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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2等天晴 ...

  •   记忆中的八岁变得迷糊不清,如断简残篇,像她带走的潮湿校服,如今肯定不知放在了哪里。
      八年过去,我已经到了她那个年纪,考上了她上过的那所重高。我常常能听见关于她的事情,我第一次迫切地想要去了解一个人。
      虽然我们只见过一面,她好像一直存在于我的记忆中,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我惊觉,她在我的骨血乃至灵魂上都镌刻上了她的名字。
      她离开时模糊,她的眼睛却异常清晰,将我的整个夜晚变得宁静、舒适。
      当我路过学校小后门时,发现一旁的玻璃窗是浅绿色的,它的最顶端被敲碎,又被带水珠的蜘蛛网补好,后面则是一大片苍葱茏郁。
      玻璃窗的下面是一地烟头和已经干涸地血迹,灰尘已经快把这些东西覆盖,我在最下面的墙壁上看到了模糊字迹。
      [烟雾裹挟着我的眼睛,湿滑黏腻地血液永不停歇的往外流淌,假如我能像祝言柳一般坚强。]
      字迹有深有浅,直到我看见了我的名字,显然,这个学校认识我的学生只有夏忽晚一个。
      我瞪大了眼睛,沉沉注视着我的名字。
      最后只能感受到自己胸膛里的心脏跳动,迟迟没有动作,我忘记了那天我干了什么,我只记得回去后,妈妈又叫我把自己的校服洗干净。
      天空被抹黑,我等所有人都睡着后,起身拉开床尾的抽屉,扒开我以前的书本,拿出最里面的铭牌。
      指腹一遍遍细细摩挲,我能感受到上面的划痕,而背后的别针已经生锈。
      它刺中我的指尖,血珠冒出来,疼痛唤起我那时记忆。
      我一遍遍徒劳地想要抹去这些字迹,墙灰直到把地上血迹掩盖上,校服袖口已经被灰尘侵染,我跪在地上,胃里开始翻涌,脑海还浮现那些有关夏忽晚的流言蜚语。
      不仅只有声音,我似乎能看到她无助害怕的模样,就在这里。
      她们把夏忽晚的头发用胶水糊住,在寒冷冬天往她身上泼冷水……而学校没有一点作为,只因那些人是靠关系进来的,背后有靠山。
      我开始相信那些传闻都是真的,终于胃里翻江倒海,我想要把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
      后来经过我的了解,十六岁的她在两年后,成功申诉,在那两年内,她失去了爱她的妈妈和爸爸。现在她已不知所踪。
      陈年旧事如同烈酒一般,我真的为她逃离这里感到高兴,而我又陷入了另一个深渊。
      我在那天之后学会了抽烟,它和酒不一样,当尼古丁燃烧时,那些痛苦的、悲伤的、烦躁的……都化成烟雾,飘得很远,追上那片乌云。
      这是我的秘密,同那枚铭牌一样,只能被我堆积藏在最里面。
      无人知晓。
      同年冬天,妈妈给我租了一间屋子,她说,她会每个月给我打钱,要我好好读书,考上大学,这样就能搬回去和他们一起住了。
      我点点头,以此为目标,将它定为离开家的条件。我了然她为何如此说,是弟弟不喜欢我,不想看见我,所以,我就搬出来住了。
      住进去的第一晚,我没觉得有多不好,反而觉得房间有锁了,很安心。
      我去上学的路上和妈妈说了,我想住校,这样会更好的学习,她欣然同意。
      我把手机揣回口袋里,从裤兜里摸出烟盒,食指配合中指抽出一根烟,接着把烟盒放回去。
      经过雨水光顾的街道,被冲刷的干净,水滩所倒印出的高楼大厦,透彻明静,却比不上梅雨季我见过的玻璃窗。
      夏之绿野,汩汩细流淌在浅绿色的玻璃窗上,如同暮春最后的脉搏跳动。等天晴,终将留下岁月的痕迹。
      点燃打火机,我把烟轻含在唇间,深深吸了一口,最后微微仰头,一口气深深全部吐出,烟雾顺着烟头的方向往上飘,我一偏头便看见十字路口的马路对面,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已经褪去当年的青涩,眉眼间满含成熟与温柔,还有那双浅蓝色的眸子,透彻如月光,而那浅粉红色及腰的长发飘飘,好似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她。
      我们隔着很远,对视良久,一句话也没说。我愣在了原地,她就站在那里眼神不措地看着我,而我好似与那个一见钟情后想要疯狂追求的恋爱脑无异。
      我也没觉得恋爱脑不好,我是没有那个追去的勇气,我只是希望她能过得好,就算我们之间没有结果,这样也行。
