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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理性边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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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敛调取了“净化指令”事件中，那名年轻公民的全部档案。不仅仅是那段被格式化的临终记忆，还包括他过往所有被公证过的记忆链。他试图从数据中，构建一个完整的逻辑闭环，来印证自己当时决策的绝对正确性——那个公民的情感模式存在缺陷，其不稳定是必然的。
档案显示，该公民过往记忆情感倾向稳定，甚至略显平淡。唯一一次轻微波动，是他在一次工艺考核中失利，但那段记忆也很快被优化为“认识到自身不足，积极展望未来”的标准模式。
没有预兆。
至少在数据层面，没有清晰指向他会爆发如此激烈反抗的预兆。
江敛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不符合他的推理。一个情感模式稳定的人，为何会因一段记忆的净化而崩溃？除非……那些被《准则》定义为“稳定”的情感模式本身，掩盖了某些无法被量化的、深层的情感结构？
他想起了时雨提出的“情感压缩封装”。如果……如果那些被常规检测忽略的、微小的“灰色”情感包，并非无关紧要，而是像承重墙里的暗礁，默默支撑着整个记忆大厦的稳定呢？一旦强行拆除，反而会导致整体的坍塌？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江敛以强大的意志力压制下去。这是危险的假设，是对《准则》根基的动摇。
他关闭公民档案，转而打开了时雨的实时生理监测数据流。屏幕上，时雨的心跳、呼吸、脑波活动以曲线的形式平静地流淌，显示他正处于睡眠状态。但江敛注意到，在代表深度睡眠的Delta波中，夹杂着些许不和谐的、属于快速眼动期（REM睡眠，与梦境相关）的Beta波碎片。频率不高，但持续存在。
他在做梦。
在镜城，经过深度记忆优化和情感管理的公民，很少会出现如此频繁的梦境活动。梦境，是潜意识对未被处理的情感碎片的整理，是不合规情感的温床。
江敛调出了时雨入职时提交的、经过公证的早期记忆样本。那些样本完美无瑕，展现出一个循规蹈矩、情感温顺的模范公民成长轨迹。
太完美了。
完美得……像是一件精心打造的作品。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江敛的脑海：
如果时雨此刻的梦境，与他那些被公证的“完美”过去有关？如果他所展现出的、对复杂情感的处理天赋，并非偶然，而是源于某种……被深深掩埋的、未被《准则》记录的“真实”过去？
江敛感到自己仿佛站在了一道无形的边界线上。线的一边，是他信奉、维护并赖以存在的绝对理性世界，一切都可以被数据化、被解析、被控制。而线的另一边，是时雨所代表的、无法被完全量化的“灰色”地带，充满了不可控的情感、危险的共鸣和颠覆性的疑问。
他一直认为，理性之光可以照亮一切角落。
但现在，他发现，光线的尽头，存在着连光本身都无法定义的阴影。
他第一次，对自身认知的边界，产生了清晰的感知。
沉默良久，江敛在终端上输入了一串极高的权限指令，目标是——镜城公民基因与原始记忆底层数据库（最高保密级别）。他输入了时雨的公民ID。
他在做一件绝对违规的事情。他试图越过经过公证的、被修饰过的记忆表层，去触碰那个可能存在的、原始的“时雨”。
查询界面弹出提示：
【权限验证通过。数据调取中……警告：目标信息存在多重加密及访问日志警报。继续操作将留下记录。是否继续？】
江敛的目光停留在“继续”按钮上，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
理性告诉他，停止。这是不必要的风险。
但一种超越理性的、名为“好奇”或者说“探究欲”的冲动，却驱使着他。
他按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