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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一八三、纯真虚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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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氏信水，若想寻短，何不跳江？”
熟悉的男人声音带着讥诮，冷漠中压抑着跳跃的怒火。
巫憬憬转向声源，被一件衣服兜头盖住。
“穿上。”暮钦晋命令道，衣服是他刚从老四身上剥下来的。老四是被他击碎头骨而死，用的是内劲并未皮开肉绽，衣裳没沾染上血污。他原本是想连老四的裤子一并扒下来的，但一想到巫憬憬套上老四的裤子，他恶心得不行，直接作罢。
臭！
巫憬憬拿下衣服，远远丢一旁。
暮钦晋本就没怎么压抑住的火气又窜上来，冷喝道：“捡起来，穿上！”
巫憬憬用力摇头，明确地抗拒。
真是不想管她！
就让那些龌蹉男人看着她这样子意淫算了，保不齐真遇上那妙公羚，意淫还能成真，让她知道多管闲事的代价。顶多是，他多戴几顶绿帽子就是了，哼，说不定绿帽子还轮不到他戴，眼前这位巫大小姐可是一心一意想把这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为沐清臣珍藏。
暮钦晋心里恨得不行，却还是走上前捡起衣服，强行套在巫憬憬身上：“衣不蔽体，成何体统！”
巫憬憬挣扎着要脱掉衣服。
“你！”暮钦晋扬起手，作势要打下去。
巫憬憬抬眼瞪他，不屈地抗争着。
“眼睛都剩一条缝了还瞪什么瞪。”暮钦晋放下手，去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自己蒙上的面纱。
巫憬憬偏开头不让他扯。
暮钦晋轻斥：“别动。”她的左侧脸颊高高肿着，本就不好看的脸蛋此刻肿得像个猪头，还是紫黑色的猪头。暮钦晋这才发现她右侧的脸似乎又淡了些，而此刻左侧的脸却又成了深紫色，是他昨夜那一巴掌打出来的瘀血——他昨夜下手时用了全力，此刻他的手劲有多大尽数显现在她脸上，她的左眼被肿胀挤压得只剩下一条缝了。
巫憬憬伸手抢过暮钦晋手里的面纱又给自己蒙上，他嫌她丑，她就不给他看。蒙上面纱后，巫憬憬仿佛穿上了一件铠甲，拿着那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继续瞪着他，纯净中显露些孩子才有的稚气，仿佛挨了训却坚持认为自己没错的孩子。
终归是暮钦晋作了退步，叹了口气：“给我个理由，为何不穿这件衣服。”说到这里，他揉了下又皱成川字的眉心，用一种比方才和善多了的语气叹息，“别像个哑巴。”
巫憬憬看看暮钦晋的脸，又看看他收回去的手，学着暮钦晋小小皱起了柳叶眉。
理由？
是爹爹的下属向爹爹汇报的那一长串一长串的话吗？爹爹那些下属的每一个理由的用词量，都够她说三个月话了。
她该怎么说？
她可不能再惹他生气了，他好不容易才回来的，在他那般生气后，他还是回来了呢。
还是不愿意说话吗？暮钦晋看着一径沉默的巫憬憬，又伸手揉了揉眉心，真是烦啊。
“对不起。”巫憬憬道。
暮钦晋有点烦躁：“我要的不是道歉，道歉了你就肯穿这件衣服了？”没有实质行动的道歉最是便宜无用。
被暮钦晋凶了一下，巫憬憬瑟缩了一下身子，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道：“昨夜，我惹你生气了，对不起。”这句话她方才对着玉兰树念了几百遍，终于可以一口气流畅说了出来。
暮钦晋怔了下，烦躁道：“对不起有何用，你能把妒魂还我？”
巫憬憬摇头，她绝不会还的。
融江宽达五百多丈，要在里面寻一只红线粗细的巫蛊本就不比大海捞针容易多少。暮钦晋原来就没指望巫憬憬能把妒魂还回来，他看着巫憬憬高高肿起的脸颊，冷声道：“你既不能将妒魂还我，我自不会原谅你，但我已打过你，这件事你我就到此为此。你若再僭越，便不是一巴掌能了了。”他说完故意让开了一步，露出身后老四的尸体。
暮钦晋用手指勾着盖在巫憬憬肩头的老四的衣服：“穿还是说？”与她相处久了，他说话的字数也跟着少了。
巫憬憬摇头：“臭。”
臭？
暮钦晋靠近巫憬憬一步，抓起衣服袖子闻了闻，眉皱得更深了：还真是一股子汗臭和馊味。
退开一步，他伸手摆了摆，有些无力。
巫憬憬看懂了他的意思，立刻脱下了衣服，忙不迭地往地上丢。
衣服在落地前被一只大手捞住。
巫憬憬狐疑地看向手的主人，脸又被一件飞来的衣服蒙住，黑色的衣服，带着淡淡的江水气息、混着似有若无的玉兰花香。
