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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年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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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和白走了三天,魏青泽的信息素如从毫无波澜的池水变成了表面平静的汪洋,总在不经意间翻涌怒涛,毕竟他的身体已经有五年没有受过这种激素刺激了,一旦发作,他就心脏跳得极快,血液发热冲上脑顶,格外渴望alpha的信息素,而一旦激素水平下降,他的身体则会如秋末骤然枯竭的水洼,平静中带着欲|望没有被满足的干涩空|虚。
激素水平高高低低,他整个人的状态也起起落落,甚至有些时候,他感觉自己像进入了发|情期与更年期的轮转,有时情绪高昂到想不管不顾地去找刑和白,有时又平白无故地低落到自怨自艾。
无奈,他又去了医院,李衡详细给他做了检查,最后表示:“打了那个药,信息素这样的波动是正常的,可能你现在不太适应omega原本的状态,如果实在难受,可以让你爱人释放alpha信息素安抚一下,嗯…如果alpha不在身边的话,我给你开一点舒缓药物,这个药只在难受的时候吃就好……”
……omega原本的状态?
是了,omega特殊时期好像就是这样的,魏青泽低下头看着检验单上那一个个根本看不懂的数据,沉默地听着医生的遗嘱。
说到最后,李衡又再次强调了打针后的注意事项,说下次也最好让alpha家属跟着过来。
魏青泽点点头,粘好自己脖颈后的抑制贴,去一楼药房拿李衡开的舒缓药物,排队的时候他随意瞄了几眼导诊台,倏然停住,眼神落到一个身影上。
霎时间,他全身的血液呼地涌到头顶,呼吸完全顿住,一股从脚底而生的冷意直直窜到头顶,后脖颈上仿佛又被利齿咬破一般浮上幻痛。
那是一个瘦削的青年,头发剪得很短,头皮上几乎只剩一层青色的发茬,右眉上一条疤斜飞入鬓,身上穿了一身灰色工装服,袖子撸到上臂,边缘被磨损得厉害,裤脚处还有数处灰扑扑的脏污。
他与导诊员讲话时并不直视对方,视线只落在面前电脑的边缘,得到回答之后低声地答着,转头时一瘸一拐地往药房走。
他转头的那一瞬,魏青泽看清了他的正脸——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与肉感,脸颊瘦得突出,几乎到了一种骇人的地步。
忽然,他似有所感,抬起头,与魏青泽对视了。
青年的眼瞳中带着不可置信,面孔骤然沉下来,整个人都浮上了一层晦暗的阴影。
有那么几秒钟,魏青泽眼前的世界全部虚化,耳边只剩下心脏砰砰的跳动声。
窗口递出几盒药,魏青泽僵硬地转过脑袋,脖颈处发出了滞涩的转动声,拿起药,他慌张地跑走了。
直到跑进车里坐到驾驶位,他全身还冒着凉气,瑟缩地靠在座椅靠背上。
那个人是许小兵,五年前将他的腺体咬得稀巴烂的alpha。
那是一次意外,他无比清楚。
当时事发后,魏恒信调查过所有相关人员,才确定这件事并不是某些针对他的政敌之流做的,并在确认他的腺体破损到无法恢复的程度后,才完全放弃了拿他去联姻换取政治资源的打算。
忘了吧……那些过去的事情。
那不是他的错,也不是许小兵的错。
可是潜意识根本就不是能被主人控制的,看到许小兵的这一天,魏青泽不由自主地又回想起理念五年前那血淋淋的场景。
那时候刑和白公司扩张,招的人越来越多,需要一个更大的工作场地,他便租了刚刚建成的高新科技园区中心楼栋的两层楼,又因为太忙了,把装修的事情交给了魏青泽。
当天是个周日,又因为是新建的园区,整栋楼都没几个人,家具公司送办公桌椅过来的时候,只有魏青泽在场。
清点好数量,师傅帮着摆好位置就下楼了,其中只剩下一个十六岁的alpha带着懵懂而好奇的眼神向他借用公司洗手间。
那就是许小兵。
只是一件小事,魏青泽当然应允了。
许小兵上完厕所往下走的时候,魏青泽正要下楼拿外卖,两人一起进了电梯。
命运总在人一无所知的时候给人以迎头痛击,刚刚来到大城市打工的许小兵还在憧憬着挣数不完的钱后拿回家孝敬母亲,刚刚从大学毕业的魏青泽还在为刑和白魂牵梦萦。
彼时谁都不会知道这部完工没多久的电梯居然会出了故障。
咣地一声,电梯骤停,卡在了五楼与六楼之间。许小兵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意外,他慌张异常,只能看着魏青泽镇定地用紧急通话联系物业。
前二十分钟,魏青泽都在安抚面前这个看起来慌张得要哭的alpha,可是, 非常猝不及防地,魏青泽发|情了。
他的腺体先天不足,从十几岁起就吃起了温养的药物,终于在二十二岁那年被医生宣布看到了治愈的希望,那是魏青泽第一次发|情。
