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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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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邦邦的木板床像硌着段燎的脊椎骨一样,翻过来,烙得慌,覆过去,还是烙得慌,被子被他拧麻花一样团在脚边。
“蠢透了!”
段燎猛地坐起,五指插进自己半长的发里狠狠揉搓。“喜欢你”……就这?干巴巴三个字?像丢出去一颗瘪了的豆子,刚才在崖边对着那清冷月光下的背影,胸中分明有万千的情绪在呼啸奔涌,撞到唇舌却凝成了那么笨拙可怜的一句,是真的,喜欢你。
他懊恼地抓头发,头皮被自己揪得生疼,我他妈的当时应该这样说啊…脑海里瞬间爆开无数个版本,带着磁性的低笑说,神仙哥哥栽了吧?你这辈子注定得跟我姓段,或者捏住他月光下的指尖霸道宣告,盖章了,这人我的,再不济也该把心跳声当鼓点给他现场打个节奏……
烦,段燎又重重把自己砸回枕头,木板床发出痛苦的咯吱声,他没有答应,也没拒绝…他没拒绝啊。
不拒绝不就是不反感,不反感不就是…喜欢?不对不对,太急了…但他没推开我,那个借力,段燎腾地又坐直了,眼睛在昏暗小屋里亮得像盯上猎物的狼。
当时从崖边下来,陡坡碎石容易打滑,段燎自然而然伸出手,掌心朝上递过去,动作坦荡得连自己都惊讶。
虞清宴看了他一眼。
月光正好落在那人脸上,然后,那人没有握住他的手,只是屈起指节,极轻微又极稳当地,在他伸过来的结实小臂上一搭。
一触即离,没拒绝,他没拒绝这份靠近。
段燎无声地在黑暗里咧开嘴,胸腔里涌起一股又热又胀的窃喜,咕嘟咕嘟冒着傻气的泡。
泡还没冒完,一个更刺激的念头呲啦一声点着了他最后一根理智线绳。
门…关没关?
他当时扶着虞清宴的手臂送到门口,看着那单薄又带着醉意的身影侧身闪进门框的阴影里,然后……门?好像没关?
段燎噌地蹿下床,光脚踩在冰冷的地上也没察觉,血液全涌向了大脑和某处叫嚣着要立刻行动的神经。
他像个踩点的贼,轻巧无声地溜出自己的小院,山村的深夜静极了,只有远处一两声犬吠撕,虞清宴那座青砖小院静静伏在月光下,墙根暗影更深。
小院那扇刷了清漆的木门,虚虚掩着,果然没关严。
段燎的心跳轰一声,像在寂静里擂起战鼓,真醉透了?这念头带着一丝隐秘的罪恶和巨大的诱惑。
他屏住呼吸,侧着身,像一道沉默的影子,从门缝里无声地滑了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做贼的。
堂屋一片漆黑,没有人,只有一股淡淡的被夜风吹散了些的酒香,段燎熟门熟路,猫着腰,踮着脚,连呼吸都放到最缓,一级一级爬上那个二楼木质楼梯,楼梯在他脚下硬是没发出一点吱呀声。
月光在走廊尽头那扇半开半掩的门缝里漏出来,虞清宴卧室的门,开着一条足以让他侧身钻进去的缝隙。
段燎的喉咙瞬间发紧,手心黏腻腻全是汗,他把自己压成一片薄薄的纸,从门缝中挤了进去。
月光是今晚的主角,它慷慨地从窗口倾泻,像青白色的霜,铺满了大半个房间,房间中央那张大床上,是月光绘出的一幅惊心动魄的活色生香。
那个人,侧着身陷在松软的枕头里,半边身体陷在月光的银波里,另半边被暗影温柔吞噬。
那件纯白的祭祀外袍,像刚刚脱落的羽翼,只褪到肩膀以下就被主人遗弃,大半个莹白细腻的后背、瘦削有力的肩胛骨手臂一直连到流畅紧窄的腰线……毫无遮拦地暴露在月光下。
那身极致的白与床上堆叠的深色薄被形成强烈的视觉冲撞,墨色的长发散乱蜿蜒在玉白的后背上,丝丝缕缕,纠缠着月光与肌肤,慵懒又致命,半边修长的腿随意蜷着,露出光滑的足踝和一小截紧实的小腿线条。
素净的长裤腰线松垮地卡在胯骨之上,将那腰臀连接的性感凹弯处显露一角,酒精蒸腾出的薄汗在细腻的皮肤上覆了一层微光,脖颈微垂着,喉结的线条清晰可见,在月光下随着极其细微的呼吸微微起伏,脆弱又带着某种无声的邀引。
他就这么趴伏着沉睡,像一条搁浅在银滩上的疲惫到极致的玉龙,卸去了所有冷硬矜持的鳞甲,只剩下这触目惊心任人采撷的脆弱与诱惑。
酒香混合着虞清宴身上独特清冽的气息,在冰冷的月光里浮沉,无声地钻进段燎剧烈搏动的鼻腔和大脑。
段燎在门口石化了足足有十秒,才强行找回对身体的控制权,他侧身挤进去,避开任何可能发出声响的阴影和杂物,脚尖点地。
终于,他像朝圣般,无声地屈膝,蹲跪在床前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
月光勾勒出虞清宴半边脸精致的轮廓,长睫低垂,鼻梁挺直如峰,唇瓣因为酒精作用而呈现一种饱满的润泽的比平日更诱人的艳色,微微张着,吐息带着酒意的温甜,脸颊上的红晕像抹了胭脂,被月光洗得淡了些,却更显糜艳。
