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约会 ...
-
十月三十号，周一，重阳节，晴。
赶着人少的日子，南方回来只睡了五个小时，拉着李季青吃完午饭，简单收拾，十二点买了票进到水族馆内。
李季青自毕业后来过一次，却也隔了五六年，馆里的规模和项目比之前大了许多，南方似乎是第一次来，兴奋不已。
想着速战速决，李季青拽起犯傻的南方，进电梯下到负一层的北极世界。地下圈养的多是北极熊、企鹅、狼等，狭小封闭的通道，所有气味缠绕在一起，可想而知有多臭。
李季青后悔来这了，不由加快步伐，只想早点逛完离开。他一个劲地朝前走，也不去管南方跟没跟上来，身后的脚步声不停，手心被猝不及防地握紧，往后拽的力度与袭来的热意一样强势。
“李护士，你和女孩子约会过吗？”南方怕他甩开，紧了紧手下的力道，“约会可不能光顾着一个人走，不然对方会生气的。”
又在说什么鬼话？
思想却不受控地回想，李季青确实没有约会过，与女性产生暧昧的情况更是从未有过。因为李大通，他害怕血缘里的基因，终有一天会使自己变成那样，所以，婚姻对他来说，要始终保持着警惕。
“这不是约会。”他抬眸看向南方，一字一句地纠正他话里的错。
“在我这里，没有什么区别。”
猜到他会这样说，李季青视线下移，盯着被牵紧的手：“随便你，手，松开。”
“我就牵一会儿。”南方快速靠了过来，几乎是耳语，呼出的气息激起李季青一身疙瘩。
“两个男人手抓在一起，我觉得恶心。”
“我也觉得，不过，对象是你的话，我很喜欢。”
在他要推开对方之际，南方忽然跨起大步走向右侧，在身旁的他踉跄着被牵了过去。
“……”
手依然牵着，只是变成更加牢固的十指相扣。南方贴到玻璃隔板上，另空出一只手去逗企鹅。
“李护士，快看，好多企鹅，嘬嘬嘬，过来过来。”
先不说隔不隔音，他唤狗的方式倒也引来了三四只企鹅，看着企鹅笨拙地啪嗒啪嗒走过来，李季青念叨了句：“傻鸟…”
“才不傻，胖嘟嘟的，多可爱。”南方弯了弯眼角，扯着他又朝前走，“北极狐！那只好像你。”
瞧那盘成一团、胖的和香肠一样的北极狐，像他？李季青无话可说。
磨磨蹭蹭逛了二十来分钟，涌来的人逐渐增多，挤到电梯，南方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的手。一楼二楼没什么好玩的，秉持来都来了的原则，走了个过场，逛到三楼。
人鱼表演一向热门，人全都朝近了看，李季青嫌热，在后边远远看上几眼，南方也没有挤去前面，陪着他站在一旁。
扮演人鱼的工作人员游动着身躯，鱼尾随之摆动，或穿梭于游鱼中，或引来鱼儿跟随，配合着朦胧的灯光，一切如梦似幻。
人鱼游近与底下的人们互动，微笑，挥手。南方看的入迷，跟着人群挥手、惊呼，忽而，他冷不丁问：“李护士，你会游泳吗？”
周围人声嘈杂，李季青不确定地转头看他，见他正低头看着自己，声音不大不小地回：“算是会，游过几次。”
“那以后有机会可以教我吗？”
南方眨巴着眼睛，一脸认真样。
李季青还没来得及回他，肩膀被人拍了两下，扭头一看，是两位女生，瞧着穿衣打扮应该二十出头。
对方见他回头，手也就收了回来，挂着礼貌的微笑说：“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了，就是…我可以要个联系方式吗？”
李季青晃了晃神，女生以为他有负担，又赶紧说：“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的。”
“阿……”李季青原想着拒绝，话还没说出口，南方竟抢在他前头回了话，“方便，哪里不方便，你电话号码是多少？我们存一下。”
“太好了，156*****853。”
得了回应，两人热切地看着他，李季青不动声色瞪了南方一眼，不见下一步动作，南方使坏地拿手肘撞了撞他腰间，看热闹不嫌事大，“哥哥，还不快存号码，记得给人回电话。”
李季青被他的话架了起来，摸出手机解锁，让人再念了一遍，哒哒哒地输入。拨打键还没按，南方伸手一夺，打了过去。
“可以了，我就帮到这里了，后面就看你们自己咯。”说着他将电话挂断，又哒哒哒地按了一通，才把手机还给李季青。
他接过一看，联系人置顶处多了“南方”的名字，合着这么积极是为了这个。
“好的，谢谢，那我们也可以要你的电话号码吗？”
“我也想，不过你们也看到了，我哥哥这个死板样，他管的严，高中没毕业前不给我买手机…”
