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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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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梅之宴如期而至。
纯泓坐在梳妆镜前,照例是宜心在旁边服侍装点发饰。
鬓间流苏冗长繁多,流光溢彩,晃得纯泓心神不宁,“拆了罢。”
“今日使臣赴宴,场面隆重了些,这步摇乃是今早王后差人送来的,吩咐夫人定要戴上。”裘华从宫女手中接过今日的早点,摆在桌上,继而走到纯泓身边,劝道。
纯泓闻言,蹙眉。她这二姨,究竟打的什么名堂?
王城后山,地势起伏不断,轿辇颠得纯泓顿觉一阵恶心,挣扎着便要下来。
一路上没少经受着路过的娇姬王眷们高扬起下巴抛过来的白眼。
纯泓恍若未曾看见,兀自同裘华走在路上。
路过的知晚见状,亦是随之下了轿辇,称道:“这宫中轿辇虽然华贵,山路颠簸,坐得可真是让人难受得紧。还是姐姐想得周全。”
纯泓低眸瞥了眼她紧紧挽着自个儿水袖的胳膊,没出声,继续往前走。
周遭枫叶零落,像极了鲜血铺满这地。
到了赏梅宴席上,知晚环顾了一圈,见座上不少身份矜贵的华服女眷已然面如土色,恹恹不振,与方才的光彩动人判若两者。
她不由得深深地注视着纯泓,叹道:“姐姐真是远见呐……”
被一路夸过来的纯泓嘴角抽了抽,抬了抬袖,把一旁知晚凑过来的脑袋推远了点。
众人皆入了座。
纯泓打量着四围梅花花树丛立,花香弥漫,倒也宜人。
后头的奏乐音调亦是悠长,萦萦绕绕,桌上的糕点也是色泽秀丽,茶水水光润泽,这场国宴氛围倒是清雅,让她心头的厌恶顿时缓了不少。
只不过让众人忍不住张望的便是——高座上空空如也,朔国使者未到,连当今御上王后也不见了踪影。
知晚把玩着桌上的茶盏,嘀咕着:“今个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言一出,她却被一旁的侍女轻声提醒:“世子妃,切勿出口成祸。”
这边的纯泓注意到知晚身边的侍女,随后又想起了先前夜里自个儿第一次见到知晚的时候,知晚身边的侍女一直在提醒着她要注意体态言行。
纯泓敛眸,唇角泛开了淡淡的笑意。这个细节倒是让她顿觉有些意思。
知晚巴巴地撇了撇唇,搁下了茶盏,“没意思,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本妃干脆成个哑巴可好?”
一旁的侍女难得听见这个世子妃回嘴,顿时脸色白了白,“世子妃说笑了,这儿可是国宴,还是处处小心为妙。”
知晚瞪了她一眼,“你且等着,等我夫君回来,看他不好好收拾你!”
侍女垂首,“当初,便是世子爷让奴婢在您身旁好好看着您呢。”
“闭嘴!”
这边的纯泓看到此处,便默默收回了目光,继而望向空荡荡的高台,两侧伫立的太监和宫女面上也多了几分焦急的情态。
她家二姨同二姨夫莫不是起迟了?
纯泓暗暗思忖。
锦乐宫。
内殿传来一声杯盏碎裂的声响。
门外的侍者纷纷跪在地上,垂首,浑身僵硬,不敢动丝毫。
里头的床榻上,王后苍白面上双颊带着鲜少的薄红,一头青丝散落在金丝刺绣的枕上,双手紧紧攥着锦绣被褥,眼角落下了一滴莹泪。
当今御上一身单衣,面露不悦,“这后宫女子,多少人盼着攀上孤,而你……”
“这恩宠,不要也罢。”王后揪紧了被角,双肩不住地颤抖,声音气息愈发微弱起来。
“虞卿云!”
“臣妾不求别的,只求御上赐下一杯毒酒。”
“你!”
