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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

  •   梁亭被一阵怪异的触感折腾醒了。

      狭小的出租屋空气不流通,意识朦胧时,更觉得滚烫。饭饱后,整个人都像被点了火,从内往外都蒸热,偏偏天气越热,偏人越燥。

      床上的两个枕头都被垫在他脖颈下。

      他反应过来吓了一跳,过后适应了,任由姚又言胡来。

      气温乱七八糟,时间也乱七八糟。

      姚又言换了个人似的,丝毫不俩怜惜——可能因为他也有些迷茫,急促又迷茫,只会闷头莽撞。

      ……

      “你骂吧,等会儿你打我也行。”姚又言望着他抬起的胳膊移不开眼,用手指轻拂,就算安慰。

      那里的皮肤常年被袖子遮挡,此刻在光线里透着莹莹的色泽,凹陷的软弱随着胳膊抬起又紧绷起来。

      这种事,算是裹着暴戾的朝圣,没有礼节可言,他要自己舒服,也要对方舒服。

      ……

      姚又言看到梁亭小腿肚上一块淡淡的褐色,跟周边的肤色不太一样,平时看不到,要凑到这么近才能发现。

      “这里怎么了?”他故意在上面长长地划了一道。

      梁亭偏过汗湿的额头,拒绝回答。

      “这里怎么了?”姚又言偏要问。

      梁亭把手背咬出压印也不吭声,姚又言一把扯开他的手,攥住他手心,不让他咬。

      梁亭沉醉在这里面,在不用顾虑过去或以后的空中楼阁里,不想说以前的事。

      “别这样。”梁亭恳求,但姚又言犯轴,锋利的情绪涌上来,有疑惑,也有心疼和不忍。

      他有预感,或许这背后也是不好的过去。

      “你告诉我,不怕。”

      姚又言软硬兼施地哄,“告诉我行不行?我不能知道吗?你不敢信我吗?”

      “小时候,摩托车排气管,我下车被烫到了……”

      “谁的车?”姚又言追问。

      “我……继父……”梁亭闭上眼,语无伦次,脑海里浮现许多过去,泪水纷纷落下。

      “他故意的?”姚又言靠得更近。

      梁亭不再回答他,抓过一件衣服,盖回脸上。

      ……

      缓过来了,梁亭顺了顺他额前的湿发。

      “我没有不信你,就是刚刚不太想提这些。腿上那个疤,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那天我们出门,他搭了我和我妈一起,他放我下摩托车的时候,没注意,放在排气管后面,车刚停,排气管还冒着热烟。”

      “其实我可以自己下去的,不用他抱我下车,可能他是想示好,但好心办了点坏事。”

      “那时候也是夏天,确实很难熬,又痛又痒,现在想想也不舒服。后面我妈给我买了药膏,涂了一个多月就不痛不痒,掉了皮,只是皮肤一直有点色差,不明显,连我妈都不知道。”

      “除了我,只有你知道。”梁亭笑着说,似乎在说别人的过去。

      姚又言用手摸他的眼睛,“对不起,这本来就不好受,我又一直问,让你难受。”

      梁亭摇头,“我跟你说这些不难受,做这些也不难受。”

      “而且……是你卖力更多,我知道。”梁亭说完就翻身窝在他身上,姚又言身上还不怎么有力气,这么反压过去挺轻松的。

      “干嘛?”姚又言被他弄得有点痒,笑着问他。

      “你就当我……我把你整个抱住了,抱得严严实实。”梁亭曲起小腿晃着,“我很喜欢这样,你呢?”

      “嗯,”姚又言亲他的头发,伸手摸他后背,“喜欢。”

      ……

      “好神奇。”姚又言描摹着梁亭的眉骨,轻声说。

      各自冲完凉水澡后,晚霞还没升起来,两人在床上抱着放松,不舍得放开。

      告白那天,他第一次亲梁亭,也这么说过。

      “为什么又这么说?”梁亭赖在他身上,懒懒地问。

      “告白之前我特别害怕,怕我失败了就没法跟你回到之前的关系,”姚又言摸摸他的后脑勺,短短的头发摸起来很舒服,不扎手,“我特别急切,又特别纠结,你懂吗?”

      “从前不见得多好,不回去也没关系。”梁亭用食指去蹭他的T恤,在衣服上画短短的线条。

      “不,从前不好,但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很安心的。我当时奢望的是,哪怕你不喜欢我,或许不舍得跟我变成陌生人,还愿意跟我一块儿住。我真的不想放弃跟你一起做室友的日子,那是特别珍贵的日子。”

      “多珍贵?”