他摆出遗憾的样子，说的有鼻子有眼，不知情的两人当真了，惊讶不已，“不是吧，你这么小？那算了，差点犯罪。”
南方胡诌的本事见长，李季青懒得拆穿他，人走了，挤兑道：“没见你说过真话。”
“真话，听的人信了就是真话。”南方歪头看他，狡黠一笑，“或者，李护士对‘哥哥’这个身份不满意？其他关系我也可以的。”
李季青回绝：“别，我可消不起。”
“放宽心，你肯定活得比我久。”
“谁和你扯这些？”
“那扯别的…我的号码，不准删。”南方挑眉，在他听来有些挑衅，说，“删了也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再存进去。”
遭了这么多次，即使李季青不清楚是什么方法，也自然明了他说到做到，轻轻叹了口气，“删不删，那要看你……要是没心情逛了就回去。”
“心情得很，好多地方我还没逛呢。”
四楼是海底隧道，通道中，成群的沙丁鱼回游在四周和头顶，仿佛身处海底世界。此处是拍照圣地，聚了许多情侣，李季青讨厌入镜，拖着南方匆匆走过。
到了五楼，刚好是海豚表演，南方买的是VIP前排票，时间赶的巧，他俩坐上第一排的中间位置。音乐、杂技……海豚随着驯养员的指示跳跃、游动，令人应接不暇。
期间，扑溅的水珠时不时甩到观众席上，两人平白遭了殃。
表演总共三十分钟，在最后的结尾环节，驯养员邀请观众上台与海豚互动，瞬间人声响轰。南方趁机举起李季青的手，边用力挥舞，边对驯养员大喊：“这！这里，选我们！”
大概是座位优势，李季青还没将手压下来，就看见训养员朝他们走来，“哇，大家都很热情呢，那请这两位帅哥来。”
“李护士！在叫我们，走啦。”南方几乎是弹跳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拽起李季青就要出去。
“我不想去，你自己去。”李季青不喜欢这样的场景，看向他的眼神带了些尤怨，按住他的手腕，整个人牢牢粘在位子上。
南方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弯腰低下上半身，两道眉毛微弯，摆出一副委屈样，软着语气撒娇：“就当陪我去…好不好？”
与他僵持时，台上台下的视线越汇越多，两难决择下，李季青硬着头皮起来，跟着南方走上台。蹲在离水池半米处，驯养员唤出潜在水下的海豚，慢慢游向他们。
将驯养员先后递过来的塑料圆环和玩具球抛到水面，海豚跟着指令穿过圆圈，浮出水面像顶着呼啦圈一样旋转，咬起玩具球双双跳出、潜入。
三轮结束后，驯养员与海豚一同游到面前，对两人说：“非常好，可以摸摸它们，表示鼓励。”
海豚一迎上来，南方就迫不及待地摸了上去，与它玩的不亦乐乎。看着眼前滑溜溜的海豚，李季青莫名发怵，犹豫着没伸手，不想它突然凑近，用嘴朝他脸上戳了一下。
见此，驯养员连忙笑着说：“看来它很喜欢你。”
李季青哭笑不得，只好扯了个尴尬的笑，抬手摸了摸它的嘴尖。海豚高兴的原地转圈，一个蛄蛹又将嘴筒子往他脸上捅，混乱中，面中、额头、鼻子和嘴上无一幸免，湿答答的，给他洗了一把脸。
呼，他真的不会和动物打交道。
驯养员见他如此窘迫，假意训斥了调皮的海豚，向其他工作人员要来了毛巾，让他擦擦。李季青接过，随意抹了把脸，在旁的南方目光炯炯，等他擦好后从手里顺走毛巾，也有模有样地擦了擦。
从水族馆出来时已是下午四点，午饭吃的早，这时倒是犯起了饿。随便找了家路边的饭店，两人就当提前吃晚饭了，饭后，照计划打车去往海边。
进入秋季的末尾，连着南方也渐渐有了降温的趋势，饭后傍晚，到海边迎着阵阵海风，生活倒也惬意。
晚霞在天际处晕开，倒映在海面一片烧红，镀上星星点点的金光。周边散步的人三三两两，多是为了这景色而来，从小路走下沙滩，微风、细浪、软沙，人也沾染了金色的余晖。
初中时，李季青得空就往海边跑，路边有家杂货小店，无论天冷天热，雷打不动，他都会在那买一根冰棍，然后呆坐在门前的板凳上，直到残阳消失于海平面。
店老板是个笑眯眯的老头，他总爱捣鼓一台老式的收音机，循环播着一首粤语歌。李季青听不懂也没问，直到后来偶然在歌单中听到，才知道是陈乐敏的《海边之恋》。
沿着岸边走五分钟，店面出现在视线里，走近，轻快的女声娓娓唱着，“我爱与你漫步，共你真心相串，你要吻我额面前，正是日落海边……”
店内装饰依旧，李季青不见老板，朝里喊了声，应的却是女声，随后，从里走出了位面生的年轻女性。
“两根老式冰棍。”他将钱递过去，又没忍住问，“之前的老板不做了？”
“好…”老板听闻笑了起来，习以为常，“阿哈哈哈我爷爷，他上周扭到脚，这几天在家养伤。”
