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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暗中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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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那句话,可谓是深谙人性逐利本色,是营销大师、管理大师的经典创造——在这个时代自然较少,在苏淙淙来的那个年代,却是每个现代人都耳熟能详的。很简单,分成。
这三位妇人,在这个讲究女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叫尊贵的年代,抛头露面来做工,唯一的原因与共同之处便是——缺钱。
因此,苏淙淙只消说一句:“三位娘子若能各施所长,助我一同将这紫烟阁打理好了,我每月能将你们目前的两贯银子改了,将每月利润分为十份,其中一份由你们三个均分。”
苏淙淙见她们颇为心动却见有些犹豫,瞬间明了她们的顾虑,补充了一句:“你们要是愿意,我与你们定个契约也是可以的。但我有言在先,如铺子当月亏损了,诸位只能拿到一贯钱。”
她们三个都是在流月来之前便在店中帮工的老人,昔日月利上百两银的风光时刻,她们也是见过的。
近两年生意不景气,先前擅制胭脂的师傅渐渐流失了,只剩了她们三个,守着每月两贯的例银艰难度日,一日一日伴着流月苦熬。此时若有能令她们动心的,也唯有白花花的银子了。自然,脆生生的铜板也是极好的。
眼见她们果然个个眼冒精光,苏淙淙点点头,要她们自行去商议,拿个章程出来,三天后她再来。
苏淙淙一个异世人,自然不会自大到以为自己读几本账就比她们更晓得此间做生意的门门道道了,于是只将球抛回去,看结果就成。
办完了这胭脂铺的事,等苏淙淙带着陈平走出紫烟阁时,发现日头将晚,这街上的任务渐渐热闹起来了。许多人三三两两勾肩搭背走在一起,大声商议着要去寻食肆不醉不归,扑面而来的人间烟火气。
陈平的肚子在后头很是应景地一叫,苏淙淙含笑看他一眼,他瘦长的脸顿时一红,素来圆滑精明的脸上少有地露出了几分局促,毕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呢。
苏淙淙便顺水推舟,带着陈平到了珍馐楼,宋秋名下唯一一家酒楼。
这珍馐楼起了老大一个名字,地段也好,正是在南市与西市的交界处,占尽地利,平日里也是客人如流水般。
此时正到饭点,两角门楼上早挂起来两个灯笼,门口的伙计也在热情揽客,不时有客人进来,里头早热闹成一片了,下头的大厅满满当当坐满了,猜拳的、喝酒的,人声鼎沸,三五个伙计脚下不停,奔走其中四处传菜、上酒,场面一片火热。
苏淙淙带着陈平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捡了一张桌子坐下,老半天也无人搭理他们。苏淙淙也不急,就睁着两只大眼睛滴溜溜四处打量,发现上头似是有雅间呢。
在此楼中指望伙计主动来服务是不太现实的,于是叫住一个忙得团团转的小伙计带路,带着陈平一路上了雅间。
上头果然有雅间,却与下头热热闹闹的氛围几乎是两个世界,简直是冷清如冰窖,连灯火都是见苏淙淙他们上来了,伙计现点的。
在雅间坐定,用手指一抹那桌子,果然,一层细灰。也不晓得上回被人光顾是多久之前的老黄历了。
苏淙淙他们毕竟成了这唯一启用的雅间客人,那伙计热情了许多,噔噔跑下楼端了一壶茶,又上来服侍他们点菜。这里又没有菜单,苏淙淙只好学着电视剧里里头演的,财大气粗地叫他们将招牌菜上三五道上来。
那伙计一看苏淙淙衣着不算精美,开口却豪气,一气点了这许多菜,咋咋称奇,言语之间更是热情了几分,不一时就将四个热气腾腾的菜端上来桌,效率之高令饿着肚子的陈平都惊讶了。
一吃这几个菜,苏淙淙心中便有了数——卖相不好看,重口,大份,味道尚可。
酒槽鸭子做的黑乎乎一片,鱼羹不够鲜美反似堆砌,实在称不上“珍馐”二字。做的最好的倒是一道鱼鲊,腌得极好,好看也好吃。
一问价格,这一桌菜竟然很是便宜,才两百文,约等同于六斤猪肉的价钱。
无怪乎这珍馐馆吸引的都是固定客群,想来都是在西市经营做些买卖的商贩。南市那些南方客商有的胃口清淡,有的颇要讲几分情调,都很有默契地避开了这珍馐楼。故而此地虽看着热热闹闹,却收益不高。
苏淙淙对每样菜都尝了些,便落了箸。一边等着的陈平眼巴巴看着,见她忙完了,便风卷残云一般将这菜都吃得七七八八了,速度之快、饭量之大将苏淙淙惊得目瞪口呆,直在心里盘算着,这伙计自己养不养的起?