段燎贪婪地看着,眼里像是烧了两簇幽暗的火,烧得他口干舌燥,血液在他四肢百骸里横冲直撞,这一刻,什么忐忑懊恼,什么得失计较,都被这赤裸裸的月光彻底蒸发,他只想把那些滚烫的混乱的积压了太久的岩浆倾倒出来,砸在这片寂静里。
“虞清宴……”段燎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情人耳畔最旖旎的叹息,又像是某种凶狠的野兽在黑暗里的咕哝:“我喜欢你,我喜欢的从来不是什么神明,就是眼前这活生生的你,真真实实,有血有肉,会冷会累会醉……会让我方寸大乱的人。”
他抬起眼,在虞清宴沉睡的毫不设防的面庞上巡梭:“以前没弄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鬼使神差就想招惹你?为什么你越不理我,我就越想在你眼前蹦跶,用尽各种蠢得要死的方法,就想让你看我一眼?”
“全他妈因为喜欢你,是你这混蛋,生生把老子掰弯了,既然祸害了老子,就得负责到底,懂吗?往后余生,这责任你甩不掉了,虞清宴。”
“你给不给机会?”段燎往前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虞清宴散落在枕头上的发丝,“根本不重要,反正老子是认定你了。”
“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喘着气一天,”他的目光扫过眼前毫无遮挡的莹白脊背,带着浓烈的占有欲:“你身边就绝对,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的位置,你是我的,听见了吗?虞清宴?是我的!”
话音落,床上的人依旧毫无反应,只有平缓得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起伏。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珍重又贪婪地触碰上虞清宴月光下那润泽的脸颊,温热的皮肤,细腻的纹理,指尖下的触感在蛊惑人心,指尖滑过那微烫的脸颊,带着虔诚的亵渎。
然后,这虔诚的朝圣者彻底化身掠夺者。
他俯身,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了那片洒在虞清宴脸上的月光,心跳声在这方寸之间轰然作响,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凶狠和满腔难以言说的渴念,段燎低头,捕捉了那两片在月光下静静吐露芬芳的微微张开的带着酒香的唇。
吻,落下了,不是蜻蜓点水。
那是一个带着的占有、势在必得的决绝和无尽翻涌的欲念,唇瓣厮磨,齿关轻咬,舌尖带着试探的灼热强势撬开一丝缝隙,贪婪地汲取着对方呼吸间沾染的醉人酒气和清冽的气息,在他自己的疆域里搅动风云,月光在他们交错的鼻息间明明灭灭。
直到段燎感觉一股微弱的力道似乎试图从这霸道的禁锢中抽离,他才猛地松开,唇瓣分离,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暧昧又清晰的啵的轻响。
月光重新洒落在虞清宴脸上,他的呼吸似乎滞涩了一瞬,然后微微急促起来,薄薄的眼睑依旧紧闭着。
段燎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死死盯着那微微颤抖的睫毛,眼里的火焰燃烧得更盛。
像是怕再多停留一秒就会彻底点燃这片月光引发焚身烈焰,段燎深吸一口气他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扭曲的温柔,将虞清宴滑落到肩膀以下的白色衣料轻轻地仔细地拉了上去,布料掩住那片勾魂夺魄的莹白,指尖不可避免地划过那温热的皮肤。
做完这一切,他慢慢站起身,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床上仿佛依旧沉眠的人。
然后转身,脚步放得比来时更轻,更缓,房门悄无声息地从外侧关上。
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屋内屋外两个世界。
在门被彻底关闭前的最后一秒缝隙。
就在那光线明灭的刹那间。
床上那本应沉睡的人,眼帘微微掀起了一条极其微弱的缝隙。
漆黑的瞳孔在短暂的瞬间里失去了焦距,茫然地对着黑暗的天花板,里面似乎翻涌着一丝尚未散尽的醉意和更深层的东西,喉结极为缓慢地滚动了一下。
随即,那沉重的眼帘像被抽干了力气,又缓缓地、无力地,合拢了。
屋内重归寂静,只有呼吸声,比刚才略微重浊了一些,在黑暗里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