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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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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鬼头不敢把口子磨大,只划了个小口子,让酒一点点的往外流。
到了黄昏时分,酒水才不过流了大半,从胸口下降至腰际,酒鬼头搓了搓凉飕飕的胳膊,暗暗后悔破戒喝酒。
他回想当年酗酒闹事,小师父要将他逐出师门,那回他是真的害怕,他小师父自小威严,在无极宗说一不二,说出的话如覆水难收。
酒鬼头还记得当时的情景,他跪在地上说了一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师父竟然当之无愧的应了,次日就削了他的头发。
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小师父要剃他的头,也并无不妥,仔细想想,那几年他着实是少喝了不少,日子过得战战兢兢的那些年,他不敢喝,如今天下太平,他小师父又常住羲山,他老酒鬼的酒瘾反倒是憋不住了。
酒鬼头暗暗叹气,想起曾经发过的誓,恨不得掌捆自己。
他琢磨着等出去了再向他小师父好好认个错,从今往后滴酒不沾。
酒还未流干,陈道真却被景霁拉拉扯扯的带来了。
景霁抓着他的手腕,吃力地将他往院子里拉。
陈道真阴沉着脸跟在后头,冷声道:“让他吃吃苦头再说。”
“酒大哥已经知错了,你放他出来吧。”
酒鬼头连忙把脑袋钻出来,嚷嚷道:“师父,景兄弟说得对,我是真的知错了。”
陈道真一语不发,景霁在他身上一阵摸索,喃喃问道:“钥匙呢?”
陈道真反手将他摁在怀中,冷声道:“既然水缸漏了,何必再找钥匙。”
酒鬼头心中一个咯噔,察觉陈道真已然发现了,连忙道:“师父,是楼小渔出的馊主意,你拿他进来陪我。”
陈道真气极反笑:“瞧你那点出息。”
酒鬼头讪讪笑道:“我这不是喝多了口不择言嘛。”
陈道真拿出钥匙开锁,垂着眼淡淡道:“你向来喝酒误事,近几年我长住羲山,管不住你了。”
酒鬼头既喜既悲道:“师父,我日后不喝就是了。”
“我陈道真一生横行无忌,仇家遍天下,他们奈何不了我,却未必拿你没办法。”陈道真微叹道,“江湖之势大开大合,风平浪静亦不过一时,你切莫大意。”
酒鬼头道:“居安思危嘛,我懂得,师父,等我去洗洗,再去向你好好认个错。”
“不必了,你休息去吧。”
酒鬼头谄媚的笑了笑,随即抬起胳膊闻了闻,嫌弃的撇开了脸。
陈道真与景霁并行走远,景霁问道:“陈师兄,你近日来是不是有心事?”
“也称不上是心事,不过是有种不好的预感。”陈道真走进屋里,关上门道,“大半年前,爷爷曾经修书与我,他听闻败剑山庄重出江湖,打算前去求剑,可这半年来他行踪不明,也未有与我联系。”
“陈前辈向来行踪飘忽,兴许是在哪儿闭关。”景霁道,“过几日等我们上路之后,再沿路打听打听。”
陈道真叹道:“也只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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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勤从饭堂回来,兴冲冲对钱四方道:“师父,昨夜酒鬼头来了,听说今早还被陈道真给罚了。”
钱四方不在意道:“酒鬼头是出了名的混不吝,犯点事情也不稀奇。”
阮勤踌躇道:“师父,二师伯就要回来了,咱们的计划还进不进行?”
钱四方抬眼瞟了他一眼,随后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阮勤面前,突然之间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瞪着眼睛道:“进不进行?进不进行?我问你进不进行?若不是你让为师颜面扫地,我何至于连门都不敢出!给我跪下!”
阮勤跪在地上,捏着耳朵怯怯道:“师父,徒儿确实不曾去寻花问柳,徒儿冤枉啊。”
钱四方出了口气之后缓缓坐回原位,他叹气道:“此事蹊跷,你突发急症,确实像是中毒之状,可前后来了几个大夫,都说你并非中毒,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依我看应是那毒物太过巧妙,罢了罢了,此事以后再说吧,我们羲山人杰地灵,草药遍地,也兴许是你不小心沾染了一些不常见的毒草。”
“那师父,酒鬼头那……”
钱四方摇头道:“酒鬼头是老江湖了,惹他作甚,此事要把握分寸,我们苏氏一脉要的是掌门之位,是羲山这偌大的产业,但若是将陈道真那厮惹急了,伤了性命就得不偿失了。”
“我瞧他日日躲在南苑,偶尔去课堂看一眼读书,其余时候连人影都看不见,仔细想想他是不是当真那么厉害?”
钱四方道:“江湖传言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陈道真武功高不高,我也不曾亲眼见过,但他睚眦必报的个性,江湖人尽皆知,你若不信,尽管去替为师试一试。”
“那师父,我们该如何是好?”
“分寸把握的好了,景霁卸下掌门之职,随陈道真去浪迹江湖,兴许陈道真那厮还得谢谢我们,分寸把握不好,惹怒了陈道真,为师苦有肝胆无处施。”
阮勤见钱四方的茶杯空了,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给他添上茶,问道:“师父,徒儿有一事不明白,苏师公因陈道真而死,二师伯为何不去找陈道真算账?”