      毫无征兆地,我唇间的烟掉了下来,我想慌忙接住,却被烫到了手心。
      再抬头,她又消失不见。
      我的心又空了一块,我当是我被烟糊住了双眼,出现了幻觉。
      不可否认,她确是我此生唯一爱的人,至于爱上的时刻……我想是见到她的第一眼。我们仅仅只见过两次面而已。
      我垂头嗤笑一声,双手插兜,思忖着,果然早上不该来一根。最后我走过马路向自己学校去。
      每次相见都是在雨天,到底还是分不清是她落寞忧郁,还是我。
      我想要攫取她眼底,属于她的灵魂。
      是那样柔软似羽毛,在夜里也散发着银白色沙砾般的光芒,当碧绿潮水涌上岸,将会带走一些沙砾,不过没关系,那些依旧属于你。
      当上课铃声响起,唤起我以前没有察觉到的细节,譬如我的眼泪只为夏忽晚而流、譬如她像生活中深海里的鱼儿,不应该在雨天的浅水洼搁浅、譬如思念同潋滟一般,让人不自觉沉沦。
      你如月光,是每一滴眼泪的证据。
      回想到那两块玻璃窗,现在是何模样,想到小后门碎掉的它,是否还会被蜘蛛网所缝补,当阳光贯穿整块玻璃,地面又会是怎样一杯荡漾的红酒。想到课桌一旁的它,是否依旧被一层层灰尘覆盖,形成千层,好似年轮。
      或许是留下树叶的剪碎光影,透过它,依旧如往常一般为它戴上华丽冠冕,又或许是那片碎掉的痕迹,深深烙印在地面上,而穿过这些,是否能引来满月的夜晚。
      她去了属于她山峦群巅,她离开时和我说了再见,至少她用她的双眼说了,而我恰好读懂。
      我虔诚地希望,她别停留,也别回头。
      我在这年想了很多,也决定了很多。
      既然我是妈妈的累赘,我便离开,去寻找属于风的韵律,漂浮于海岸边,即便被海浪带到暗礁,我亦不停泊。
      以往需要踮脚才能看见的月光,现今它也会为我高挂于空,受我注视。
      “夏忽晚,十八岁生日快乐。”
      迟到的祝福,希望你能听到。
      成年前一天凌晨,十七岁的我提笔写下两封信,给妈妈和夏忽晚。
      一封诀别,一封永不寄出。
      拿到某妈妈指定的大学通知书时,它已经被寄到她的手里,而我去见了她最后一面,确保她一定会看。我终于离开了那个家,心底不是高兴,反而觉着有些落寞,我想我并不讨厌他们,只是我不属于那里。
      我拿着这几年存的钱,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我没有就读那所大学,我个人负担不起,主要是妈妈恐会来找我,也许是我多想,她怎么可能来找我。
      要走就要走得干干净净,我秉持这一原则。
      往后几年,我觉着我也不可能有什么作为。
      活这还是死了都行,没有人会留念祝言柳。
      我在海边见过鱼儿的残骸,那我死后应该也会是这样,可能还有点麻烦,或许应该找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
      账上还是会出现来自妈妈的转账,我也确实需要这笔钱,但现在的我无法替八岁的我与妈妈和解。
      这里是海风咸咸的,但很清新,像是海盐味道的汽水,它吹起不远处的乌桕树叶,那是颗一年四季都精彩的老树。
      我喜欢坐在乌桕树下看海浪涌上岸,看游玩的旅人光脚踩在沙滩上奔跑打闹,我随便应聘了个工作,工作量少且随心。
      这里一年四季降雨少,我不赶巧,遇到了。很久以前看见的那片积水云飘了过来。
      日子似冗长的海浪一般,回忆时便会涌上岸。
      我的蹉跎岁月是一片荒芜,本质则是哀恸赤子情。
      七年之痒,十年之痛。
      桂冠被雨淋湿,又被她带走,以至于只有在雨天,我才会举起摄像机。
      世界变得忧郁压抑,视线里所有东西都是灰蒙蒙的,而次日一早,大雾乍起,当阳光穿透云层,海市蜃楼故在此停留几分钟。
      阳光应当贯穿一整个雨天,落叶不再斑驳,蓝调则更加静谧。
      天边倒印的蔚蓝白云迤逦,落花溺水,酒也冷烈,我醉的不省人事。
      我梦见夏忽晚一个人在哭泣,而我们面前有一块透明屏障,她听不见我的声音,我现在甚至没有她的电话号码。
      精神上的疼痛,是否能让□□死去,我想我现在知道了,蝴蝶食腐,悲观又浪漫的鱼儿,终是被敏感蝴蝶试探着食去全身,留下惨白骸骨,终得以再生。
      为什么人总在夜晚开始抒情,你为什么要在凌晨哭泣,我又为什么不能在梦里抚去你流下的泪水。
      或许人不是群居动物,只是需要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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