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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最喜欢的乐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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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藤意外发现他与德山似乎有着共同的音乐爱好。他站在屋外，隔着不够隔音的门板听到从屋里传出架子鼓和电吉他混合在一起的音效，减弱版本，但鼓点的节奏仍然令他感到兴奋，电音的摩擦声带来刺激神经的快感，发根都快要竖起来，分不清究竟是分泌多巴胺还是肾上腺素带来的影响。站着听完一首歌，加藤决定抬手敲门，如果说他原本的计划只是来接走寄存在这里的Lucky，那么眼下他突然有种冲动想坐下来和这个人聊一聊。
来开门的是Lucky，加藤这才发现门关的不严。Lucky开心地嗅闻着主人的味道，把门挤出一个更大的缝隙，透过裂开的门缝望进去，德山正趴在露台栏杆上，对着外面侧着大半个身子抽烟。为了不影响Lucky的呼吸环境，露台和房间之间的玻璃门关着，大概是为了站在关了门的露台上也能听到音乐，房间里的音响声音开得很大，甚至有点挑战听力上限。所以尽管不会吸到二手烟，但还是遭遇了听觉污染，加藤同情地看了看Lucky，上前把音量调小。察觉到房间里声音的变化，德山转过头来，两个人的视线便隔空交汇在一起。
德山掐掉烟，推门进屋。“来了？喝水吗？要不要来点咖啡？”
下一秒，他按下播放机的停止键。
加藤感到遗憾地嗯了一声，德山看他。
“这么晚了，普通白水吧。”加藤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歌挺好听的。”
“啊……谢谢，是新专辑的歌，还在制作中。”
“前辈还是歌手吗？以为只是演员……是自己的乐队吗？我刚才听到架子鼓和吉他。”
“没错，是乐队。”德山倒了两杯水，塞给他一杯，然后自己端着另外一杯向后坐在床上，“我是主唱。”
加藤瞬间睁大了眼，他从写字台旁边拉过那把配套的椅子坐上去，两个人面对面，中间隔了一个Lucky的距离。而Lucky看主人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愿，已经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团起来，闭起眼睛把下巴搭在狗爪上。
德山眨了眨眼：“这么感兴趣？”
“前辈的乐队叫什么名字？我看看自己听过没有。”他说着掏出手机。
德山伸手把他的手连同手机一起压下去，“不用搜了，我们很少聚在一起活动，大家都挺忙的，偶尔能碰上时间就做首歌，专辑也基本都随缘，凑够曲目数量就发凑不够就再等等。”
“这样啊……”加藤兴致冲冲的表情往下沉了沉，“怪可惜的，听着真挺好听的。”
“喜欢摇滚？”
“超级喜欢。”加藤连忙点头，“其他类型的歌也喜欢，舞台剧里的那些就也挺好听的，不过还要配上舞蹈动作……”他停顿了一下，“舞台剧的策划方给我出了一张角色EP，反响还不错，等舞台剧告一段落，我想去做歌手。”
“那有想法做什么样的歌手吗？”
加藤欲言又止。
“不方便跟我谈？”德山点了点头，“也是。你有想法可以和家人或者值得信赖的朋友聊聊，经纪人那边毕竟还是有利益牵扯，意见也可以听一听，不过他们不一定会帮你选择对你最好的。”
加藤赶紧摇头。“不是的，不是不想跟前辈谈，只是我还没有想那么多。”
“那就再想想，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其实也不是……”加藤双手握住水杯，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下去，“我喜欢摇滚乐队，但是我现在既不会作词、作曲，也没有有天赋可以一起闯天下的朋友。目前唯一还拿得出手的就是声音，至少在一周前我还是这样想的，我想不管怎么样先从歌手起步，什么类型的歌手都可以，然后一边学习一边转型。”
“那是这一周里发生了什么事吗？”说到这里德山停顿了一下，又马上补充，“如果觉得犹豫或勉强就不要说出来，我相信只要时间足够，你自己能想明白。”
听他这样说，加藤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德山说的对，他们的关系还没有亲近到可以毫无顾忌探讨这种个人事业话题的程度，文娱圈最不缺八卦和闲言碎语，虽然他相信德山没必要也不会对外说关于他的闲话。他甚至在婉转地提醒他要保护好自己，加藤的胸口涌上一阵暖流。
