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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弑神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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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惊蛰的指尖触碰到母亲尸体眼眶中的青铜齿轮时,世界突然寂静。
齿轮咬合的咔嗒声消失了,紫藤花凝固在半空,连兰夜白挣扎着爬来的动作都定格成雕像。唯有尸体嘴角的微笑还在扩大,皮肤下流动的蓝光越来越亮,将整个地下室映照得如同深海。
“你终于碰到核心了。”母亲的声音直接在他脑内响起,“这是妈妈当年送你的成年礼。”
指尖传来黏腻触感。晏惊蛰惊恐地发现齿轮正在融化,青铜液体顺着自己的手指爬上来,所过之处皮肤浮现出与母亲相同的瓦瑞锡安文字。更可怕的是,那些文字在呼吸——随着母亲尸体胸腔里蓝闪蝶的振翅频率明灭。
“兰...夜白...”他试图呼喊,却发现自己喉咙里钻出细小的蓝蝶。
尸体突然抬手扣住他的后颈。腐烂的甜香灌入鼻腔,晏惊蛰的视网膜上炸开无数画面:
五岁的实验室,母亲将他的血滴入培养皿,液体沸腾中浮现出成年兰夜白的脸;
时之冢深处,大暑赤面具下露出晏沉壁完好无损的面容。
此刻此刻,无数平行世界的晏惊蛰同时被晏沉壁触碰,后颈胎记全部撕裂...
“你以为穿越时间很浪漫?”
晏沉壁的手指插入他胎记裂缝,“是我让你每天重置记忆,才能坚持1096次循环。”
剧痛中,晏惊蛰看到自己左腕的沙漏疤痕开始倒流。蓝色血液逆流回血管,皮肤下凸起游动的光点——那是被母亲植入的时间幼虫,正在啃食他的神经。
“为什么...”他咳出带蝶翅的血沫。
晏沉壁突然撕开旗袍前襟。本该是心脏的位置,水晶容器里封存着一只振翅的蓝闪蝶,蝶翼上清晰显示着数字:1096/1096。
“因为时间本身...”它的声线突然混入机械杂音,“就是一只垂死的蝴蝶。”
水晶容器爆裂。
晏惊蛰的视野被蓝光淹没,最后看到的是母亲尸体如陶器般龟裂,露出内里精密运转的青铜仪器——那根本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用时间机械与蓝闪蝶基因拼凑的傀儡。
“现在,该你成为容器了。”
剧痛感让晏惊蛰短暂失明。
当视觉恢复时,他发现自己悬浮在星空中,脚下是无数交织的时间线,每条线上都站着麻木的“自己”。母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选一条线吞噬,你就能活下去。”
右腕突然灼痛。兰夜白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残破的折扇刺入他手腕沙漏疤痕:“别听她的!时蛊要的不是重启——是取代!”
扇骨划开的伤口里,流出不是血,而是细小的青铜齿轮。那些齿轮自动拼合成微型晷针,指向最近的时间线——那里面的“晏惊蛰”正抱着兰夜白的尸体痛哭。
“那是...我们的未来?”
“是骗局。”兰夜白扯开衣襟,机械心脏早已停摆,“我根本不是观测局特工,是她制造的引路人。”
真相如雷击:
所有“兰夜白”都是母亲用晏惊蛰基因克隆的导航仪;
心脏里的青铜晷只为引导他找到时之冢;
连那些暧昧的触碰都是程序设计...
原来都是设计好的啊。
“所以从一开始...”晏惊蛰的嗓音支离破碎。
“你才是实验品。”星空突然扭曲,晏沉壁的身影从群星中走出。她现在的形态美得恐怖——银发如星河垂落,眼眸是转动的青铜星系,长裙上绣着1096只蓝闪蝶。
她伸手抚向晏惊蛰的脸:“来,妈妈教你成为新世界的神。”
触碰的刹那,晏惊蛰后颈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
胎记完全展开成蝶翼形态,却不是晏沉壁所期待的顺从——蝶翼边缘生出锋利骨刺,狠狠刺入她的手腕。
“什么?!”
“你忘了给我植入痛觉神经。”晏惊蛰任由蓝血从眼眶涌出,“所以我看得比谁都清楚。”
他拽过兰夜白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沙漏疤痕裂开,里面不是母亲期待的时间幼虫,而是一滴晶莹的泪——真正的时之泪,是他在1096次循环里唯一真实的情感结晶。
泪滴坠落的瞬间,整片星空开始崩塌。母亲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银河般的银发寸寸断裂。那些发丝落地变成挣扎的蓝闪蝶,每只翅膀上都刻着“晏惊蛰”的名字。
“你以为我在循环里只会麻木重复?”他踩碎最近的蝴蝶,“我每天都在记录——”
第73次循环,发现母亲晏沉壁实验室抽屉里锁着兰夜白的童年照片;
第428次,在观测局档案室看到“晏沉璧项目”的批准文件;
第1096次,终于看懂瓦瑞锡安语笔记角落的标注:“Varyth-ian thol’xir aa-vel’saa.”(情感是唯一变量。)
晏沉壁的身影开始闪烁。她开始疯狂抓向四周的时间线,却穿透了所有虚影:“不可能!我明明清除了你的记忆!”
