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一月一日快 ...
-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于繁就从床上弹了起来，然后抓起手机就给林江雨发消息。
——今天会怎么样？
——我能做什么？
他等了五分钟，这五分钟里，他去厨房喝了杯水，去了洗手间，刷牙洗脸，换衣服，在客厅里转了两圈，接着又转到自己房间。
……极限了。
林江雨还不回消息，不能再等了。
——你起了吗？
——如果今天叔叔阿姨还要找你谈，你要先服软，好好说
——总之不能再挨打
——你看见了就回我消息啊
——我等你
林江雨在好好说那条弹出来时，就迷迷糊糊解锁了手机，然后就看着于繁的消息一条一条往外蹦，等到不蹦了，他才顾上看了眼时间，7点40……
林江雨：“……”
——真棒
他回。
——我难得的假期，早上就这样被你吵醒了
于繁手机就没离手，终于第一时间看到了回复。
——你终于回消息了！
刚发出去，电话就来了。
林江雨怨气冲天，“你怎么赔我？”
而于繁的重点却不在这。
“你还敢给我打电话？”
林江雨：？？？？
“我为什么不敢？”
于繁把声音压低：“万一被叔叔阿姨听到，不是火上浇油？”
“……”林江雨对着手机翻白眼，“我在自己房间关着门，他们也在自己房间关着门，能听到就鬼了，就算没关门，你在电话那头就不用跟做贼似的了吧。”
于繁哦哦哦了几声，发现自己确实紧张过头了，“我只是怕你又挨打，而我这个当事人却躲得那么远……”
林江雨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去开门。
“我也是当事人好吗？挨打这种事情，我一个人受着就行了。”
他根本没把挨打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只关心他的爸妈需要用多长时间接受事实 。
然而门开后，屋外是一片沉寂。
林江雨不用去看就知道，他爸妈不在家。
“奇怪了。” 他说。
于繁：“怎么了？！”
“我爸妈都不在。”
“不在家？”
“嗯……”林江雨往门口走，犹豫着要不要去敲对面的门，最后到了门口还是作罢。
“算了，给他们一点时间，也给我的大腿一点时间。”
“你今天在家吧，给于叔叔的东西还在我车上，我给你送过去。”
“呃......”于繁这才想起来还有给他爸的东西这件事，“你不提我都忘了，那你要快点哦，我爸十点左右就到家了，你要赶在我爸回来之前。”
林江雨又笑了一遍他跟做贼似得，就挂了电话去洗漱，然后迅速下楼去开车，结果到了昨天自己停车的地方，看着空空荡荡的车位才反应过来，他爸把车开走了......
林江雨：......把这茬忘了
——我爸开车出去了
——估计要晚一点，我尽量赶十点之前
他给于繁发了消息，然后就开始给林烽打电话，打了三遍没人接，又换着给田絮打，又是三遍，电话才终于被接通了。
“喂......”田絮声音闷着。
林江雨：“妈，你们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东西放在车上了，需要取一下。”
田絮：“我们......快了......”
“跟他说那么多干嘛！挂了！”
林烽的吼声从听筒里传出来，打断了田絮的话，与此一同传来的，还有叮咚一声。
一个清晰的机械音报着：“68号XXX，请来第二诊室就诊——68号XXX，请来......”
林江雨眉眼一沉，“你们去医院了。”
田絮：“......嗯。”
“我确定一下，是你们两个或是姥姥生病了吗？”他沉声问道。
田絮吞吞吐吐：“没有......我们......要不等回去再说吧！”
“哦，”林江雨明白了，“那就是我生病了呗。”
电话那头一阵嘈杂，紧接着就被挂断了。
林江雨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了出去。
那辆黑色越野车驶回小区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田絮坐在副驾驶位上忧心忡忡。
比起昨天的事，她现在倒是更忧心于怎么和儿子解释医院这件事情。
刚刚回来的路上，她和林烽小吵了几句，无非就是林烽太过激进不肯冷静，而他的儿子，则过于冷静。
冷静得让人害怕。
她没头绪，脑子里一团乱麻，正想着，车子一个急刹。
田絮惯性往前扑，用手撑了一下才抬起了头，就这一瞬间，她的头嗡得一声，好像刚刚那一下根本没撑住，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玻璃上。
眼前，她的儿子站在车位正中央，双手耷拉着，手里松松握着手机，似掉非掉。
他眼神放空，没看来车，没看来人，没看树没看天，就这么空着，如一尊雕像一般站在自己的世界里，站在寒风刺骨的一月。
田絮咬疼了牙才忍住了那一声即将脱口的恸哭，然后反手死死抓住了准备下车的林烽。
“嘶——”林烽被抓得生疼，“你干什么？”
“你别动！”田絮咬着牙，“我来说！”
林烽被她这气势震住，怔了怔便又坐了回去。
林江雨感觉到身边有人走近了，这才慢慢转着眼珠看过去，田絮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一直没回家？”她问。
“嗯。”
“挂了电话就一直站到现在？”
“嗯。”
“......你说过我们可以好好谈的，现在回家，我们慢慢说。”
“不用了，车借我，我要出门。”
“好——那站这说也行，早上医......这个事情我希望你理解，你突然对我们说了那么大一件事，我们也总得要了解......”
