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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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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过来明面上恭贺着暗地里却打探着虚实,燕海云好生款待了,又留了晚上,方才送走了众人。
庄亲王府的马车在路上慢慢走着,雪晴眯着眼靠在母亲怀里睡着,他们长子周昭则在一旁坐着,也有些迷迷瞪瞪的了。
颜溸与世子周悦道:“晴儿也到了该有个教养嬷嬷的年纪,少不得得进宫一趟了。”
“府里的便好,何必进宫去求人呢?”周悦揽了妻子在怀,道。
颜溸摇了摇头,道:“不一样,我总不能让我的女儿在一众宗女和小姐妹们前面失了颜面,女孩家的事情,你是不会知道的,旁的不说,单元儿身边的教养嬷嬷便是内廷女官,她们是表姐妹,总在一处玩闹,总不能差了太多。”
周悦叹了口气:“元儿是未来的太子妃,如今又被晋为县主,你何苦让晴儿和她争呢?”
又摇头道:“总是我们庄亲王府圣眷不浓,等日后我袭了爵位,也不过是个郡王,日后咱们的孩子顶多袭个国公爵位,总还是要他们自己争气的。”
颜溸听着周悦语中的三分不甘,想要开口安慰两句,却听周悦闷闷道:“总归是我没那个能耐给你们娘儿几个好日子过。”
“世子怎么没能耐?”颜溸瞪着一双凤眼,拉着周悦的手,道:“你看如今我娘家的姊妹们哪个有我尊贵?什么是好日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便是好日子了,我一介庶女出身,从前哪里想过能有如今这个超品诰命?”
周悦庶子出身,早前王妃打压他的厉害,也不许他读书,不过几卷经书让他抄写着,如今在诗文上也不大通,和平翼侯那个实打实拼了官衔出来的比起来,颜溸自然是不甘心的,但这些年相处下来,夫妻和睦,周悦又不是贪花好色的风流之徒,一贯老实敦厚的,她也渐渐收了不甘,方才不过是女人的心思作祟,辱极你听了周悦这样作践自己,哪里听得下去?
周悦苦笑一声,倒是聊有些安稳,揽着她们娘俩儿在怀里,又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到底叹了口气:“我也之能多护着你些了,我这一众堂表兄弟的王妃里,也唯有你这样的好满足了。”
颜溸一笑,靠在周悦怀里,这肩膀并不算十分的结实,却让她觉着分外的安全,道:“于我而言,日子平稳就好,如今王府住着,诰命在身,荣华富贵已是享知不尽,再要更多的便是贪心了,孩子们日后如何,便让他们自己打拼吧。”
“好。”周悦叹了口气,往后一靠,轻轻阖上了眼眸。
宽敞的马车里一时安静,只能听见外头马蹄落在地下轻轻的声音和细微的呼吸声,好半晌,颜溸听周悦道:“那个美人阁不是从海州请了有名的工匠吗?等回头,从我的私房里拿银钱,给你和雪儿各打一副头面。”
颜溸愣了一愣,然后“嗯”了一声,再将雪晴往自己怀里揽了揽,重新靠到了周悦身上。
送走了诸人,燕海云和颜鸿回了正院,几个孩子请安后走了,纤云服侍燕海云在炕上坐下,温声道:“殿下方才没用好,不如让厨房进些个锅子来?厨房上备了燕窝,用那个和菌菇吊个高汤,滋味定然是极好的。”
她是在宁德大长公主身边的人调教下长大的,自幼又服侍着燕海云住在宁德大长公主府,对殿下这个称呼有一种特别的情怀,此时改口绝对比多少人都快。
或者说宁德大长公主留下的人都是这样的,宁德大长公主确实是个有魅力的女人,足以影响人一生。
燕海云往身后的凭几上稍稍靠了靠,点了点头:“不错。”
颜鸿在她身边坐了,道:“记得带我一口。”
“是。”纤云笑着答应了,躬身退下,出去吩咐了一番。
厨房的动作不慢,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便有精致的小铜锅子进来,烧着些碎炭,各样菌菇青菜层层叠叠地堆着,煮出了胶的燕窝飘着,衬着雪白的豆腐和奶白的汤水,勾得人食欲大开。
即便燕海云晚间素来不会有什么胃口,此时也喝了大半碗汤,并用了些青菜豆腐,汤汁浓郁鲜美,豆腐煮的入口即化,青菜也是鲜甜可口,颜鸿见燕海云撂了筷子,便放开了胃口,扫荡了剩下的东西。
其实小锅精致的很,东西也不多,都控制在两人能用完的分量之内,燕海云拣了一个枣泥黑芝麻卷子尝了尝,道:“这卷子味儿不错。”
这便算是夸赞了,纤云一笑,道:“这是新来的厨娘,听说从前是在扬州学手艺的,手艺自然不错,不过能让殿下喜欢,也是她的福气。”
原来如此。
燕海云垂了垂眸,看着那小点心做的精致的样子,其实说起来,燕京比起江南来,是算不上真经南方的。
燕京说起来是地处南北交接并偏南的地方,气候温暖绿叶常在,只是冬日倒也有雪飘冷意,不比再南的地方,一年里也见不了几场雪了。
一顿小小的宵夜,颜鸿有些撑了,前世养生几十年,他对这些颇有心得,此时摸了摸肚子,让人取了一件淡紫色绣白色栀子花的披风来,亲自为燕海云披在袄裙外,牵着她微有些凉意的手,道:“咱们出去走走。”
纤云这边看着人收拾了桌子,又从寝间熏笼上的小柜里拿了个黑檀木螺钿描画小盒来,打开从里头拣了些或是吉庆有余或是富贵长春的小银锞子十来个,用个精致的秋香色小荷包装了,又吩咐小丫头取了一匹尺头来,吩咐用托盘捧着,对着茯苓耳语交代了一番。
茯苓这边笑着应了,带着人去了厨房,那做点心的厨娘正在那里揉着酥皮,茯苓着人问了,厨房上管事儿的自然将她带来过来,茯苓笑了,问:“那枣泥黑芝麻卷子是您做的?”
