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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旧生与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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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旧伤与新生
雨水敲打着办公室的窗户，连续第三天的阴雨让齐语辰的膝盖像被无数根针扎着一样疼。他咬着牙，将重心移到左腿上，右手继续在绘图板上勾画着商场中庭的穹顶结构。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凌晨1:27，整层楼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他的办公室还亮着刺眼的灯光。
"再加把劲..."齐语辰自言自语道，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明天——不，今天上午十点是向开发商提交最终修改方案的截止时间，而他绝不能容忍自己的设计有任何瑕疵。
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右膝窜上脊椎，他倒抽一口冷气，手中的笔掉在地上。齐语辰弯腰去捡，却发现自己无法再直起身来——膝盖像被锁死了一样，稍微一动就是钻心的疼。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下，打湿了图纸的一角。
"该死..."他摸索着去够抽屉里的止痛药，却把药瓶碰翻在地，白色药片撒了一地。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齐语辰抬头，看到祁天傲站在门口，黑色夹克上沾着雨水，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两人四目相对，齐语辰立刻挺直了背，试图掩饰自己的狼狈，却引发膝盖又一阵剧痛，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在干什么？"祁天傲皱眉走进来，目光扫过满地的药片和齐语辰紧抓膝盖的手。
"加班。"齐语辰咬牙道，"你怎么在这？"
"安全报告忘在办公室了，明天建设局要用。"祁天傲放下文件袋，蹲下来帮他捡药片，"你的膝盖。"
不是疑问句。齐语辰没回答，只是伸手去接祁天傲捡起的药片。祁天傲却把药瓶拿开了。
"吃多少了？"
"不关你事。"齐语辰试图站起来，却痛得闷哼一声，跌回椅子上。
祁天傲的表情变得严肃。他二话不说，弯腰掀起了齐语辰的裤管。原本修长的小腿现在肿得像发酵的面团，膝盖处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你疯了？"祁天傲的声音陡然提高，"这种情况还吃止痛药硬撑？"
齐语辰想反驳，但一阵更剧烈的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他只能紧抓着桌沿，指节泛白，冷汗浸透了衬衫后背。
祁天傲迅速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陈医生，是我，祁天傲。有个紧急情况...对，膝关节旧伤复发，肿胀严重...二十分钟后到。"
挂断电话，他不由分说地把齐语辰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一把将他扶起来："去医院。现在。"
"不行..."齐语辰挣扎着，"上午十点要交方案..."
"方案可以迟交，膝盖废了就真废了。"祁天傲的声音不容置疑，手臂像铁箍一样牢牢固定住他的腰，"别让我把你打晕了扛过去。"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祁天傲半扶半抱地把齐语辰塞进出租车，跟司机说了个地址。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但齐语辰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一半因为疼痛，一半因为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
"冷？"祁天傲问，没等他回答就脱下夹克披在他肩上。夹克上带着祁天傲的体温和气息，一种混合着松木和雨水的味道，莫名地令人安心。
齐语辰想道谢，但牙齿打颤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祁天傲啧了一声，伸手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让齐语辰靠在自己身上。温暖从接触点传来，齐语辰僵硬了一瞬，随后在疼痛和寒冷的双重夹击下放弃了抵抗，任由自己靠进那个坚实的怀抱。
"固执的混蛋..."祁天傲低声咒骂，手却轻轻按在齐语辰发抖的膝盖上方，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缓解那里的疼痛。
车停在了一家私人诊所前。祁天傲撑开伞，小心翼翼地把齐语辰扶进诊所。一位白发医生已经等在那里，看到齐语辰的情况后立刻指挥护士准备检查。
"多久了？"陈医生一边检查齐语辰的膝盖一边问。
"三天前开始疼，今天下午肿起来的。"齐语辰回答，声音因为疼痛而紧绷。
"粉碎性骨折后遗症，关节腔积液，韧带发炎。"陈医生做完检查，严肃地看着齐语辰，"再拖下去可能需要手术清理。最近过度劳累？"
齐语辰还没开口，祁天傲就冷冷地插话："他连续三周每天工作十六小时以上，睡在办公室的时间比在家多。"
陈医生摇摇头，开始准备注射器："先抽积液，然后打消炎针。至少两周完全休息，禁止久站和爬楼梯。"他看向祁天傲，"你是他家人？"
两人同时开口：
"同事。"
"朋友。"
陈医生挑了挑眉："不管是什么，确保他遵医嘱。再这样下去，四十岁就得换人工关节。"
治疗过程痛苦但迅速。当齐语辰拄着拐杖走出诊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雨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清新感。祁天傲去药房取药，回来时手里除了药袋还有两杯热饮。
"喝掉。"他递给齐语辰一杯深棕色液体，"陈医生的秘方，比止痛药管用。"
齐语辰小心地尝了一口，苦得皱起脸："这是什么？中药？"
"改良版。军医的配方。"祁天傲把自己的那杯一饮而尽，"喝完，我送你回家。"
回程的出租车上，齐语辰看着窗外逐渐苏醒的城市，突然想起什么："我的电脑和图纸还在办公室..."