“哦，那了解过了吗？有药治么？”
田絮提了一口气，却是断断续续的，她平复了一下，接着说：“小雨，这不是好好谈的态度。”
“嗯，我知道，但我现在没办法好好谈，还是那句话，等你们...不，等我们都能坐下来好好谈的时候再说吧！”
林烽在车里看着外面，只觉得田絮情绪越来越控制不住，他这才忍不住下车，林江雨就趁机走了过去，绕开他上了车。
“臭小子！你今天敢走一个试......”
“林烽——！！”田絮的嘶吼声打断了林烽的话，“让他走！！”
林烽从来没见过喊出这么大声的老婆，瞪圆了眼睛看看林江雨又看看田絮，最后只得默许林江雨开走了车。
....................................
于繁在家紧盯着时间走过了九点，就又忍不住给林江雨发消息。
——走哪里啦？
林江雨几乎是秒回，因为在开车，所以他发了语音：快了
于繁这才反应过来，于是也换成了语音：快了就行，开车注意安全，不打扰你了，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林江雨：好
于繁这才松了口气放下手机，因为自家小区不能停车，所以他开始在脑子里思索着什么位置最隐蔽，好让那些礼品完成暗中交接仪式。
想到这里，他忽然睁大了眼睛，心口仿佛被狠狠拧了一下，疼出了满眼眶的潮湿。
他突然呆愣着不动，任由眼眶里越积越多的泪水接连而下。
片刻后，他抬起手，解锁手机，用最快的速度开始发消息。
——我在小区门口帮你找车位
——你跟我一起回家啊
——对不起
——对不起啊
——我们可以一起等我爸
——你可以在我家吃饭
——可以的
我可以，和你一起承受的。
发完消息，于繁疯了一样往楼下跑，这是他第二次从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家往外跑的那么快。
因为就在刚刚他才忽然明白，心口那一下生疼是怎么回事。
那是明明作为另一位当事人，却想着置身事外的愧疚，明明就在现场，却想着全身而退的羞耻。
然而世事总是变化无常，你追赶上一次，却无法预测下一次。
于州扬的电话几乎和瞿念冬的是同时打来的。
于繁刚接通于州扬的电话，手机就又提示呼叫等待，于繁想也没想直接挂了。
“你妈是不是找你有事？”于州扬在电话里问。
“？不知道，她也刚刚给我打，我接你电话就把她的挂了。”于繁想了想，“你怎么知道？”
于州扬：“她给我打了几个，我都没接到，我猜她是不是叫你过去你不愿意，才打到我这里来的。”
于繁：“哦，那我确实不过去，爸，我今天有事和你说，就在家等你呢。”
于州扬：“真不巧，我单位临时有事，这会儿回不去了，你妈那边要是有事你就先去，等我晚上回去咱俩再说。”
他忽然想起昨晚，停了停又问：“急吗？”
“哦，不急，那我等你。”
电话挂掉的同时，于繁回头朝林江雨来的方向望了一眼，正巧就看到林江雨手里拎着东西已经走过来了。
他走得缓慢，和于繁四目相对时，扯出一个暖暖的笑。
于繁却一眼就看出了不对。
那是一种疲态，和昨晚几个小时地争吵那种不同。
“你怎么了？”于繁在林江雨走过来的第一时间开口问道。
“什么怎么了？是看到你太开心，脸笑变形了么？”林江雨说着，还专门用手摸了摸脸。
“是笑得有点假，”于繁去接他手里的东西，“别装了，到底怎么了？刚刚又吵了？”
林江雨没松手，两人就一起往于繁家的方向走，走出有一段了，他才开口道：“没吵，不过确实不太愉快，这会儿看到你已经好了。”
于繁不信，快走两步一转身，开始一边退着一边死死盯着他的脸。
林江雨无奈笑了笑：“好啦，真的没什么，就是他们去医院了解了一下，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只是我觉得我所了解的父母，会更开明一点，不需要很多，只多一点就行，多到够心平气和坐下来说话就行。”
“就因为我了解，我相信，我才希望这件事情他们能够知道。”
“可是刚刚我突然发现，这只是我自己想得太过美好，我对他们的了解......失误了。”
于繁停下来，林江雨也被迫停了下来。
