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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归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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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翊心乱如麻的坐在莲花内,能清晰的听到耳边传来的呼呼风声,直到再也感知不到陪伴自己四五百年的那阵寒意后,真真切切的距离带来巨大的怅然失落感,云翊临近决堤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
莲花再次绽放之时眼前已然换了景色,没有了梅城的寒冷和燕瑶池的温暖,周身的气场也全然不同了。
“你就是云翊吧。”
一个清冽之音从身侧传开来,云翊侧过脸看见一个身着海蓝鲛纱的男子,手持着山海之色的折扇,衣和发都是飘飘逸逸,整个人也如海浪波澜一般流光熠熠。
“你是……?”云翊犹豫间从莲花内走下来,打量了许久也不太确定眼前的人是谁。
那男子持着扇子微微一笑,白皙的皮肤衬的五官更加鲜明俊美,他手指轻轻一勾,云翊怀里的信封便飞至他手中,“我是你师公,终海便是我的名讳。”
云翊略微惊诧,跪在地上行了大礼,“云翊拜见师公。”他本以为终海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毕竟魔刹的名号还是要相应稳重些的面貌,可眼前的人看着和清雨的年龄相差无几,说是师兄弟也不会有人质疑。
“修行者的年龄与外貌大多是不相关的,你不必疑虑。”终海好似一眼就看穿了云翊的小思绪,示意他起身后拆开了信封,细细看着信中的内容。
等了良久,终海才看完信,他敲着扇子来回踱步似在思量什么,静谧的时光在他的身上打着转变得缓慢下来,最后他止步在云翊的面前轻声说道:“走吧,我才出关,还不知家中如何。”
“是。”
跟在终海的身后,云翊才开始观察起魔界的环境,虽然一路上都在下着小雪,可地上却并无积雪,云翊伸出手想接住落下的雪花,方才还在空中看得真切的雪花落在手中时,瞬间如烟花般一碰便消散了,再看向周围的光线很像淡薄的月色,但是瞭望天际却并无弯月,只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奇树异木。
“魔界自从切断了与其他几界的交际后便一直如此,无日无月无时光,四季也变得有些混乱,不过倒是别有一番意思。”终海在前面一边走着一边轻摇折扇说着。
“师公是一人独居吗?”云翊问道。
“是的。”终海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略微的愉悦,“不过这次出关我连徒孙都有了。”
云翊心情还是很低落,他不知道清雨口中的‘修行清楚’是什么概念,难道是要他在这里修行到断了七情六欲还是一辈子都不要再出去。
“别一副来坐牢的样子。”终海回过头似笑非笑。
“不敢。”
云翊跟在终海的身后来到一处城门外,仰面望去城楼上赫然刻着‘归殇城’。
“这是我的主城。”终海轻摇着折扇十分满意的说道,原来在魔界是有很多区域城池划分的,战争结束后皆被魔尊封赏给魔界德高望重的人打理。
云翊有些错愕,不过也没惊讶太久,毕竟有能力者居高位也是常理,况且清雨还是一国之主,师公主管魔界一座城池也是绰绰有余。
城内比较昏暗,只有两束不知从哪里来的光勉强明路,零星几块红色的招牌在昏暗的环境里十分扎眼,一个女子身形的人以发负面越过云翊的步履,走在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歪着脑袋在找什么似的,也不管旁人的哄笑和驱赶,猛然180度的回头盯上了身后的云翊,云逸被她这个猛回头惊得心里一颤,见她一步一步踩着奇怪的步伐靠了过来,令人心里发毛,云翊暗暗的握紧了腰间的蝴蝶刺刀。
此时终海十分淡然的挡在了云翊的身边,那个宛如疯子的女人似乎断了什么目标,愣在原地几秒钟后似走似蹦的走了,云翊这才放下警惕。
最后在终海的带领下,二人来到贯穿城心的河流边,河内星汉灿烂宛如星河醉卧,就连昏暗的天也被印上了星光点点,一处细柳蔓延的小路浮于河面之上,尽头处是一座茅草屋连着几片药圃。
屋内尘埃未染洁净如常,终海很自然的在榻上正襟危坐,看似在调养出关后的声息,云翊则跪在塌下的蒲团上,看着终海因周身气场悬浮而微扬的发丝,闭目凝神的模样竟有些像清雨的神色,在他身侧的墙壁上挂着一副画,画上只有一位女子深色的背影立于松林瀑布之中,裙摆摇曳落寞而孤独。
“知不可骤忽,托遗响于悲风……”云翊轻念着画上的诗句。
“你可有想过,你师父为何要把你送来我身边。”终海不知何时微微睁开了眼,如水底深渊般的眸子凝视着云翊。
云翊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脊背又萎了一点,像个失去了精气神的蔫吧小狗。
终海见他的模样笑了笑,略无奈的叹息道:“你虽身怀异力,却年龄尚小,不懂你师父的苦心。”
苦心?听到这含糊的说辞,云翊略略挺起腰背,很是疑惑的看着榻上的人,试图捕捉一些额外的细节探查这番话的真正意思。
终海坦然的看向他,潺潺道来事情原委,“据我所知,你是蛟龙族的后裔,而蛟龙族的首领游惑是你师父多年的好友,他为首的兽族与天界一直对立,以往便罢了,可如今的天界之主是帝俊,曾委身于无日国修行,也是你师父的旧交,他本意是隐于世间不参与其中纷扰,可是有了你便多了许多牵绊,现如今他是最为难的,你看得明白吗?”