"林小满已经去拿了。"祁天傲看了眼手表，"她会把东西送到你家。方案的事别担心，我跟开发商打过招呼，延期三天。"
齐语辰转头看他："你什么时候联系的小满？"
"你打针的时候。"祁天傲简短地回答，"睡会儿吧，到了叫你。"
齐语辰想说自己不困，但眼皮突然变得无比沉重。药物的作用加上彻夜未眠，他很快靠在车窗上睡着了。朦胧中，他感觉有人轻轻扶着他的头，让它靠在一个更柔软、更温暖的地方...
"到了。"
齐语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靠在祁天傲肩上。他猛地直起身，尴尬地发现对方衬衫上有一小块可疑的水渍——自己流口水了？
祁天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微微上扬："睡相真差。"
齐语辰耳根发热，匆忙付了车费（虽然祁天傲坚持要付，但他用拐杖挡开了对方的手）。电梯里，两人沉默地站着，齐语辰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感觉空气莫名地凝滞。
"谢谢你。"出电梯时，齐语辰终于开口，"不只是今晚...还有之前的很多事。"
祁天傲只是点点头，接过钥匙帮他开门。公寓里整洁如常，军事模型在晨光中闪闪发光。齐语辰拄着拐杖走向沙发，却被祁天傲拦住了。
"床上去。医生说了完全休息。"
"我得先看看方案..."
"方案我来处理。"祁天傲的语气不容反驳，"告诉我需要修改哪些地方。"
齐语辰惊讶地看着他："你懂建筑设计？"
"不懂。"祁天傲坦然承认，"但我可以当你的手。你说，我改。"
这个提议让齐语辰心头一暖。他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同意。祁天傲扶他进卧室，帮他垫高膝盖，然后从包里拿出齐语辰的笔记本电脑。
接下来的两小时里，两人配合得意外地默契。齐语辰靠在床头口述修改意见，祁天傲则一丝不苟地在电脑上执行，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就问，从不自作主张。当阳光完全照亮房间时，方案终于修改完成。
"发给你了。"祁天傲合上电脑，揉了揉发酸的后颈，"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齐语辰摇摇头，突然注意到祁天傲眼下的青黑："你...也一夜没睡。"
"习惯了。"祁天傲站起身，"军旅生涯的后遗症之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然后你睡觉，我去公司。"
厨房里传来锅碗的轻响。齐语辰望着天花板，思绪飘忽。他想起祁天傲在出租车里让他靠着的肩膀，想起对方为他披上的外套，想起那双在电脑前飞快敲击键盘的手——那双救过人命的手，现在正为他煮粥？
当祁天傲端着托盘回来时，齐语辰已经快睡着了。托盘上是简单的白粥和几样小菜，摆盘意外地精致。
"吃完了再睡。"祁天傲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药在桌上，八小时一次。我晚上过来检查你有没有遵医嘱。"
齐语辰慢慢坐起来，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味道清淡但温暖，恰到好处的稠度。
"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野外生存必备技能。"祁天傲站在床边，看着齐语辰一口口吃粥，"慢点吃，别噎着。"
齐语辰突然笑了："你知道吗，你现在特别像我军训时的教官。凶巴巴的，但比谁都关心学员。"
祁天傲挑眉："那教官后来怎么样了？"
"升职了，调去边疆了。"齐语辰放下勺子，"临走前送了我一本《军事工程学》，扉页上写着'别浪费你的天赋'。"
"听起来是个明白人。"祁天傲拿起空碗，"睡吧。手机放枕边，有事随时打给我。"
齐语辰点点头，滑进被窝。药物的作用让他很快昏昏欲睡。朦胧中，他感觉到有人轻轻拉上窗帘，调整了他膝盖下的软垫，然后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关门声。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齐语辰摸索着打开台灯，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一沓纸和一本笔记本。他好奇地拿起来，发现是祁天傲整理好的安全报告和一些工作笔记。翻开笔记本，里面整齐地记录着项目进度和注意事项，最后一页却让他愣住了——
那是他的作息和习惯记录：
"周三下午易头痛，避免争论；
咖啡只喝拿铁，双份奶；
对花生过敏；
膝盖旧伤，阴雨天提前准备止痛药；"
更下面是一串日期和人名，仔细看全是项目组成员的生日，旁边还标注了各自的喜好。齐语辰认出那是自己的笔迹——他习惯记录同事的生日，以便准备小礼物。