“但求……一死。”王后被迫仰首,任由那人掌间禁锢着她的脖颈。
眼见着王后纤长的脖颈不堪一握,随时都能被自个儿掐断,当今御上见着她面上似乎露出了解脱的表情,顿时狠狠皱眉,撒手,甩袖。
“来人!服侍王后穿衣。”
王后被进门而来的侍女拉扯着,像是没了意识的木偶,任意揉捏穿戴各样的饰物。
片刻后,穿戴整齐的王后被架着送上了皇辇,身侧坐着的御上冷冷地瞥了眼妆发精致的王后,随即搁下了手中的器皿,趁着轻纱落下时,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便是狠狠的一吻。
意识到怀中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御上的眼眸敛了敛,褪去不少的戾气,他专注地凝视着她,随后薄唇贴近了她的耳畔,低咬:“孤不死,你也别想离开这儿,这辈子便绝了这念头。乖乖陪在孤身边。”
闻言,王后侧过首,眼睫微微颤动,双眸中的瞳仁定定地移向前方,没有了丝毫光泽。
赏梅宴上,纯泓细细数着对面座后头被风吹落下的花瓣。
一瓣,两瓣,三瓣……
数的入了迷了,倒也不知当今御上王后何时来了。
“参见御上,王后。”
众人齐刷刷起身行礼,纯泓这才回过神来,忽视后头裘华着急的眼神,慢悠悠起身。
“入座罢。”
纯泓坐下,只瞥了眼高台上王后脖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痕,便垂首继续混吃等死。
“是在下来迟了。”
正盯着梅花糕发呆的时候,纯泓听见了一声极为张狂的笑声。
没有丝毫歉意。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人青色劲装,梳理得整齐的发间簪着一根玉簪,脚步利落干脆,走到了台中央,躬身行了一礼。
“久闻朔国二公子琴棋书画才艺具通,如今既是迟了,何不献上一艺?”当今御上脸色一敛,正襟危坐道。
“如此,便献丑了。”
“二公子?”座下有人低声论道。
“是啊,早些就听闻朔国二公子才貌俱佳,和咱们金都的迟相爷不相上下。”
“如今迟相爷娶了那尚书府的庶出,咱们或许还能瞧瞧二公子这边呐……”
与此同时,一些未出嫁的郡主小姐便盯上了那在台中央舞剑的青衣男子。
纯泓远远望着那男子,身形利落,舞剑的手势更是犀利无比,而他的那双眸子……
只一眼,纯泓只觉得冷到了骨子里。
默默收回了目光,纯泓接下来更是见识到了诸多女子在台上争奇斗艳的场面。
她似乎明白了这场国宴的目的,不太简单。
抬手覆上了云鬓间晃得她眼花的流苏,纯泓索性一把拆下了发间的步摇,接着,深深望了眼高台上的王后。
自家二姨这也太不厚道了。
她一个已然嫁了人的,同那些未出嫁的郡主小姐们比什么?
“夫人……夫人,方才为何出神?”裘华有些紧张的上前。
纯泓不由得再次望了眼坐在高座上的那个朔国二公子,开口道:“你觉着,他的相貌才华如何?”
裘华心中暗道不妙,果然,莫不是被她猜中了?
“夫人此言何意,在奴婢心中,无人能与咱们相爷相比,夫人快些喝茶罢。”说完,裘华忙替纯泓倒茶。
“怎么会,你再瞧瞧?”纯泓不死心,继续试探道。
裘华心想,要是让自家相爷知道了,自个儿让夫人这般再瞧下去,可要出事了。
“夫人可有心烦意乱?不若快些借了身子发顿,早些离了席休息去?”裘华只觉得额间有冷汗低落。
纯泓“啧啧”了两声,心想自家小侍女倒是对自家主子忠贞不二,看看隔壁的知晚,明明这些天心心念念喊着纪域那家伙,这会儿也同那些女子一般,巴巴地望着不远处的朔国二公子。
思及如此,纯泓不由得再次望了望高台上那个男子。
这边的裘华见状,只觉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完了完了,这回这事儿要是被碎月转告给相爷,她怕是完蛋了。
是夜。
纯泓睡得正香,寻思着明日便可以出宫了,顿觉美梦香甜。
边城这边的迟白收到了碎月的暗报,除了朝中的一些暗流涌动,便是自家夫人今日竟是在国宴上看了三眼那个朔国二公子。
迟白坐在案前,攥紧了那张纸,眉头紧拧,脸色暗淡。
下一刻,便将它揉捏成团,丢进了灯罩里烧成灰。
看着那纸团一点点被烧灭殆尽,迟白透过它,似乎在看着某人的浑身的骨头化成灰。
王城内某阁。
“来人。”
“二公子有何吩咐?”
不知为何,朔离这夜辗转难眠,总觉得浑身的骨子不太舒服。
传了太医过来诊断,倒是也没诊出个所以然来。
他不明所以然地皱了皱眉,继续躺下失眠。
次日一早,朔离用完早点,便寻了个由头避开了众人的眼目,独自按照事先备好的迷图,找到了后山的那条小径。
他此番前来,是奉父王之命,将他那位失踪了多年的王兄寻回朔国继承大统。
只是,这事凶险,他无奈,只好借了来金都寻觅佳妻的由头长住王城。
而最能助他找人的,便是这金都的藏卷阁。
通往藏卷阁的路四通八达,只是……这条,是他安插在金都的眼线所倡议的,可以避人耳目。
因而,他在走这条小径时,便稍稍放松了戒备。
哪知没走几步,后头便爆发了诸多的女子的笑声和讶声。
他浑身一僵。
“二公子……”
“姐姐!大清早的,我没看错吧?二公子竟是到了咱们的后院门前呢!”
“那是何人?”
“朔国的二公子!”
朔离僵硬着转身,只见不知何处来的一堆女眷正双眸泛着狼光,作势便要朝他扑过来。
出师不利……
走为上计!
于是在纯泓伸了个懒腰,准备出门溜达一下,然后和自家身为王后的二姨道个别,就可以回相爷府继续收拾行李的工夫,她的院前便惊现了一抹青色的身影。
“你不是朔国二……唔!”
“嘘,别说话,进屋。”
纯泓只觉得额前冒着黑线。
这不速之客堵人嘴巴的作案手法怎的颇为雷同?
她好像在哪里也碰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