那厨娘三十岁上下的年纪,头发盘的整整齐齐用一块蓝布包着,身上穿着大围裙,身材高挑皮肤白净,看起来是个极利落的人,此时一欠身:“是。”
“您叫什么名儿啊?”茯苓笑着问。
厨娘一欠身:“奴婢周秦氏。”也不必茯苓多盘问,已道:“从前在扬州拜师学的手艺,服侍师父去了之后,扬州发了水患,我在扬州无依无靠,索性就带着儿女上了京,去年开过一家点心铺子,没成,上月方才在府内卖身,好歹靠着手艺活着。”
茯苓见她只字不提丈夫,索性也不问,只是笑着道:“周娘子不必多心,我不是闲来一嘴问一下,您做的点心殿下很喜欢,这是吩咐给您的赏赐,回头做件袄儿,穿着也好。”
周秦氏恭敬谢过,将东西接过,一举一动透着干脆利落,实在不像扬州人。
茯苓笑着出去,管事娘子忙送她,这边见她出去,厨房里的人忙过来恭喜周秦氏,一面也想看看那荷包里有什么东西,再摸一摸那布料,确实是上呈的。
周秦氏瞧了瞧颜色,打定了主意要给孩子做件衣裳,一面掂了掂那荷包,听声响就知道里头是小锞子,她打开从里头拿了两个,递给一个相熟的女人,道:“劳烦刘嫂子了,将这钱拿去,打些酒来,与在座的诸位,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了。”
“诶!诶!”那刘嫂子忙答应了,接过锞子乐不得地走了,他们这些人自然不喝什么好久,平常酒水一百钱便可打好些了,这两个锞子用完还能有些富裕的,瞧周秦氏面皮儿薄,自然不会管她要,这可不是便宜她了?
那头管事娘子送着茯苓出去,一面道:“这周秦氏是个寡妇,上个月来,我看手艺过得去,人也不差,又怜悯她孤身一人带着两个孩子,也不容易,就让她在厨房上伺候了,周大哥给她安排了,就在咱们府后面儿一间小房子,不大,他们娘三儿一处住,签的是死契,如今她女孩儿也学着规矩呢,就要到了年龄进来伺候着了,她小子倒是还小。”
又摇了摇头,感叹道:“要一个拉扯着两个孩子,她也不容易,如今既然手艺能让殿下喜欢了,回头,我就给她提了一等的钱粮,也让她生活容易些。”
茯苓含笑着道:“嫂子心善。”
“唉,我这人心软,姑娘又不是不知道?”管事娘子笑着道,看不出分毫的不好意思来。
伺候管事娘子对周秦氏愈发善待了,府里人都知道燕海云挑嘴,能让她夸一声的自然好,也就点着名要她做的点心,用了也给赏赐,周秦氏的日子反而愈发宽裕了起来。
后来她女孩儿又到了汇锦阁伺候颜昭,汇锦阁素来都是个好地方,多少人瞄准了的,能进去也是多亏了管事娘子在里头使劲,再加上颜昭也颇为喜欢她母亲的手艺,这才让她进了汇锦阁。
如此做着清闲差事,有府里分配的衣裳用品,又给吃住,又得了月钱,自然就省下来了。
那女孩儿一向怜惜母,每月得的月钱都给了她母亲,一家三口的日子也越过越好,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