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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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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正午,恪寻从三楼研究室下来,安夜仍待在昨天的位置,不过变换了更舒服的姿势。他最开始抄的自然符号只有照猫画虎的效果,慢慢领悟后多了几分实在。可惜书中记录的魔力脉络仅供人类使用,他没法学到新魔法。
说到底,安夜连恶魔的魔力脉络都画不出来,何况是将人类的魔力脉络修改为可供己用?昨天恪寻只要求记住并练习书写自然符号,安夜便没往画出魔力脉络的方向琢磨,抄写人类的魔力脉络仅是因为单个自然符号有些枯燥。
恪寻往安夜面前放了张白纸,不强求他立刻画出音乐魔法完整的魔力脉络,只让他尽可能画出一部分,能画多少画多少。
安夜沉思良久,久到恪寻怀疑他是否睁着眼入睡了,才动作一顿一顿地落笔,每次落笔都是单个自然符号,画到第十八个便彻底停下。
恪寻难以置信地问:“画完了?”
安夜抿着嘴角,又补上一个自然符号,仿佛被榨干一般地说:“画完了。”
魔力脉络三层隔间,恪寻认出安夜画的是外隔间,内容为音乐魔法的轮廓,但光用十九个自然符号?人类最基础的魔力脉络外隔间都至少五十个自然符号!
恪寻参考师傅笔记疑似混合了恶魔风格的魔力脉络,硬着头皮给这空荡的外隔间补充到七十多个自然符号,末了问安夜:“你觉得自己能使用它吗?”
没有里隔间和中隔间,安夜无法实际使用这个魔力脉络,只能凭魔力运转方式与外隔间能否亲和判断。他好像面对一只长了翅膀的乌龟,明明快要捉到慢腾腾活动的它,偏偏乌龟下一瞬扇着翅膀飞远了。
“用不了,感觉很奇怪。”
回答在意料之内,恪寻并不气馁,毕竟师傅笔记混合的或许不止恶魔风格,而他模仿补充的内容也不完全无误。
解铃还需系铃人,眼前恶魔是唯一能辨认真假的。想搞清楚恶魔的魔力脉络,还得让安夜努力……
恪寻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安夜身上那件自初见时便穿着的高档睡衣,每时每刻都洁净如新。安夜大概没怎么受过伤,高档睡衣的层层防御魔法效力很强,清洁魔法倒是随着这几日的风尘仆仆而消耗睡衣原有的魔力。关键是,睡衣领口和袖口绣着连串的自然符号,未按照正统的里中外隔间排布,普通人估计会视作花纹,但像恪寻这样敏锐的人依然能认出这是清洁魔法的魔力脉络。
直觉不对劲,恪寻问道:“我能看下你的衣袖吗?”
安夜点头答应,把手臂摊在桌上,方便恪寻观察。
恪寻之前只粗略看过手臂外侧的衣袖,这次他翻过安夜的手腕,看见内侧衣袖的纹路,白金丝线绣出来的自然符号以不熟悉的顺序排列着。
果然发现端倪,魔力脉络有几分师傅笔记中不符合人类部分的风格。
“这些自然符号是谁绣的?”
“不知道。”
恪寻皱着眉追问:“那这件衣服哪来的?”
安夜如实回答:“我父亲的。”
准确来说,是父亲的遗物。当初伴他长大的唯一衣物被杀手那道魔法损坏了,安夜只好在父亲的旧衣堆里挑了件最干净舒适的,父亲似乎都没穿过几回。
恪寻觉得自己好像在审问犯人:“知道你父亲从哪得到这件衣服吗?”
安夜又回答:“不知道。”
恪寻长叹一口气,同时不忘克制情绪,防止情感能量毒到旁边的恶魔。
安夜憋气的动作在察觉空气依然清新后便收了回去。
“这里绣着清洁魔法的魔力脉络,”恪寻敞开了讲,“有人类风格,疑似有恶魔风格,你不觉得这段魔力脉络违和吗?”
安夜从未观察过衣服细节,经恪寻一提才首次将注意力放在花纹上,随后感叹:“是的。”他仿佛又在捉会飞的乌龟。
“果然有适合恶魔的部分吗?”
安夜有问必答:“有的。”
“你可以把觉得违和的地方指出来吗?”其实恪寻心里想的是剪下衣袖,更好地研究,可安夜说这衣服来自他父亲,又是从初见时便不曾脱下,除却实用性想必也意义非凡。
如果恪寻真开口了那安夜真会同意,因为睡衣于他而言并非难以割舍,失去它不会令他难过。只是恪寻猜测他会难过,担心失去墓穴的眼泪在他脸上重现。
安夜依言指出违和之处,但部分地方他存有疑惑,恪寻看出他的纠结,心中默默记下这部分内容。最后指出来的魔力脉络除开带有人类风格的,还有恪寻起初认为属于恶魔的,这些同时是安夜存有疑惑的。
“看来这段魔力脉络主要由人类画上,还有恶魔的参与。”恪寻陷入沉思,手无意识地敲着袖口纹路,“能使用这段魔力脉络,说明制造者经历过灵魂淬炼,毕竟纯粹的人类和恶魔都无法改变魔力运转方式。”尝试淬炼灵魂在强者世界并非少见,败例之所以多是因为有成功事例在先,可成功者却极少露面甚至音讯全无,师傅便是其中之一。
安夜突然开口:“如果你指有恶魔气息的人类,或许我认识。”话说他与杀手算认识吗?