“但你清除不了这个。”晏惊蛰举起左手腕——沙漏疤痕里藏着一枚黑玛瑙碎片,正是耳钉最核心的部分,记录着他所有真实记忆。
兰夜白的折扇突然飞到时之泪下方。泪滴落在扇面,青铜扇骨疯长成巨剑,剑身浮现一行瓦瑞锡安铭文:
“Gha’un-dhar,vel’zor as-saa’xir dho-thuan.”( 弑神者,当以真心为刃。)
晏惊蛰握住剑柄的瞬间,所有平行世界的“自己”同时抬头。
晏沉壁终于露出恐惧的神色。她撕开华丽长裙,露出躯干——那里镶嵌着上千个微型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漂浮着幼年晏惊蛰的克隆体。
“杀我就是杀他们!小蛰!你要杀你的妈妈吗?!”她尖啸着抓向最近的培养舱,“你的血肉至亲!”
巨剑没有停顿。
当青铜刃刺入母亲胸口时,晏惊蛰冷冷的看着她,只是轻声说:“你根本不是我的母亲。”
培养舱集体爆裂。克隆体们化作蓝蝶飞出,汇聚在剑刃周围。“晏沉壁”的躯体如干涸的陶俑般开裂,露出核心——一颗跳动的机械心脏,表面刻着:
“时蛊计划最终产物:容器1096号”心脏碎裂的刹那,整个世界开始重构。晏惊蛰最后看到的,是兰夜白化为光粒消散前,用口型说出的两个字:
“再见。”
你也不是真正的兰夜白,对吧。
当光芒散去,晏惊蛰发现自己跪在一间纯白的房间里。墙壁上挂满电子钟,每个都显示着不同日期——那是他被困在循环里的每一天。最中央的屏幕上,“母亲”的面容最后一次浮现。
“你赢了,小蛰。”它的声音温柔得令人心碎,“但你真的确定,要为一个赝品放弃神格吗?”
晏惊蛰抬头,看到房间另一端的培养舱。舱内漂浮着兰夜白的原型体——一个与他容貌有七分相似的少年,胸口插满导管,脖颈上挂着编号:LN-000。
“这才是最初的兰夜白,也是真正的兰夜白。”
“晏沉壁”的声音带着怜悯,“带你找到真相的,不过是我用他基因批量生产的导航仪。”
培养舱突然开启。原型体睁开眼睛,那双银灰色的瞳孔里没有齿轮纹路,只有纯粹的痛苦与迷茫。他张开嘴,发出的却是母亲的声音:
“所有‘兰夜白’都会在任务完成后自毁,这是程序设定。你救不了他,就像救不了真正的我。”
晏惊蛰的指尖触碰到原型体的脸颊,感受到真实的体温。突然,原型体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找到...时之冢的...地下室...”原型体艰难地挤出这句话,嘴角渗出蓝色血液,“那里有...它害怕的...”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突然碳化,转眼间就变成一堆灰烬。晏惊蛰的掌心只剩下半枚青铜钥匙——与兰夜白心脏里那把一模一样。
又是假象。
墙上的电子钟突然全部炸裂。碎玻璃中,晏惊蛰看到无数记忆碎片:
三岁的自己被母亲抱在怀里,看她将蓝色液体注入一个银发婴儿的心口;
十岁时躲在实验室柜子里,目睹“晏沉壁”掐“死”那个哭闹的银发孩子。
回忆太多了,晏惊蛰有些喘不过气。
循环第一天,真正的兰夜白被锁在观测局地牢,隔着铁栏对他喊:“别相信任何——”
碎片戛然而止。白房间开始坍塌,露出外面真实的景象——时之冢的地下祭坛。祭坛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的蓝闪蝶茧,茧中隐约可见人影。
当晏惊蛰用青铜钥匙划开茧壁时,粘稠的蓝色液体喷涌而出。液体中浮起的,是上千个“兰夜白”的尸体。他们像人偶般被丝线串联,每具尸体的心口都插着一把折扇残片。
最顶端那具尸体突然睁眼。他挣扎着扯断丝线,摔落在晏惊蛰脚边。
“快走...”这个兰夜白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它要用你...填补时间裂缝...”
这个兰夜白身体迅速崩解,但在完全消散前,将一枚芯片塞进晏惊蛰手中。芯片上刻着:LN-1096。
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你?我分不清了。
晏惊蛰将芯片握在手里,走到这个兰夜白消失的地方。他知道,下一站——是时间观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