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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修罗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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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爸爸回来晚了!对不起,现在还来得及……”
门外传来老爹说话声的同时,陶垣突然开始“啊吧啊吧”发出奇形怪状的噪音。
他企图以自毁形象的方式,暂时盖住老爹的声音。
“啊巴巴……you sound like……别争议,啊巴巴,啊啊啊,黑猫警长。”
管仕嘉足足愣了有三五秒钟,才说:“不好意思,我没有听出来你在唱哆嗦音乐神曲加黑猫警长。”
尴尬,相当的尴尬。
现在的陶垣只感觉自己身上亿万只火烧过的蚂蚁在爬,他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团吧团吧找个墙缝塞进去一辈子不出来算了。
“我不是想学自弹自唱么,但是我对自己的声音不是很有自信……”陶垣胡言乱语,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只要能挡住老爹和老妹的交谈声,只要能用其他的事情分散管仕嘉的注意力,好好把这一茬混过去。他今天晚上就能将功赎罪,戴罪立功。
“嘉哥,晚上你想吃什么?我看一下家里有什么食材,做点什么吃比较好……要不我们点外卖吧!”
陶垣灵机一动,他点开音乐软件转后台播放,持续放出音乐覆盖门外隐约传来的人声。接着,他又点开外卖软件,把手机塞到管仕嘉手里。
“今天晚上大家又拍节目又上课的,真要等完事儿了再做饭吃就太晚了,不如点个外卖吧!佳哥,你看看你喜欢吃什么,有没有什么忌口?”
今天早上吃什么,今天中午吃什么,今天晚上吃什么?
这是现代人类一天中最常思考的三个重要问题。
只要人陷入思考,或多或少都会屏蔽掉外界的声音。
管仕嘉想了想,提议道:“要不然我们还是点火锅外卖吧!鸳鸯锅,一个白汤、一个红汤,这样大人小孩都能吃得尽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认真地询问陶垣和妹妹的口味,挑选涮锅的菜品。
陶垣几乎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尬聊,“嘉哥你吃动物内脏么?我妹和我都挺喜欢吃的,她比我更厉害一点,这么小就敢吃猪脑了,我都是前两年才能接受。”
在点菜界面上勾选了千层肚和黄喉后,管仕嘉笑了一下,“说起来你确实挺敢吃的。上次你和我们Ms. Lion一起去吃烧烤的时候,我是没想到你能和那几个姑娘吃到一块去的。”
陶垣对那天晚上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他确实是在烧烤店吃了一些以前没吃过的品类,那家店新奇怪异的烤品很多,但没有做得不好吃的,每个串儿都香得满嘴流油。
起初,陶垣不以为然,“说到底那不都是肉嘛,动物身上的部件有什么不能吃的!羊肚子里面的器官我就没有下不去嘴的。”
“可是……那天你吃的串其实……”管仕嘉有些犹豫,但还是决定残忍地告知真相,“有些不是羊肚子里,而是羊肚子外面的。”
陶垣一头雾水,“羊肚子外面,那能有什么肉?”
“就是……和羊腰子有关的一些器官。”管仕嘉尽可能说的委婉。
仅是这些暗示,足以让一个处于发育期、激素分泌旺盛、脑子里不全然是白纸的男孩子联想到某些很可怕但又好像很符合逻辑的事实。
“你说的是公羊的……雄性象征?”
在说出这个猜想的时候,陶垣的头皮已经麻了,麻得跟他刚刚直接拿花椒油洗过头似的,满头的头发都要一根根立起来了。
管仕嘉的眼神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很认真地缓缓点头,嘴巴里掉出来的每个字都像是恶魔的耳语,“也有母牛的雌性象征。”
每当陶垣觉得目之所及的现实已经魔幻到顶了的时候,现实总会抡过来一个更加响亮的大逼兜。
“那个半透明的小圆柱,咬起来□□弹弹的那个……”
管仕嘉答:“那个是烤羊枪。”
“那个椭圆形的烤透之后是焦褐色的,又脆又弹又嫩又入味儿的那个……”
管仕嘉答:“那个是烤羊蛋。”
这回不用陶垣问,管仕嘉主动将某个被陶垣抛之脑后的普通细节拎了出来,“你记不记得那个白色的肉。就是吃起来有一股奶香味,口感特别像千叶豆腐,脆吱吱的那个?”
陶垣绝望道:“那个不是奶味千叶豆腐吗,难道它也是……羊肚子外的?”