云翊怔怔的呆滞住了,脑子里将终海的话一字一句反复斟酌,眸子有些颤抖,他微微握拳有些后悔在不周山的时候没有跨出那座石楼杀了游惑,可就算这么做了,清雨又怎么能接受他手刃昔日的好友。“师父已经淡泊名利不再参与纷扰……他们为何纠缠不休。”
“清雨是创世神烛阴的直系血脉,你可知烛阴为何在神灭之前带领族人屈居于无日国?”终海缓慢的反问道。
云翊只是摇了摇头。
终海继而开口道:“创世神有开辟新界的能力,他当年神灭之时独独召见了清雨,清雨作为他的后人有很大的可能继承了他的能力。”
“开辟新界?”云翊瞬间想起了在冥界时梦婆的话,再次清晰的审视了现下的纷争,如果清雨真的有这个能力,那岂不是……怀璧其罪……天界定不会允许清雨去助兽族开辟新界,而兽族一定会想方设法逼清雨开辟新界,所以把他送到了清雨的身边,如今的他更像是一个被硬塞在清雨手中的把柄,是他生生扒开了清雨的软肋迫使清雨为人掣肘,这是利用……形式如此严峻,而他还困顿于言爱情欢之中,玷污了清雨对他的所有付出和良苦用心,也没有察觉到清雨那处于两难境地的煎熬与折磨。
“是我辜负了师父……”云翊半伏在蒲团上,像被风揉碎在空中的蒲公英,空洞的失去了方才的种种情绪,一种后知后觉的自责感令他有些呼吸困难,鼻子很酸,但是又有一丝庆幸,庆幸他不是因厌恶而被清雨送走。
“保全了你,便是保全了他。”终海轻舒一口气。
云翊的心里却依旧十分不安,他虽然是蛟龙一族,可是在清雨身边长大,兽族怎么笃定自己会为了他们而拉清雨入局呢,其中到底还有什么阴谋……
终海叹息间再次合上了眼,静静抚掌打坐,时光斗转迟缓下来,屋外不知名的光线透过窗子映在云翊坐着的蒲团边,显出奇怪的淡绿色,似乎在窥探着屋内的一切,这令人不适的感觉爬到意识里,云翊顺着光线看向窗外,陡然间一个身影从窗外忽闪而过!
“是谁!”云翊想也没想快速从窗户那跳了出去,四下扫视一遍却看不见半分影子,方才放空的情绪被猛然的填进了焦灼警惕和失落感。
从正门回到屋内,终海丝毫未动,依旧在榻上打坐,云翊摸了摸肚子回到蒲团上,这个时间他早已和清雨用过早茶了,有点想念梅城的‘甜雪’,冰冰糯糯加上鲜亮的冬季水果,一口下去就像吃进了冬季的所有味道,每次和清雨在梅城听书都会买一些回燕瑶池。
“咕噜噜~~”
云翊还是没能阻止自己不争气的肚子,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榻上闭目的终海,轻声的说道:“师公,你想吃点什么吗?我可以去买或者去做。”
等了半天,终海才微微动唇回应,“清雨未教你‘辟谷’吗?”
“额……本来有药圃的,不过后来被我种了些蔬菜瓜果……”云翊挠了挠后脑勺慢吞吞的说道,当初清雨并未严格要求他辟谷,他也喜欢凡间的食物,索性在清雨的默许下在药圃里种了不少蔬菜瓜果。
“现在开始也不迟,桌案后的书架上皆是医药佳作,屋外药圃里的草药你可随意吃,若中毒了我再救你。”终海依旧闭着目。云翊这才意识到往日清雨是有多‘溺爱’他。
在归殇城内的这个茅草屋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睁开眼是暗沉的天,合上眼是幽绿的光,明明就在城内,却不见旁人来这里,终海时常带一些草药出去片刻时光,归来时会用灵力再次浇灌药圃,然后就是无休无止的禅坐。
头几天云翊会饿的两眼冒金星,勉强煮些人参水喝喝实在不行就垫点难以下咽的无毒草药,不过在适应之后别有一番心神合一之势,整个人原本嘈杂的念头和思绪反而平复了很多,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身心放松的感觉。
这天云翊站桩才放松下来,便见着终海从屋内走出,选了几株在密封精装的医书上才出现的上等灵药,装进腰间佩囊中提着便走向垂柳小路的尽头。
“师公……”云翊小跑着跟了上去喊住了终海,“师公我可以去城内转转吗?”
终海笑了笑,星星点点的波光映在他俊美的面容上竟有些许慈祥之态,“去吧,别乱吃什么就好。
“嗯嗯。”云翊赶紧点了点头,转身去取蝴蝶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