陈平吃完了,一抹满嘴油,对上苏淙淙惊异的目光,不好意思道:“公子,我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菜,实在失态了。”
苏淙淙闻言心里一酸,想来这小伙子在陈掌柜手下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想来吃饱都是艰难,哪里还忍苛责,只命他去楼梯口看看,若下头人走得差不多了,便将此楼的周掌柜请上来。
随着夜渐渐深了,渐渐的下头也安静下来,只余了两桌还在喝酒得客人。陈平便径直下楼,将周掌柜带上了二楼。
周掌柜四十多岁年纪,圆圆胖胖一张白脸,嘴角常年挂着一抹喜庆的笑意,活似一只大包子咧开了一道口子,看着滑稽之余也多了几分可亲,叫苏淙淙看来,便是“天生一副掌柜相”。
苏淙淙也不废话,笑着叫陈平掏出银子会了帐。接着请周掌柜坐下,周掌柜笑呵呵地坐下来,正要开口问对面这面生的小公子有何指教,一块小小的令牌便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的桌上。
只见这周掌柜就着烛光细细一看,下一瞬如同装了弹簧瞬间弹起,恭恭敬敬立在桌前,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口中直呼:“小的周京周金宝见过管事大人。”
原来他字金宝,果然是个非常适合当掌柜的好名字。
苏淙淙自从上任这小苏管事一来,不是被威胁报官就是被用拂尘追着打,头一次被如此郑重地表达尊敬之意,心中瞬间都涌现出几分感激之情了,只觉得这周掌柜又可亲了许多。
自然,可亲不可亲尚需来日验证,但这周掌柜的的确确是个聪明人,且是个极懂得识时务看势头的聪明人。
与聪明人沟通毕竟要畅快高效许多,苏淙淙三两句话与周掌柜说清楚了自己的来意。也将自己的观察说了一番,至于关于要如何改,苏淙淙很是谦逊地说要问周掌柜的想法。
周掌柜全程微笑听着,时不时点头回应,十分恭敬有礼的样子。听见苏淙淙说要改,面不改色地微笑着说但听安排。
但问他想法,他微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是一星半点想法也没有——答应得痛快,行为上却一点不改,这是个圆滑的老油子。
见谈不出所以然来,苏淙淙也不纠缠,退而说自己只当是来认个门,日后常来常往的,来日方长,说着便要告辞。
周掌柜从容地收了他们的饭钱,只在送他们下楼时,从柜台后头提出一壶酒香四溢的酒,交到陈平手中,也不说其他谄媚讨好的话,平平常常地说这酒是自己酿的新品,请管事代为品鉴,多多指点。
——收饭钱是为了显示公平无私,送酒是送人情,还找了个极其自然又冠冕堂皇的理由,事情人情都办得漂漂亮亮且恰到好处,苏淙淙一面笑着道谢一面心说,周掌柜不去考科举入仕,真是大魏朝廷的损失。
今日一天也算是收获颇丰。苏淙淙便心满意足地带着陈平,一路晃晃悠悠回到了自己宿舍——恒安侯府后门十几户处,柳叶巷的小院子。
陈平数年来的家当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包裹。自从庆丰粮油铺里头出来就一直背在肩上,此时离了粮油铺子,又是柳叶巷安了家,他却似乎十分习惯,由着樊嬷嬷为自己收拾了最靠近院门口一间厢房,问明了苏淙淙不需要自己伺候,便高高兴兴地去住下了。
在屋外那颗枇杷树上传来的阵阵蝉鸣声和不远处的蛙声一片中,苏淙淙美美地进入了梦乡。
她自去睡了,荣德堂内,有人却没有睡。
宋秋水在灯下细细地看一本册子,上头细致地纪录了苏淙淙这几日的行踪、说话办事的具体经过,想了半晌,才合上了册子。
黄嬷嬷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夫人,这苏淙淙虽年纪小,是个女子,办事却极有章法,是个稳妥的。夫人先前将此等大事交给她,老婆子心里直泛嘀咕呢!看来还是夫人目光如炬,会识人用人哪!”
宋秋水闻言微微一笑,半晌才道:“只怕也太稳妥了些。”稳妥得不像一个闺中女儿,总觉得她行事处处透着诡异古怪,样样出乎她的意料,令她摸不清底细。
明月自最近与苏淙淙日日相处,对这个随和可亲又老实有分寸的表姑娘生出了不少好感,便在一边笑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夫人端看后事就好,是真稳妥还是假稳妥,时日一长自然便水落石出了。”
宋秋水闻言灿然一笑,点点她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这丫头这番话说得有理。叫金峰不用跟了。”于是自命人伺候洗漱不提。
酣睡中的苏淙淙自然不晓得自己才险险通过了老板的试用期考核,更不知道,前头有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麻烦在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