“原来是这样，麻烦你托句好。”李季青恍然大悟，淡然一笑。
南方在店里转了一圈，两人谈话间，跟着音乐轻哼走近收银台，“每个音韵传入眼神里面，我的心流露万千千的爱，与你一起，心中欢喜像甜蜜……”，磁性的嗓音添了分独有的韵味。
“你会唱这首歌？”老板惊奇。
南方自然地顺走一根冰棍，‘噗呲’使力往上一顶，撑开包装袋后塞入嘴里，“《少女杂志》，以前同住的人喜欢陈慧娴，常放也就会哼几句。”
“我也是，我最喜欢《逝去的承诺》，但是我爷爷说陈乐敏的声音像我，中学时没能在身边陪着，他听着有个念想，后来《海边之恋》也就成了固定曲目。”
“我就说姐你的声音有些耳熟，说实话，确实像，你和爷爷感情真好。”
“哈哈哈哈当然，能长这么大有一大半是我爷爷的功劳。”
闲聊期间，店里来了客人，老板忙着招呼，两人同她告别，坐到门前的板凳上，边吃冰棍边欣赏日落。
虽说是傍晚，空气中仍散着热气，冰棍化得快，拿在手中没一会儿就开始化糖水，顺着手心流到小臂内侧。李季青将木棍丢进垃圾桶，寻到不远处的公共厕所，将不适的粘稠洗去。
回来时，南方离开了座位，正压在路边栏杆上，与下面的人交谈，他走近才发现是三个在玩沙子的小孩。
“哥哥，你快下来玩！我把铲子和桶借给你。”个子高一点的男孩朝他俩大喊，身旁的女孩扯了下他，压小声音又说：“不过…只能借十分钟。”
“十分钟够了！”南方咧着嘴笑，也学他大喊回去，一把将李季青揽到怀里，问：“我这还有一个哥哥，可以一起下来吗？”
“可以呀，你们快来，不然爸爸妈妈一会儿让我们走了。”小孩有些着急，举起塑料铲子挥了两下。
“好，我们来了！”
“和小孩都能玩到一块，你挺厉害的。”没有阴阳怪气，李季青单纯佩服，毕竟小孩是世界上最难搞的生物之一。
南方掏出口袋里的糖果，塞了一颗给他，神气道：“小小伎俩，拿下。”
李季青盯着他没说话，将糖剥开塞进嘴里，是小孩子会喜欢的甜腻奶香。
下沙滩走了五分钟，不少沙子灌进鞋里，隐隐约约硌着脚板，他索性脱掉鞋子。还没到地，三小孩就一个劲地冲了上来，抢着展示自己的杰作。
“哥哥，我用沙子做了一个超级超级大的大鱼。”
“哥哥，看我的看我的，我的是非常好吃的蛋糕。”
“不要，先看我的！”
……
“好了好了，哥哥们一起看。”眼见他们争执起来，在旁的父母们赶紧调解。
南方和李季青任他们拉着，认真观摩了一番，南方假装苦恼，说：“都非常棒，但是哥哥不会做，哪位小朋友愿意教一下我们呀？”
几个小孩蹦蹦跳跳地举手，七嘴八舌，“我，我可以！”，“我也要！”，“那我帮哥哥铲沙子。”
小孩的火力全给南方吸引走了，李季青站在一侧，无从下手，后来南方打发他去运水，在欢声笑语中，一座小型沙堡缓缓成形。
天色渐暗，父母们开始催促回家，小朋友们依依不舍，却也乖乖听话，南方将糖果全塞给了他们，一一挥手道别。
热闹与日光散去，月亮升起，海面磷光涟漪，海浪涌来的呼啸，诉说着不明的话语。
李季青不是话多的人，而南方闲不住嘴，每每与他独处时，总像只夏蝉一样在耳边喋喋不休。此刻，南方望着无际的海面，出奇地安静。
许久，只听他喃喃着，“la mer，mère……”
海声太大了，李季青听不明，扭头看他，发现南方凝视着自己，在月光下，眼底诡秘。
李季青问：“什么意思？”
“大海。”
“没了？”
“嗯…”
半信半疑，他抬头看向前方的蓝海，身侧的人借着这空档逼近，一股热气迎面而来，倏忽，右脸贴来了湿软的吻。
李季青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打了一拳，震动中，那柔软阴差阳错地移到了唇边。
没有任何思考，李季青猛地推开他，抓了把沙子砸了过去。
“你他妈发什么疯？！”
南方老老实实挨着，没有半点悔意，“我很好奇…今天看海豚的时候，我就在想，这里到底是什么味道？”
他抬手点点脸颊，又点点嘴唇，笑得晃眼，“挺甜的。”
“你！”
李季青气得说不出话，又砸了两把沙子，见他不要脸受着，决然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岸上走。
“李护士，你等等我。”南方追上去。
神经病…
“海豚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你偏心。”
这傻逼有病！！
“去哪？”
……
“李护士？”
“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