等她将这件衣服取下时，暮钦晋正慢条斯理地穿着方才那件衣服，一双天生透着疏离的凤眼里亦挟着嫌弃，他骨节分明的手一颗一颗地扣着扣子，淡漠瞟了巫憬憬一眼：“还不穿上。”
“哦。”巫憬憬一边说着一边重重点了点头，将暮钦晋的外衫在心口抱了抱，方抖开穿上。
待巫憬憬将衣服穿妥时，暮钦晋已经坐在了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巫憬憬。
不带她，将个女儿家丢下毕竟不是男子作风。
带上她，她害他失信于最重要的人！
道德与情感在暮钦晋心里交战，战火愈是激烈，他看着巫憬憬的目光就愈是寒冷。
巫憬憬抬头，与他对视，眼睛里诉说着歉意却不见请求，有着一种认命的安分。
暮钦晋心里愈发愤怒：为何一个人在捅了别人最痛处后还能露出如此无辜委屈的表情。
怎会有人有着如此纯真的虚伪，如此天真的残忍。
暮钦晋一夹马腹，马甩了下尾巴，哒哒哒哒开始往前走。
他又走了。
没有带她。
巫憬憬看着暮钦晋远去的身影，小跑着追上了马匹。
原本两条腿是很难追上四条腿的，但她轻功很不错，倒也能牢牢跟上。
暮钦晋余光看向身后的女人，心想这个女人该说是脸皮厚还是没骨气，他如此待她，她竟然还要跟过来。
痛快吗？
如此折辱一个姑娘家，痛快吗？
“上来。”暮钦晋停下马，放弃心里可笑的挣扎，向她伸出手——若不是早就决定带走她，他怎会回来。既已做了决定，何必再折磨人家。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来路上，两串星星点点的红。
他又向她伸出手了。
他昨夜是那么生气，她原以为他再也不会理她了。
巫憬憬用最轻的劲道将自己的手轻轻放上他的掌心，深怕这是一个触不可及的梦。
暮钦晋却没她这么多想法，大掌一包，将她提上马。
调转马头，暮钦晋驱马疾驰。
这女人这会儿倒算安分，安静窝在他怀里，动也不动，话更是不会说了。若她能够一直这样，不若城外那夜那样一身鬼气，不若京窑镇那样一身娇气，也不若昨夜那样一身妖气，那聘她为妃，也不算太坏。以后郑伊回来，见她这般容貌，如此性情，想来也不会为难。不至于像宁殊那般……暮钦晋打断自己的思绪，不再去想那个被他和郑伊害死的好姑娘，这一世终究是他负了她，也负了郑伊。
马不停奔驰着，怀里的巫憬憬一点动静都没有，暮钦晋都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睡着了。
上午过了。
中午过了。
此刻，夜幕又降临了。
他们经过客栈，经过茶肆，但马一直没停。
巫憬憬的肚子咕咕叫过，暮钦晋听见了也懒得理她。反正她没说肚子饿，他就不管她，饿死她权当给自己出气。
最后，首先对暮钦晋的虐待提出抗议的是那匹非骏马的马，这家伙主动在一方水草肥美的地方停了下来，任凭暮钦晋怎么抽鞭子，死活不走了。
什么烂马！
它的前主人出的价可真是精准：二百五！
暮钦晋自顾自跳下了马，愤愤走到附近的一棵大树下坐下。他背倚着树干，背部碰到树干像是被铁钉扎了一样弹坐起来，他微微调整因着疼痛而错拍的呼吸，坐直身体看着滋滋有味嚼着草的烂马，以及那个还坐在马上的女人。
那马似乎也对巫憬憬不满，打着喷嚏甩着尾巴仿佛在说：喂，你怎么还不下去。
巫憬憬似乎感受到了马的不满，从马上跳了下来，向暮钦晋走过来。
暮钦晋冷冷道：“不许过来。”
巫憬憬就站在原地，静默站着。
别个家的贵公子出门，那是带着骏马跟美人。
南燕的公子里面就数他暮钦晋最贵，怎么他就带了这两货色！
火大啊。
他说“不许过来”她就傻站着，难道还非得他再说一句“原地坐下”她才知道坐下休息？
暮钦晋伸手狠狠揉了把脸，多希望再睁开眼时，眼前是嬉云跟……想到那张风华无双的脸，暮钦晋心都揪起来了，他双手垫在头后，脑袋缓缓靠上树干，背部悬空着，无力地阖上眼睛。
比之昏睡过好几回的巫憬憬，暮钦晋才是真正折腾了一日一夜的人。这一阖眼，再睁开时，比昨夜更残的月挂上了半边天，空气中满是苦味，各种草药的苦味和东西烧焦的苦味，耳边是不绝于耳的“叮叮”之声。
那个被他勒令“不许过来”的巫憬憬早就悄咪咪过来了，此刻就跪在他身边不远处不知道在埋头捣鼓什么。她的心神似乎一直吊在他身上，他醒来的一瞬间她就知道了，她眼睛亮了起来，立刻凑过来伸手想碰触暮钦晋的额头，却被他一把打开：“别碰我。”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暮钦晋的头昏沉了一下，他拿手背贴了下额头，才发现自己发着烧。
下意识地看了巫憬憬一眼，虽然她此刻套着他干爽的衣服，但他知道她里面还穿着那一身湿衣，怎么这女人没着凉，着凉的偏偏是一身干爽的他？
暮钦晋心里忍不住悲愤起来，他可是连瘟疫都扛过去的雄鹰一样的男人，怎么经不起这小小的湿身。其实，暮钦晋不知道的是，他之所以烧起来，受凉还是其次，主要是他从悬崖下摔下来，内里有很多暗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