了,我是个好心人,愿意再点拨点拨你。”

      她清清嗓子,做好为人师状,拿食指点他,“老蝗虫,你仔细想想,万化宗写了那么多本废话,花花草草,什么都能扯上仙灵,里边有梅花吗? ”
      没有!
      “编书的人不敢得罪皇后,哪里敢提梅花梅树?万化万化,顽话顽话,人家一早就告诉了你,这不过是一堆顽话,你偏要当真,怨不得别人。”
      “我替你除了好几个骗子,明知道他们都是装神弄鬼,你还信这玩意呢。唉,只怪你太蠢了,全天下的人都想耍弄你。我猜皇后每晚都要笑醒几次,对着帐子直呼痛快!”

      他听得心肝俱裂,她却是意犹未尽。
      “楚王殿下是个实在人,早就看穿了。你们就是一帮贱人,他做再多,也救不了你们。人家不想被你带累名声,赶紧走了。”
      她轻轻拊掌,乐颠颠地说:“不要你咯!”
      不可能!
      焐弟和他最好,走的时候说了来生还要做亲兄弟,彼此扶持!
      她喜欢书里的楚王殿下,也喜欢先生常提的楚王妃,没有他们,她就没机会出门上学,前半生将是一潭死水,或许早就活成了姨娘的尖酸狭隘。
      她见他是这德性,立即翻脸,掐着他脖子低吼:“少他娘的扯来生,他恨不能今生都不认识你。”

      身痛,心痛,痛到了极点,他竟然在这时迸出了神力,从被压紧的喉咙里挤出了一声。
      听着不妙啊!
      沧海立刻往这面赶,试探着问:“玉姑,用不用送茶水进来?”
      她不敢嚷大了,里头应该是没听见,她倒是听见了玉姑的娇声。
      “您慢点儿……奴受不住……嗯?求您了,饶了我吧……”
      沧海听得脸红耳热,再不敢靠近,连忙退到屏风后,悄悄地把脸贴在玉石上,借这点凉意冷静冷静。
      怨不得玉姑要支开她们,原来她私底下是这样的娇媚。
      幸好里头没听见,她实在是太冒失了。

      玉姑懒得脱脱穿穿,干脆将衣衫甩开,自自在在地抚着赤裸的胳膊,柔声说:“又扯远了,都怪你,老是打岔。”
      她直起腰,捶了捶肩,而后探出去半个身子,捡回掉到床下的篓子,把布条都捞出来,埋头编绳。
      “她走的时候,是深夜,吉时还未到,你耐心等着,我们慢慢来。你放心,这阵子好吃好喝养着你,撑得住的。”
      她扭头,瞧见他已经肿胀的脸,又想笑,便挪了挪,正对着他忙,接着话家常:“他们把你养成了大肥猪,我可搬不动。再说了,这样的肥硕,对五脏六腑可不好。我费了许多心思才把你养好,你怎么不谢谢我呢?”
      他只能眨眼,她可不满意,掐着他脸颊用力拧,拧了还不满意,不看他,只盯着手心埋怨:“脏死了!”

      她在褥子上蹭掉汗渍,接着编绳,接着说话,像往常一样,平缓地说故事:“你坏,我也坏,可我们还是不一样。你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连婴孩都不放过,那是要下阴司地狱的。十八层地狱十八样罪,有多少层要经历?石磨,石压,刀山,油锅,刀锯……数起来真费劲。”
      布条都用完了,她暂时停工,坐在那,用力喘息两轮,抬头专心看着他,“我应该不用去。明德殿那位给我下药,怂恿别人残害我,把我推进这火坑……我恨不能将她吃了,可是她的孩子一到我怀里,我只觉得宁静,肚里没有坏水,可见我还有些良心。我要做成大事,可惜无权无势,我只有满脑子算计,还有身为女人的根本,所以我故意调戏你的好孙子。这个人……算还好的好吧,没有讽刺的意思,你别误会,呵呵。我知道他不会对我动心,但我要让他记住有份亏欠在这,才能长长久久地护住我家人。卑鄙吧?回答我,回答我!”

      他答不了啊!
      她狰狞着脸,掐住他两颊,用力撕扯。
      痛加痛,泪叠泪,这又惹恼了她:一剪刀扎在手背上,刀尖从下往上,像毒蛇一样往上爬,一直到耳根。
      死不了,但吓死人。
      时隔几十年,再次感受到这种深深的无助,他终于软了,用眼神求饶。
      她却不看他,自顾自说:“我还有一宗罪,那时误以为他无亲无故,是孤家寡人,实在可怜,悄悄对有妇之夫动了心。这不对,他是别人的丈夫,是别人的父亲,我不能偷窃。可跟你比起来,这都不算什么。因此我们不同道,你就别妄想了,那条路,你只能一个人,慢慢挨过去。真可怜!”

      说着可怜,嘴角的桀黠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疯了?
      “疯的是你。我清醒得很,进来的每一天,都在想着要怎么杀你才痛快。”

      她丢下他,开始忙正事,赤脚下床,走远了,拨开珠帘,对着外边说:“打些热水来,放在这就成了。”
      “是。”
      沧海从屏风后快步走出,见玉姑嘴角含笑,知道这是满意的意思。
      “剩下的事不用你管,三更时敲一下玉磬,好叫我知道。夜长难熬,搬把杌子歇一歇,做做针线也不要紧,免得犯瞌睡误了更。”
      “奴婢明白,玉姑安歇。”
      玉姑端着盆进去,里头很快有了动静。沧海不敢再逗留,赶紧退到正厅的屏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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