德山说：“如果你有兴趣听，我倒是可以讲个乐队的故事。”
窗外的夜色渐渐变深，和城市相比起来，山上的空气既新鲜又稀薄，天幕又高又深，即使明亮的月亮悬在天边，周围的星群也依稀可见。
Lucky趴在角落已经一动不动的睡过去了，肚子一起一伏的节奏缓慢又柔和。
加藤的内心在打架：理性推他出门告诉他是该回屋睡觉的时间，不要再继续打扰德山前辈；感性拽住他的衣角跟他说听一听故事一没损失，二来也可以有理由在这里多待一会。至于为什么会有想留下来和德山多说说话的念头，情绪到了，他没有多想。
他实在太年轻，也太缺乏阅历。
德山把视线从窗外的夜色转回室内，轻飘飘落在加藤对他来说秀色可餐的脸上，加藤的纠结和小心思藏不住都露在外面，他一眼就可以看透。
而他要讲的故事里，也有过一个曾经太年轻太漂亮的贝斯手。
德山很想抽烟，但是手摸到烟盒又停下来。这个故事在他心里反复过很多遍，像这样说出来对他也是一种挑战。“是我最喜欢的乐队里，一个关于鼓手和贝斯手的故事。”故事本身并不长，只是他身为旁观者，一直不懂那个人为什么会那样做，或者说，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那是一个曾经非常非常知名的摇滚乐队，初始的乐队成员一共有5个人：一个鼓手、两个吉他手、一个贝斯手和一个主唱。他们相识于微时，乐队还处于地下时期、没有唱片公司愿意签他们的时候，大家都过得很苦，但靠着共同的梦想和相互鼓励，没有人放弃。后来他们自己筹钱出了第一张专辑，那一张专辑的销量出人意料的好，他们也因此一炮走红。乐队成名之后，很快有节目和活动邀请他们参加，也有金牌唱片公司向他们伸出橄榄枝，他们过去的辛苦终于熬出头，可以说是过上了令人神往的好日子。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乐队的贝斯手退队了。”
“啊……”德山停下来喝水的间歇，加藤发出惋惜的感慨。
这样的故事不少见，即便是兄弟或者夫妻那样的亲密关系，也是共患难比共富贵更容易些。
“这个时候，有一个新的贝斯手加入乐队，顶替了离队的那个人。”德山讲到这里又停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接下去的措辞。
“新贝斯手比乐队其他的队员都要年轻一些，而且他加入的时候乐队正在上升期，跟随乐队一路走过来的乐迷和前贝斯手的个人粉丝们都对他意见很大。他们觉得他抢走了应该属于前贝斯手的位置和荣誉，觉得他的才华比不上前贝斯手，觉得他配不上乐队的成就。”
德山深深地叹了口气。
“对于这些质疑，乐队的队长，那个鼓手，没有给出过任何正面的回应。”
“乐队的活动就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他们录制了两张新的专辑，每一张都销量爆炸。每出一张专辑他们都做巡回演出，每一场演出都座无虚席，演唱会的门票开售后瞬间就会被歌迷们抢光。这个时候有细心的歌迷发现，以前的演唱会乐队都会发行DVD视频，但是从新贝斯手加入乐队之后就不再继续。一年没有，第二年也没有……于是又有新的传闻，说乐队没有承认新贝斯手，乐队的队长也不喜欢他。……再后来，就没有下一张专辑，乐队在新贝斯手加入后的第五年宣布解散了……”
德山再次停了下来，很久没说话。
加藤带着疑惑看向他，他看到了一双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眼睛，深色的瞳孔盛满了情绪，甚至轻柔缓慢地向外溢出。德山看起来像是快要哭了，但是加藤明确的知道那不过是假象，他只是很难过。他抬头斜向上望着窗外那轮明亮的月亮，仿佛已经看了很久。
感受到加藤的注视，德山用来不及也无法收回情绪的目光回看了他片刻。
在这片刻之间，加藤被他用情绪之网捕捉，他的伤心感染了他，他们共情了。
“……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那后来呢？还发生了什么？”
“十年后，乐队成员重新聚在一起，他们回归了。”
“他们以巡回演唱会的形式宣告他们的回归，并且将过去没有发行DVD的两次巡回演出完整公开。在那些公开的影像中，直白而且显而易见的，乐队里每个人当初都很喜欢他们的新贝斯手，他们的队长也不例外。那些陈旧的谣言不攻自破，他们在十五年前是快乐的一家人，十年前解散的时候每个队员都很悲伤，十年后奇迹般的再聚也是开心的。”
那些镜头里，德山记忆犹新，十年前的新贝斯手，青春、帅气、骄傲得像宁折不弯的小白杨。
乐队的决策者、发言人，他们的队长，把这棵白杨树，把他最好的活力和俊美，整整深藏了十五年。
时光易逝，一个人一生中能有多少个十五年呢？
“从此以后，他们便幸福的重归于好，再没人提解散乐队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