这样的感受太陌生了,他被胸口涌出的热浪灼烧得大脑昏昏沉沉,耳边什么都听不到了,只剩下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每个毛细血管中的细胞都在张开,捕捉着空气当中敏感的信息,他的本能在渴望着alpha的信息素,但是这里并没有刑和白……
狭小的空间中,陌生的alpha给他强烈的威胁感,魏青泽心中绝望,本能地蜷缩到离许小兵最远的一侧。
模糊的视野中,他看到许小兵也蹲下来,脸紧紧贴着冰凉的电梯壁,一手捂住鼻子,一手紧紧攥成拳头,忽然间,他就开始啪啪啪地扇自己耳光——他在忍耐被omega信息素勾起来的想要发疯的本能。
“先生,这样下去不行,你……你把我双手绑起来吧。”耳边传来许小兵瑟缩忍耐的声音,魏青泽勉强把自己的头从双臂间抬起来,入眼的是有一根食指那么粗的用来固定桌椅的麻绳。
麻绳颤了颤,许小兵喘着粗气道:“我,我好难受……我不想伤害你。”
狭小的电梯空间,十七年来第一次发|情|热,还有完全陌生的omega,这一切给予这个alpha的不是激情,而是恐惧,一种对于未知的恐惧,一种对自己快要成为凶手坏人的恐惧。
许小兵背过身去,头抵住电梯壁死死闭着眼,双手合起伸在后头。
魏青泽没有说话,只哆嗦着爬过去,捡起那根盘好的绳子就往上套,他视野模糊,被激素控制的身体也流失了力气,手指颤抖着缠了好几圈,最后努力系了个死结。
绑得并不怎么紧,但他实在没有力气了。
他退回角落,把头颈紧紧埋在双臂中,双腿也缩在一起,股间已经微微湿润。
许小兵缓缓回头靠住电梯壁,一眼都不敢看他,只呆愣地望着头顶,一双眼睛呆滞无神,张嘴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空气。
两人都没有说话,无声的空气中只余下喘息声。
忽然,啪嗒几声,是液体掉落在地上。
那是魏青泽的汗滴。
他正受着一波又一波信息素的冲刷,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身体里的水分化作汗液、唾液、体|液,源源不断地流失掉,那水分中满是omega的信息素分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体内的那股潮水终于有了颓势,此时他整个人已经完全湿透了,魏青泽知道第一波发|情|期就要过去,他终于抬起头去观察斜对角那个最大的威胁物。
他眼睛一缩,只见许小兵面部通红,颧骨上的肌肉不正常地痉挛跳动着,上下牙齿磕碰着发出呲呲渗人的声响,甚至眼睛瞳孔都有了轻微的扩散。
魏青泽震骇非常:“你怎么了?”
许小兵双眼痉挛性地一眨,脖子拧过来发出咔咔的声音,双眼骤然睁大,露出凶狠的色彩,那样子简直像被饿疯了的狼看到猎物一般。
“你清醒一点——”
话没说完,许小兵已经扑了过来,他双手被紧缚在身后,只凭着一股狠劲冲到魏青泽身上,用胸膛和双肩去压去挤,同时嘴大张着想去咬魏青泽的腺体,魏青泽全身正虚脱着,用尽仅剩的力气去打他、推他、抓他。
“啊——”
魏青泽大叫一声,是许小兵咬住了他的手臂,咬得很紧,一口见血,被痛苦激得一下子甩脱了对方,他想逃走,但狭小的电梯间困住了两个人,更何况现在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这浓郁的血腥味刺激得已然失去理智的alpha更加疯狂,许小兵喉咙里呼呼作响,身子扑到地上,嘴边全是血,双手在背后死命挣扎,被勒出血红的印痕,几下子竟真的把绳索脱手了,他猛地又扑了过去,顺着冲劲坐在魏青泽身上,连魏青泽扣进他眉头太阳穴的手都不顾了,左手死命地压魏青泽的头,右手掐住脖颈就咬了上去——
霎时间血液喷溅而出,利齿咬破了腺体,信息素从舌尖如病毒般顺着血液流入身体,魏青泽连声都发不出了。
这绝不是一场正常的标记,更像是食肉动物在试图咬死自己的猎物。
许小兵还没有卸力,恍惚间魏青泽觉得自己会被他咬断脊骨,一朝送命……
强烈的求生欲骤然爆发,他双手用劲,食指的半个指甲斜着戳进了对方太阳穴的血肉。
许小兵痛苦地大叫了一声就昏了过去。
后面的场景魏青泽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在第二天才看到加班结束匆匆赶来的刑和白,那时候他才完全确定,他属于omega的那部分功能已经失去了,因为即便医生让刑和白用信息素安抚他,他也闻不到了。
腺体留下了一个狰狞的疤痕,刑和白在他第一次换药时只看过一眼就移过了眼,虽然没有明说,但魏青泽知道他很讨厌那个疤,毕竟任何一个alpha都无法接受自己的omega被其他人咬过。
魏青泽在私下偷偷抹过几次眼泪后就做了祛疤手术,手术做得很成功,完全看不出一点被咬过的痕迹,但他们俩都知道,那是一个已经废掉的腺体。
从始至终,刑和白没有对这事表示过任何情绪,魏青泽也从没主动提起过这件事,只是,自那之后,魏青泽自然而然地退出了刑和白公司的日常工作。
因为,刑和白最终还是把公司搬进了那栋大楼,并在两年后斥巨资买下了它。
——即便魏青泽自那之后再不去他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