“住口!此事不许再提,好好跪着!”钱四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咬牙切齿道,“这全得怪苏钰宝,师父一生忠肝义胆,却生了他这么个孬种胚子,先诬蔑陈道真杀了师父,后又改口师父是自尽而亡,这小畜生若是一口咬死陈道真是杀人凶手,我们今天岂会让柳氏一脉压在头上!”
“可即便师公是自尽而亡,那也是因为陈道真啊。”
“苏铃铃先杀大师兄,后杀景霁,一个因他而死,另一个因他昏迷数年,师祖当年为救景霁,耗尽百年功力而亡,她苏铃铃死一万次都不够!师父若是被陈道真手刃,你可说他残害无辜,可师父如今是自尽而亡,他非要保她女儿,我们又能如何!此事我们万万不占理,说出来反而有损师父颜面。”钱四方拍着桌子道,“师父已故,此事绝对不准再提!”
“师父息怒,您喝口茶。”
钱四方动了怒气,正处处不顺心,苏钰宝却在此时登门。
钱四方看着怯怯走来的苏钰宝,心中百般感慨,他师父一生正气凛然威风八面,若不是在苏铃铃一事上走错了一步,今日羲山岂能是这番光景,苏钰宝是他唯一的血脉,可他何德何能扛得起苏氏一脉的大旗。
钱四方在心中恨恨长叹,面上却露出笑容,问道:“小师弟,你怎么来了?”
苏钰宝温温道:“六师兄,二师兄听说掌门要出门,提早回来了,我恰好经过这里,便进来告诉你一声。”
“二师兄回来了?他如今人呢?”
“二师兄先去了南苑拜见掌门,兴许等会儿就回来了。”
钱四方笑盈盈道:“应该的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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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柏水现年四十,比景霁稍晚两年入门,苏启胜的一众弟子中,郑柏水并非最年长,然而却最是稳重,他少年时性格老成,寡言少语,时至今日依旧不喜客套,言行举止从不僭越,旁人看来甚是本分,景霁看来却是生分。
景霁问道:“郑师弟怎么突然回来了,事情都办好了吗?”
“都是小事,不值一提,掌门要出行,我作为师弟,自然要回来送送。”郑柏水喝了口茶道,“既然是出远门,少不得要数月,难免掌门有所吩咐。”
“倒也没什么要吩咐的,还和往常一样,我走后,门派大小事务都交给你和林师弟了,有什么事情你们商量即可,若是实在有麻烦,就去小西山询问几位师伯的意思。”
“我知道了,一切仅从掌门吩咐。”
郑柏水稍坐片刻,喝了一盏茶就离开了南苑。
钱四方在院门口等了他许久,不多时就见他疾步匆匆的归来。
郑柏水面相沉稳,眉眼凌厉,愠怒间戾气十足。
钱四方干巴巴的笑了笑,问道:“二师兄,怎么一回来就气成这样?是不是掌门说什么了?”
“钱四方!你别当我人不在羲山,就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说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又起什么幺蛾子!”
钱四方心中一个咯噔,讪讪笑道:“不知道二师兄指什么?”
“我问你,你为何去惹周策?”
钱四方撇嘴道:“什么叫惹他,不过是看他徒弟讨喜,叫来坐坐而已。”
“柿子尽挑软的捏,你怎么不去触林子宵的霉头?”郑柏水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整天只会耍这些把戏。”
郑柏水一甩袖,推门进了屋。
钱四方连忙跟了进去,他把门关上,颇有些抱怨道:“二师兄,我倒是不晓得,你什么时候和他们关系这么好了?”
郑柏水叹道:“我和他们没什么特别的交情,但也不至于交恶,这些年来,掌门对我们不薄,何必多生事端。”
钱四方突然来了火气,他拉开椅子坐下,背对着郑柏水道:“二师兄,你这话师弟就不爱听了,苏铃铃作恶不假,苏钰宝没出息也是真,可师父这一生做错了什么?他为羲山派费尽心力,到头来死不瞑目,如今我想为他老人家报仇,都寻不出个名目,要我说当年师祖就不该将掌门之位传给柳幕彦!”
郑柏水闷声道:“八百年前的事情还拉出来说,你入门的时候,柳师叔已经做了好几年掌门了。”
“好,从前的事情我不提,但这日子我过的憋屈。”钱四方瞟了郑柏水一眼道,“柳幕彦凭什么将掌门之位传给景霁?这羲山派是他柳家的吗?二师兄,你也都是羲山派弟子,论武功论品德,皆不输景霁,凭什么就将你撇除在外?”
“混账,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郑柏水将茶杯拍在桌子上,“掌门是蜀中沈家最后的血脉,是沈傲的遗孤,他姓沈!沈淮的沈!”
钱四方傻眼道:“沈淮是师祖的名讳,你的意思是?”
“是不是都无妨,小西山那些师伯不是吃素的,他们皆由师祖养大,同心同力只会维护景霁一人,钱四方,近几年你心思太多,耽误了练武,且不论掌门今后如何,便是他如今的修为,你一辈子都望尘莫及,与其把心思放在这些歪门邪道上,不如好好修身养性,教导弟子,将羲山派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