      “人生中第一次迈出独立步伐,就遇到同路人,我能给你指路,你也给我指路,有时候路黑漆漆的看不清方向,我怕,你也怕,但我们互相壮着胆子告诉对方别怕,就是这么珍贵的日子。”

      梁亭被他这番话哄得哈哈笑,吹着风扇趴在他身上不说话。

      很浪漫的想法,梁亭爱听姚又言这样说话。

      尝过炽热情/欲的少年,恨不得每天都能找时间跟恋人黏在一起,每天都揣着在彼此身上胡天胡地的期盼。

      可是九月越来越近,他们都越来越忙。

      姚又言多了一节下午两点半的课,中午回来吃完饭眯几分钟就得去上课,回来时又该忙入学的事情,住宿信息要登记,银行卡要提前激活,大学正在一步步进入倒计时。

      一回生二回熟,梁亭第二次去上课显得游刃有余了许多。

      唐介让他可以稍微晚一点到,于是他调了调上课时间,陪两个孩子总要陪到十二点半左右,回来后沉迷于查各种儿童特殊教育类的资料和线上课。

      眼睛看累了的时候,他就看书,在屋子里等姚又言回来。

      屋子里只要有人,风扇就一直吹,梁亭待在家时拆洗过一次,洗下一层灰和絮,拍照给姚又言看。

      “好像发霉的棉花。”

      姚又言被他的想象力逗笑,“你别惹我笑,我学生都问我是不是在跟对象暧昧了。”

      “那你怎么说?”

      “我让他猜。”

      日子就一天天过去,钱一天天积累,可还是不太够,那怕按照九月七号入学的前一天来算兼职时长,两个人也只能拿到六千左右,即便算上各自乡镇发的奖学金,也刚好够覆盖学费和住宿费。

      生活费怎么办?

      “上大学的第一个月,再怎么俭省,也得花出去一千五,但你要生活的话,这也不够,衣食住行,枕席铺盖,哪个字不花钱?就算夏天可以穿短袖,冬天你能不买被子吗?”

      某天下课后,梁亭向唐介打听了大学生活的消费,得到的答案是这样的。

      从前他一直泡在乡野和县城,泡在学校和家里面,关于生计,也是这两个月才涉猎的事,关于高校生活,他了解得太少,姚又言也是一样。

      “为什么不办贷款?你不像是信息闭塞到这个程度的人,”唐介一脸疑惑,“想上学的话,贷这些钱不是大问题,在户籍地就能办了,找个大人去现场签字就行。你现在来问,生源地助学贷款都快结束申请了。”

      “唐老师,有一些办不了的原因。”梁亭没有解释更多。

      两个孩子在楼上换衣服,晚一点唐介要带他们去看电影,梁亭和唐介就在一楼客厅坐着,原本这个时间梁亭已经走了,他那么客客气气的一个人,留在这问一个雇主关于钱的事情,估计是没有找到更多办法。

      “你可以试试高校助学贷款,跟生源地贷款不太一样,一般是开学后申请,现在关注还来得及。走这个渠道贷款的少一点,办理手续和贴息政策不太一样,但是流程更集中,基本能做到一站式解决……你别告诉我,你查都没查过这些? ”

      对于眼前的男孩,唐介原先就不太理解,现在更是不解。

      他看上去温和谦卑,实际又很犟,既敏感又大度,既谨慎又冲动。

      试课的第一天,要不是自己追出去拦住他,他连自己的解释都不想听,拔腿跑得比谁都快。他都背井离乡来省城找兼职了,怎么就不多花点时间去查查助学政策,实在轻重不分,光努力不动脑子?

      “当时我查助学贷款,大多数都是生源地贷款的信息,家里没电脑,在网吧查的时间有限,而且,那时候因为一些原因……”梁亭顿了一下,“知道生源地贷款的方式行不通,就没多往这个方向想。”

      所以说,还是意气用事了?

      “闹情绪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的。”唐介说着助学贷款的事,实际意有所指。

      对于第一天试课的变故,他心里还是不太舒服,梁亭让他在弟弟妹妹面前不那么有面子,也让他自己对自己失去了一点点无往不利的自信。

      梁亭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没接话,他没有在唐介面前解释过多的欲望。

      简单道谢后,他起身准备离开唐家。

      “等等。”唐介心里那种不舒服又出现了,被梁亭——一个十八岁的学生——拒绝沟通的不适感。

      “不是每所学校都有能力提供贷款的,钟峰大学有,你回去的话,倒是可以给你那个一起住的朋友带这句话,让他先跟学生会的师兄师姐报备登记,这样入学前不交学费也不会受影响了,可以入学后在集中办手续。”

      “好的,谢谢唐老师。”梁亭又道谢。

      唐介觉得自己也很奇怪,二十八岁的人,跟十八岁的孩子闹什么脾气,索性做好人做到底,“据我所知,南师也有贷款的申请渠道,流程估计跟我们学校的不一样,但也大差不差,你可以问问,这个时间,应该有各种校友群的管理员在捞人了,你随口问问就能知道,这种事问的人不多,你得自己开口咨询才能解决。”

