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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共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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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林霁站在解剖台前,手中的解剖刀精准地划开组织。这是他今天处理的第三具尸体,也是死状最惨烈的一具——年轻女性,脖颈处有明显的扼痕,指甲缝里残留着凶手的皮肤组织。
"死者生前遭受过剧烈挣扎,"他对着录音设备冷静陈述,"指甲缝里的生物检材已经送去化验了。"
雨声敲打着窗户,让解剖室显得格外寂静。林霁放下解剖刀,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连续工作十个小时让他感到疲惫,但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今早出门时林渊的眼神——那种混合着依赖与占有的复杂目光,像是无形的丝线缠绕着他。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渊发来的消息:
「哥,下雨了,我去接你下班好不好?」
消息后面还跟着一张照片,是林渊在超市采购的背影,购物车里装满了食材。林霁注意到角落里露出一角他最爱吃的进口巧克力的包装。
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雨水顺着窗户滑落,在玻璃上留下蜿蜒的痕迹。他想起今早出门时,林渊站在门口替他整理领带,手指"不经意"地擦过他的喉结。那个动作太过自然,自然到让他差点忘记昨夜书房里那个危险的拥抱。
"不用。"他回复道,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
消息刚发出去,电话就响了。林渊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雨声的湿润:"哥,我已经在路上了。你胃不好,不能饿着。我买了新鲜的鲈鱼,回去给你做清蒸的。"
这种无孔不入的关心,像一张温柔的网,将他越缠越紧。林霁挂断电话,继续手中的工作,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他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尸体,但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总是用炽热目光注视着他的弟弟。
下班时,雨下得更大了。林霁走出市局大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雨幕中的林渊。他没有打伞,只是安静地靠在车边,任由雨水打湿他的头发和衣衫。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这个在雨中等待的英俊青年,但只有林霁知道,那双看似纯净的眼睛里藏着怎样的偏执。
"怎么不打伞?"林霁快步走过去,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责备。
林渊抬起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让他看起来年轻而无害:"忘了。"
但林霁看到了车后座上的雨伞。这不是忘记,是算计——林渊在用自己的狼狈换取他的心疼。这种认知让林霁感到一阵无力,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分辨林渊的哪些行为是出于真心,哪些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上车后,林渊递过来一个保温杯:"姜茶,趁热喝。你手很凉。"
林霁接过杯子,指尖相触的瞬间,他感到林渊的手冷得异常。这不是装出来的,他确实在雨里等了很久。
"你等了多久?"
"没多久。"林渊启动车子,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个话题,"今天工作顺利吗?那个溺水案有进展了吗?"
林霁握着保温杯的手紧了紧。他从未和林渊提过溺水案的细节,但林渊总是能准确地说出他手头案件的类型。
"还好。"林霁望向窗外,雨中的城市模糊不清,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
回到家,林渊直接进了浴室。林霁站在客厅里,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书房。自从那夜之后,书房就成了他们之间一个微妙的战场——林渊总是在那里等他,用各种借口接近他,试探他的底线。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都是他喜欢的口味。林霁注意到餐具的摆放位置和他今早在杂志上看到的一模一样——那本杂志他只是在早餐时随手翻了一下。
这种被全方位关注的感觉既让人感动,又让人窒息。
果然,当他走进书房时,林渊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换上了干净的家居服,头发还滴着水,手里拿着一本书。
"哥,这本书你看过吗?"林渊将书递给他,是一本关于依恋心理学的专著。
林霁接过书,指尖在书脊上摩挲。这本书是他大学时期的读物,一直放在书柜的最深处,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林渊笑了笑,眼神却格外认真,"只是觉得很有趣。书上说,过度依赖往往源于极度的不安全感。当一个人害怕被抛弃时,会不择手段地想要抓住他在意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一直被刻意忽略的盒子。林霁注视着弟弟,突然意识到这些年来,林渊所有的偏执和占有,或许都源于那个雨夜——十五年前,他浑身湿透地站在林霁家门口,眼睛里盛满了被全世界抛弃的恐惧。
"林渊,"他轻声说,"你不需要这样。"
"不需要怎样?"林渊走近一步,眼神变得深邃,"不需要爱你?还是不需要害怕失去你?"
雨声敲打着窗户,像为他们之间紧张的气氛伴奏。林霁想要后退,却发现身后就是书桌,无路可退。林渊的手臂撑在书桌边缘,将他困在方寸之间。
"我们是兄弟。"
"我们不是!"林渊突然激动起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从你把我带回家的那天起,我们就不是了!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为什么还要用这个借口来推开我?"
他的眼中翻涌着太多情绪——痛苦、渴望、恐惧,还有那种让林霁心惊的执拗。在这一刻,林霁突然明白了:林渊所有的疯狂,都源于一个最简单、也最复杂的诉求——
他想要被爱,用尽全力地想要被爱。
"哥,"林渊的声音颤抖着,"你知道吗?每次你加班晚归,我都在想,你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每次你和别人说话,我都在害怕,你会不会觉得他们比我更好。"
这些话像一根根针,扎进林霁心里。他想起这些年来,林渊总是守在家门口等他,总是把他的喜好记得一清二楚,总是用那种近乎虔诚的眼神注视着他。他也想起那些可疑的"偶遇",那些恰到好处的"关心",原来都是这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在用尽全力挽留他唯一的光。
"我不会走。"林霁说。这句话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林渊愣住了,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希冀:"真的吗?"
林霁没有回答。他看着林渊湿润的眼角,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躲在衣柜里、因为害怕被送走而瑟瑟发抖的小男孩。那一刻,他的心软了下来。他伸出手,轻轻擦去林渊脸上的水珠——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这个动作让两个人都怔住了。
这是第一次,他主动越过了那道界限。
林渊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他抓住林霁的手,将脸颊贴在他的掌心,像只终于被主人抚摸的流浪猫。"哥......"他轻声唤着,声音里带着哽咽。
窗外,雨渐渐停了。月光从云层中透出来,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林渊注视着哥哥,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他缓缓靠近,在林霁的唇角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这个吻不像以往那样带着强迫,而是充满了试探与祈求。
林霁没有推开他。
"哥..."林渊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从你第一次对我笑的那天起,我就再也看不到别人了。"
林霁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温柔的吻。他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有些沉溺。这种认知让他感到恐惧,却又无法抗拒。
"去把头发擦干吧。"林霁收回手,声音有些沙哑,"会感冒的。"
林渊点点头,却没有动。他们就这样站在书房里,在月光下静静地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既危险,又诱人。
这一刻,林霁清楚地意识到:有些界限,一旦越过,就再也回不去了。
而他,似乎已经踏出了第一步。
当晚,林霁躺在床上,却久久无法入睡。他抚摸着自己的唇角,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林渊的温度。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将走向一个不可预测的方向。而更让他不安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在期待这个改变。
月光下,房门被轻轻推开。林渊抱着枕头站在门口,眼神怯生生的:"哥,我能和你一起睡吗?就今晚。"
若是往常,林霁一定会拒绝。但今晚,他只是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个位置。
林渊立刻爬上床,像小时候那样蜷缩在他身边,手臂自然地环住他的腰。"晚安,哥。"他的声音里带着满足的睡意。
林霁没有回应,但他知道,今晚将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在这个雨后的夜晚,他亲手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的盒子,而盒子里装着的,是他与林渊之间再也无法厘清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