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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南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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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溯变得愈发忙碌,书房内灯火常常彻夜不熄,幕僚与信使往来不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这种氛围无形中也影响到了褚宁,他被允许待在书房伺候笔墨的时间变多了,美其名曰“随侍学习”,实则更像是怀溯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连那点有限的放风时间都进一步剥夺。
褚宁甚至怀疑,怀溯是不是察觉到了他暗中探查逃跑路线的意图。
真是……防贼也没这么防的。
褚宁一边机械地磨着墨,一边看着怀溯与几位幕僚对着巨大的南境舆图争论不休。
话虽如此,他还是竖着耳朵,努力从那些繁杂的军事部署、邦交博弈的讨论中,捕捉着可能有用的信息。比如,南境瘴气弥漫,需要特定的解毒丹药;比如,某条隐秘的商道可以绕过边境哨卡;再比如,怀溯似乎有意亲自前往南境稳定局势……
亲自前往?褚宁心中一动。如果怀溯离开行宫,那这里的守卫会不会相对松懈?这或许是个机会。
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按了下去。
且不说怀溯会不会带上他,就算不带,以怀溯那多疑的性子,临走前必然会将静心苑守得铁桶一般。更何况,南境那地方听起来就危险重重,他这条咸鱼还是更倾向于找个安稳地方苟着,而不是往火坑里跳。
正当他神游天外之际,胸口那枚一直安安静静的“星陨之契”碎片,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带着温热感的震动!
这震动非常微弱,转瞬即逝,却让褚宁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打翻手边的砚台。
怎么回事,玉片怎么会突然有反应?他下意识地看向舆图,目光落在南境那片被标注为“迷雾沼泽”的区域。
是错觉吗?刚才那瞬间,他似乎感觉玉片的震动与那个方向隐隐有着某种联系?
他不敢确定,也不敢表露分毫,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墨锭,指节微微泛白。
怀溯似乎察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异样,讨论的间隙,目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心神不宁?”
褚宁立刻收敛心神,垂眸道:“晚辈愚钝,听得入神,一时失态。”
怀溯不置可否,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舆图上,只是指尖在“迷雾沼泽”的位置若有似无地点了点,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议事直到深夜才结束。幕僚们告退后,书房内只剩下怀溯和褚宁,以及角落里如同影子般的青锋。
怀溯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忽然问道:“你觉得,南境之事,当如何?”
又来了,这位少师大人“考较下属”的癖好又来了,而且还是专挑他这种一问三不知的来考。
他搜肠刮肚,想起之前听幕僚们争论时提到的只言片语,结合自己那点可怜的认知,硬着头皮道:“晚辈听闻,南境部族并非铁板一块,或可……分化拉拢?寻找其中温和派系予以支持,打击激进者?”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主意馊透了,跟没说一样。
怀溯却轻笑了一声,转过身,月光在他如玉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分化拉拢……是常法。但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事。”
他走到书案前,拿起一份刚刚写好的密函,递给青锋,“八百里加急,送往南境镇守使。”
青锋接过密函,无声退下。
怀溯这才重新看向褚宁,眼神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幽深:“南境之事,牵扯甚广,非止兵戈。其中或许……还涉及一些古老的传说与力量。”
古老的传说与力量?褚宁心中猛地一跳,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怀中那枚可能与“星陨之契”有关的玉片,以及它方才那诡异的震动。
难道怀溯指的……是这个?
他强作镇定,不敢露出丝毫端倪:“少师是指……?”
怀溯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因果循环。有些东西,看似遥不可及,或许……机缘就在眼前。”
他的话如同迷雾,让褚宁更加捉摸不透。他是在暗示玉片?还是在指别的?这个男人说话总是这样,七拐八绕,真假难辨。
“晚辈……受教。”褚宁只能含糊应道。
怀溯似乎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挥了挥手:“下去歇息吧。”
褚宁如蒙大赦,躬身退出书房。走在回偏房寂静的廊下,他摸着怀中那枚再次恢复冰凉的玉片,心绪难平。
南境,迷雾沼泽,古老的传说与力量,玉片的异常反应……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还是说,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或者说,召唤着这枚碎片?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是不是必须去南境一趟?为了搞清楚玉片的秘密,也为了……寻找可能存在的、彻底解决自身灵根问题的契机。
这个念头让他既感到一丝兴奋,又充满了恐惧。兴奋于可能找到摆脱废柴体质的希望,恐惧于南境本身的危险以及……身边这个心思难测的怀溯。
他回到偏房,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吐了口气。逃跑计划似乎变得更加复杂了。原本只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苟起来,现在却可能不得不主动踏入险地。
“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低声呢喃了一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被高墙分割的、四四方方的天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命运的裹挟。
而书房内,怀溯并未立刻休息。他负手立于舆图前,目光再次落在南境“迷雾沼泽”的区域。
暗卫刚刚回禀,褚宁在听到此地时,气息有极其细微的紊乱,虽然很快被掩饰过去。
巧合么?
还是说,那枚能扰乱他卜算、蕴含着“星陨之契”碎片的玉器,与南境那片被古老传说笼罩的沼泽,真的存在着某种未知的联系?
若真如此,那这趟南境之行,恐怕就不仅仅是平定叛乱那么简单了。
他缓缓摩挲着指尖,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幽光。
无论是因为“死局”需要变数,还是因为那愈发难以抑制的、想要将那人牢牢掌控在视线范围内的执念,这南境,他都去定了。
南风渐起,暗渠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