      唐俞牵着唐尔下来了,他们背着各自喜欢的书包,走到唐介面前问去哪个影院。

      “嗯嗯,谢谢唐老师,您费心了,我先走了。”梁亭朝他和孩子们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别墅。

      高中毕业后,学校组织过填报志愿和入学贷款的宣讲会,但梁亭那时候要不在罗垇跟着工队做短工,要不就已经在省城了,在这里做兼职,那些事被自己抛诸脑后,没有紧密关注。

      不论主动被动,总归是自己的选择,漏掉了这么重要的一环。假如有同学提一嘴,假如家里有人看到了无意提起,假如有前辈问到这回事,假如自己某一天回心转意又去查查贷款的事情,哪怕深挖一点点,或许早就知道高校也有贷款的事情了,不会像现在这样,差点错过一个关键机会。

      可是,所有的假如都绕开他走了,也是没道理可讲。

      姚又言呢?姚又言这个傻子,也不知道这个事。

      梁亭心里揣着事,走得很快,回到了出租屋楼下,姚又言给他开了门,问他今天怎么早了一点。

      “我有好消息,急着告诉你,一路快走回来的。”

      梁亭一进屋子就掀起衣服下摆对着风扇吹,姚又言去洗手间打湿一条毛巾,拧到半干,走出来,轻轻帮他擦汗,擦遍脸庞、脖子和胳膊。

      “凉快点了吗?”

      “嗯嗯。”

      梁亭饭都来不及吃,挑重点跟他说了高校贷款的事情,姚又言听完马上发了个信息去问前几天刚加上的同系学长。

      人家还没回复,多半有其他事,他放下手机,催梁亭吃饭。

      梁亭确实饿了,大口大口往嘴里送饭和菜,又吃出满头大汗。

      “这么开心?”姚又言挪了挪风扇,对着他吹,“慢慢吃,刚刚走得快,现在又吃那么快,对肠胃不好。”

      梁亭不好意思地笑,“我开心啊!”

      “这样我们就不用愁学费了,原本还担心我们交完学费就没钱吃饭了,现在终于不用担心这个,甚至可以拿出一小半钱来买台电脑;原本我还担心,踏进学校大门也过不好大学生活,担心自己一个人在大学里又没钱,会不会被别人孤立,会不会变得心里扭曲,会不会拧巴得不得了,现在发现不用担心这些了……”

      姚又言也开心,听着平时话不太多的梁亭,像个小孩一样激动而欢脱,嘀嘀咕咕地吐露心声,原本的开心放大成两倍,他不插嘴,静静听着,跟着他笑。

      梁亭一直说,从关于学校食堂的期待说得宿舍阳台,他说的声音不大,但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难得话痨,很可爱。

      “行了行了,剩下的咱们晚上再慢慢说,吃点杨桃吧,我刚刚在路边买的,吃完我得眯一会儿再去上课,你也陪我躺一会儿。”

      梁亭看着他走向那个简陋水槽,从里面端出来一个塑料盒。

      塑料盒里面装着切成片的杨桃,金黄的表皮透着绿,盒子原本是湃在水池里的,端出来的时候,盒子外面有水往下滴。

      姚又言忽略他伸向盒子的手,拿了一片喂给他吃,凉凉的杨桃果肉和汁水碰到梁亭嘴唇时,他躲了一下,又觉得没什么可害羞的,咬了一口。

      酸甜交织,有点涩,但又回甘,是很清新的味道。好久没买过水果,杨桃这种夏季成熟的水果更是久违,梁亭觉得眼下珍贵,嚼着果肉忽然又想到钱。

      “可是,你买杨桃的时候,还不知道能贷款呢,我在发愁交学费就没钱吃饭的事,你还买水果啊?”

      姚又言喂他吃杨桃的手都顿了一下,不喂了,剩下那半块塞到自己嘴里。

      “梁亭,你现在说这种话,活像个少年葛朗台。”他三两下嚼碎,吞下解渴的果肉,抱怨眼前人。

      梁亭无语,自己拿着杨桃吃,买都买了,当然要趁新鲜吃完。

      姚又言挠挠他的下巴,“那个阿姨说话太中听,我就买了一个,让她切好,买个杨桃的钱而已,就算学费没法贷款要提前交齐,也不差这个杨桃的钱啦。”

      “噢。”梁亭敷衍点点头,专心吃他的水果。

      姚又言扔完盒子准备去洗手,猝不及防被他拉回凳子上,塑料凳腿短短划了地板一下,发出一声钝响。

      他惊讶地睁大眼,看着梁亭从自己的凳子上站起来,一屁股坐到他大腿上,朝自己凑过来,然后他就看不见了。

      因为梁亭的鼻子贴上了他的脸,梁亭的眼睫毛正扫过他的皮肤,因为他在一片柔软和酸甜之中放松了意识,环住梁亭的腰闭上了眼。

      梁亭捧着他的下巴在跟他接吻,是梁亭掌控主权的吻,荡漾着杨桃味的奇妙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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