"这家伙...什么时候看到的？"齐语辰喃喃自语，胸口泛起一阵暖意。他一直以为祁天傲眼里只有冷冰冰的安全条例，没想到对方竟会默默记下这些细节。
手机震动起来，是祁天傲的信息："醒了？感觉如何？带了晚饭，二十分钟后到。"
齐语辰回复："好多了。你不用特意过来。"
对方秒回："顺路。"
齐语辰看着这两个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上次祁天傲也说带早餐是"顺路"，结果林小满揭穿那是绕了大半个城市的"顺路"。
门铃准时在二十分钟后响起。齐语辰拄着拐杖去开门，却发现门外除了祁天傲，还站着林小满和另外两个项目组的同事，手里都提着食物和饮料。
"惊喜！"林小满笑嘻嘻地说，"祁总监说你需要人陪，我们就组了个慰问团。"
祁天傲站在最后面，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表情有些不自在："他们非要跟来。"
那晚的小聚会出乎意料地愉快。同事们带来了工作进展的好消息，林小满模仿王经理看到延期申请时的表情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连祁天傲都讲了个军旅时期的趣事。齐语辰坐在沙发上，膝盖上盖着毛毯，看着这群围在自己身边的人，突然意识到这就是他一直渴望的"团队"——不只是工作关系，而是真正的伙伴。
客人们离开后，祁天傲留下来帮忙收拾。齐语辰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熟练地洗碗擦桌。
"下周三有个建筑讲座，"齐语辰突然说，"主办方邀请我去演讲。你要不要...一起来？"
祁天傲停下手中的活，转头看他："建筑讲座？"
"关于安全与美学的平衡。"齐语辰解释道，"我打算用我们的项目做案例。你作为安全总监，可能会有兴趣。"
祁天傲擦干手，思考了片刻："把时间地点发我。"
齐语辰点点头，心中涌起一丝期待。他拄着拐杖送祁天傲到门口，对方临走前突然转身："对了，你笔记本上的那些生日..."
"嗯？"
"张工的是下周二，他喜欢钓鱼；林小满的是下个月三号，想要那套限量版彩铅。"祁天傲平静地说，"我记性不错。"
门关上了，齐语辰站在原地，心跳莫名加速。这个男人的一言一行总是出乎他的意料，就像一本艰深但值得细读的书，每翻一页都有新的发现。
一周后，齐语辰的膝盖好了许多，虽然还需拄拐，但已经能短时间行走了。建筑讲座当天，他特意穿了深蓝色西装，内搭浅灰色衬衫——正式但不沉闷，正符合他想要传达的专业与创意并重的形象。
会场比想象中人多。齐语辰在后台整理演讲稿时，目光不自觉地扫过观众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直到主持人介绍他出场，他都没看到祁天傲，心里涌起一丝失落。
聚光灯下，齐语辰很快进入状态。他讲述建筑如何塑造城市灵魂，安全如何为美学提供基础而非限制。讲到一半时，他注意到后排入口处出现了一个高大身影——祁天傲穿着深色西装，悄无声息地找了个角落坐下。
那一刻，齐语辰的演讲突然变得更加流畅、更有激情。他开始即兴发挥，加入了许多与安全总监合作的趣事，引得观众阵阵笑声。当他展示最终设计模型时，目光不自觉地寻找那个角落，看到祁天傲正专注地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微笑。
讲座结束后，观众围上来提问。齐语辰耐心解答，余光却一直关注着祁天傲的动向。那人站在人群外围，没有上前的意思，直到大部分人都离开了，才慢慢走过来。
"讲得不错。"祁天傲简短地评价，但眼神中的赞赏让齐语辰心头一热。
"谢谢你来。"齐语辰收好演讲稿，"我以为你临时有事。"
"会议拖延了。"祁天傲帮他拿起公文包，"送你回家？"
两人并肩走出会场，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齐语辰正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响起。是公司CEO的紧急来电。
"出事了。"接完电话，齐语辰脸色凝重，"城北新建的购物中心部分坍塌，多人受伤。政府成立了紧急调查组，点名要我们俩参加。"
祁天傲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什么时候？"
"一小时后，事故现场集合。"齐语辰看了看表，"我得回家换衣服拿装备。"
"我开车。"祁天傲果断地说，"二十分钟后你家楼下等。"
当他们的车驶向事故现场时，齐语辰透过车窗看到远处升起的尘烟。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这不仅仅是一起普通的事故，他隐隐感觉，这次调查将改变些什么——也许是他们的项目，也许是这座城市，也许是他和身边这个人的关系。
而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将一起面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