恪寻急匆匆抬头追问:“在哪?是谁?”
“八十多年前,在墓穴,一个气息古怪的人类,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安夜边回忆边断断续续地提供信息,“她比我见过的所有人类都要强,都要可怕,而且她跟父亲认识。”
“嗯……唉。”与能待在墓穴久久不挪窝的恶魔不同,八十多年前,人类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恪寻放弃打听,转而让安夜努力学画魔力脉络,至少学到能画出三层隔间的程度,并留下更多的入门与进阶书籍。然而与练习自然符号不同,画魔力脉络,尤其是画出正确的魔力脉络,是需要验证过程的,这意味着将魔力投入脉络摸清能否通行。
那么距离上次吃到四分饱已经一天有余了,安夜能检验几个魔力脉络?答案是十二个,并且它们都以错误告终。
恪寻没一直陪着安夜学画魔力脉络,在他练到第三个魔力脉络便回三楼研究欧狸血了。就算他在旁予以纠正,也只会以人类角度给出错误方向,不如给安夜留出独自思考的空间。
正值傍晚,安夜穿上隐匿斗篷,走出恪寻家。黑曜石镇比原先待的村镇人多,情感能量杂糅难以分辨,他只能先观察哪屋升起灰烟,猜测那屋里有人准备吃饭,他便朝那屋去。
可惜,第一户是散发苦味的一个人,第二户是散发酸味的两个人,第三户是甜味却非因爱散发的三个人,安夜觉得这次觅食难度大大提升。
终于,停在第四户门口,他找到适合的食物。
第四户屋前有个小院子,曾在平顶红棕房子见过的女孩正躺在草坪上逗狗,那条狗仅安夜两只巴掌大,在女孩那却能被她抱满怀。小孩和动物确实很容易产生符合需求的情感能量,安夜静静看了一会儿,久违地对某样事物感到好奇。
为什么揉个不停,真那么令人着迷吗?
小狗边缘白毛被夕阳染上浅浅金色,女孩揉搓它蓬松的脑袋,安夜手指不自觉动了动,好像代入女孩捕捉那毛茸茸的触感。他把发尾团起来捏了几下,觉得没意思,听到女孩脆生生地对小狗喊:“棉花棉花,你怎么老是吐舌头,是不是很热呀?毛发是不是该剪了呀?”
“汪汪!”
待到天边仅余下深邃的蓝,女孩被屋内大人叫进去吃饭,安夜也吸食到四分饱,记下从女孩家到恪寻家的路,计划明天或后天再来。
回到恪寻家,安夜脱下隐匿斗篷,见到正在一楼杂物间找东西的恪寻。恪寻注意到他,随意打了个招呼,安夜应了一声,心里莫名泛出陌生的滋味。
对自身情绪向来持漠视态度,安夜坐到充当书桌的餐桌前,在吊灯的橙黄光下,拿起笔继续琢磨音乐魔法的魔力脉络。当他落笔时,恪寻找到想要的东西,却没立刻回三楼,而是转向安夜这边。
安夜看着他一步步靠近,递过来一条白色布带,“你头发太长了,披着会挡视线。”
安夜见过村民将布条绑在头上,结合恪寻的话,他判断这是条束发带。接过之后,他一只手攥住全部头发,另一只手把白色布条绕头发缠了一圈。
然后,布条一端落下,头发散开,他看向恪寻。
恪寻没忽视安夜眼里隐隐表达的求助,白色布条再次回他手里,展现出符合它材质的柔韧,几秒便束起一头散发。也是绑好束发带后,恪寻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教安夜如何使用,而非直接帮对方束发。
可当安夜问他“好了吗”时,他只是低低嗯了一声,没把束发带解开。
多余的对话不会发生,恢复了些许魔力的恪寻回到三楼继续炼制欧狸血的魔药。
夜晚,隔着一层二楼,两人各自未眠。
因此,一楼爆发出极大声响时,恪寻及时反应,加固三楼研究室的魔法屏障,避免材料等物受到影响。待声响退去,恪寻立刻开门往楼下走,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见到倒在地上双耳流血的安夜后,预感成真,恪寻连忙蹲下确认对方还有气息,松了口气,用体内所剩无几的魔力给他疗愈。但安夜双耳受的伤为魔法所致,比普通伤口难治,他暂时只能为其止血。
恪寻瞥见安夜勉强撑开双眼,先关心对方状态:“感觉如何?是不是画错魔力脉络了?”魔力脉络里中外三层隔间,其中一个自然符号描述失误,出来的或许就是擦边目标的错误魔法。
“……”
安夜视线里,恪寻嘴唇翕动,自己却听不见任何声音。恪寻显然不会故意骗他,那么答案只有一个:“我听不见了。”
恪寻闻言一愣,思绪回归的首个想法竟然是:“他研究出了能使人失聪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