“我可全都交代了啊，”林江雨做出一个无辜的表情，“也是真的，看到你的那一刻就全好了。”
于繁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所以只能好好转回去，用半边身子死死贴着林江雨，继续往他家走。
“能给我透露透露叔叔做什么好吃的么？”林江雨为了缓解气氛，想出这么一句，其实也是饿了，毕竟站了一早上。
结果刚问完，他就感觉到紧贴着自己的于繁一哆嗦。
“那个……我忘了，我爸今天加班，回不来了……”
林江雨：“……”突然感觉更饿了。
十五分钟后，林江雨坐到了于繁家餐桌边，享受着于繁双蛋双火腿超豪华泡面。
于繁自己也享受着，但是同时，他还承受着林江雨时不时飘向他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咳，”于繁受不了了，“那个，我先道歉啊，让你第一次来我家就吃泡面确实不对，但是事出突然嘛……还有，我爸也确实临时给我说回不来了，不是我骗你啊！”
林江雨早就放下筷子，安静地听他解释，末了才说：“我介意这些么？”
于繁：“那你老瞄我，搞得人怪心虚的。”
唉不是，他自己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都是实话，心虚什么？！
林江雨通过于繁的微表情把他的心里活动了解得透透的，不过他只是笑了笑，“你说了那么多，里面只有一个重点。”
于繁疑惑抬眼：“哪个？”
林江雨：“第一次来你家。”
“哦，啊？”
“第一次不是站在楼底下，而是在楼上，坐在门里，坐在桌前。”林江雨继续解释，“我曾经站在你家楼下等你时，无数次幻想过你出现在窗口，也无数次幻想过，那扇窗里，属于你的房间是什么样的，那时就像给自己编造了一个无比写实的梦，而现在，这个梦正在实现。”
于繁被林江雨突然的煽情整的有点不知所措，正愣愣得不知说点什么，林江雨已经歪头凑了过来......
一分钟后，于繁憋红着脸推开了林江雨。
“你！......”于繁一怒之下怒了一个字，之后音量就急转直下，“这是在我家诶......”
林江雨坏笑着看他，“嗯，梦又实现了一点。”
这下于繁忍不了了，撸着袖子就站起来，“你梦里还有什么？来，我都帮你实现实现。”
林江雨两眼冒光：“真的？”
“不是，你这什么表情？”于繁秒怂，“一看你就没想点好东西！.....哎，你干什么？！你泡面坨了！哎你......”
两人追追打打从餐桌边一路猛退，正是紧要关头，于繁手机响了。
林江雨：“......”
于繁：“......咳，有点冲动了哈，我先接电话。”
林江雨：“我能在你家洗个澡么？”
“不能！！”于繁吼完，拿手机的同时又对着一脸坏笑的林江雨比口型，“得——寸——进——尺——！”
林江雨逗他逗得开心，就斜靠在床头笑着看于繁打电话，直到看着于繁的表情越来越不对。
他不知道谁打来的电话，也不知道什么事，只是听于繁一直在否定，不知道、没有、不去，总之眉头拧得越来越紧。
终于等于繁打完了电话，林江雨才第一时间冲过去，把他拉进了怀里，“怎么了？”
“我妈。”于繁叹了口气。
“有事找你？”
“嗯......”似乎提及这事就让人烦心，于繁眉头又拧紧了些，“她有个朋友家姑娘，说是也学设计的，问她具体哪一类又说不清，就非要让我给人家一些找工作的建议，我都说了不一定对口！我也是新人！就怎么说都说不通！”
于繁越说越激动，林江雨就赶紧安慰：“好了好了，我以为什么大事呢，不至于啊。”
于繁继续抱怨：“她很早之前就把电话给我了，我没加，也忘了，可刚刚非说人家今天有时间，今天就要见一面！”
“那就见呗，”林江雨说，“你妈妈的朋友，帮个忙也是应该的，再说了，万一跟你专业对口，以后就都在一个圈子里了。”
“哪有那么巧的事，就算真对口，我自己还是个新人呢！”于繁小声嘟囔，嘟囔完一抬头，表情就变了，“可你不是啊——”
林江雨：“？？你确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