“这回不是公羊肚子外面了,是母牛肚子外面的器官。”管仕嘉说到这儿也有几分难以启齿,“那个其实是……烤牛奶。”
陶垣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比较纯洁,他还有些诧异,为什么羊枪羊蛋管仕嘉说出来都不带卡壳的,独独说到普通的牛奶……
“等等!你,你的意思是……牛奶出来的那个‘牛奶’?”陶垣再次确认。
管仕嘉捂脸,“对,就是产出牛奶的那个‘牛奶’。”
现在,陶垣再回忆起那个大快朵颐的夜晚,已经体会不到太多的愉快了。几根烤串对他的精神打出了连续暴击,而早在第一下的时候,他的San值就已经掉光了。
沉浸在公羊母牛精神暴击之下的陶垣根本就没有想到,因为他行动方针的变化,他门外的友军已经变成敌军了。
老妹儿和老爹的脚步声和交谈声越来越近。
“真不愧是我闺女,太聪明了!那些参加节目的小孩,哪个有我闺女厉害?”老爹得意道,“还是咱们爷俩的默契值最高!亲子游戏的分值遥遥领先。”
陶最却没有那么乐观,“可是我担心才艺展示啊!就三号家庭那个小姑娘,我知道她是学唱歌的,之前还拿过全国大赛的金奖。但我的大提琴从来就没拿过奖。”
“有没有能力那得‘眼见为实’,不能只看在外面得过多少奖啊!反正在爸爸这儿,世界上最好听的大提琴就是我闺女拉的!”老爹自然是怎么看自家闺女怎么觉得稀罕。
借此机会,陶最提出要求,“爸爸,等一会儿才艺展示的环节,我们就在琴房弄吧!有个钢琴做背景,感觉要比在客厅好看一些。说不定能拉一些印象分呢。”
老爹欣然同意,“对,你说的对。有个好看的背景肯定很加分!”
一直竖着耳朵关注屋外情况的陶垣活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嘉哥你先选着,别客气,我去一趟厕所。”
反正“肾不好”的帽子已经扣下来了,陶垣也就不在意了,管他什么理由,先溜出去再说。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全力阻止老爹去琴房。
陶垣飞速窜出琴房关上门,把手搭在门框边,凹了一个造型。他手长腿长,仅凭一己之力就可以把整个房门都拦上。
“亲子游戏和智力问答的部分做完了?”陶垣是铁了心,不能让他妹和他爹进这个琴房。
陶最给他使眼色,“等会儿才艺表演的部分,我想坐在钢琴旁边拍。”
她一脸得意,甚至还有几分邀功和炫耀的意思。
按照原计划陶垣应该爽快地答应下,当场来开门让老爹和准后妈“今日坦诚相见、日后再也不见”。
可陶垣依然挡在那儿不肯挪窝儿。
他振振有词,“琴房都没有补光灯,只有顶灯、氛围灯和台灯,光线不够。而且琴房的光源太硬了,照在人脸上拍出来不好看,妹妹好不容易上一次节目,怎么让灯光拖后腿呢?”
陶垣极力阻拦,并提议去客厅拍摄,“客厅里好不容易打的光、布的景别浪费了。如果是在琴房拍摄的话,不拉窗帘让别人看到窗外的景,特别容易暴露隐私和家庭住址。”
看着老哥对自己偷偷挤眉弄眼,陶最点点下巴表示“心领神会”。
她自认完美地预判了老哥的预判,以为老哥这是要通过欲擒故纵、欲拒还迎的手法增强真实感,要让老爹和管仕嘉觉得这次见面是一场意外,而不是老哥的刻意安排。
连不中用的老哥都变得如此心细如尘了,她怎么可能不展现一下?
“没关系,距离连线还有一段时间,我们把客厅的灯搬过来就可以了。”陶最扭头看向老爹,“爸爸,能帮我把那个环形的补光灯拿过来吗?哥哥,你能‘收拾’一下琴房吗?”
陶最相当自然地支使老爹去干活,还得意地看了老哥一眼。
没承想,老哥差点当场跪下。
她那没用的哥哥双手合十在头顶上摇着,压低了声音,“妹儿啊,计划有变。如今形势变了,万万不能让老爹和准后妈相见啊。”
陶最哪能乐意?她两手叉腰,眼睛一瞪,眉毛一挑,气势汹汹地说:“好家伙,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叛变了是吧?”
完了,这是跟友军较上劲儿了。
“妹儿啊,真的来不及解释了。”陶垣摇晃着妹妹的小肩膀,“你信哥,帮老哥拖住老爹,就一会儿、就一会儿!好吗?”
说完,他等不及老妹回复,上手将老妹抱起来调转方向,把人推进了客厅。
他转身冲进琴房,局促地搓着手说:“嘉哥,我妹妹想用琴房录节目,可不可以麻烦你先到我屋歇一会儿?就是你往外走,走廊那个灯前面的房间。我先收拾一下这屋。”
作为客人,管仕嘉自然不想打扰主人的安排,他带陶垣的手机起身离开琴房。
走廊里隐隐约约传来那对父女的对话。
“爸爸,只有这个灯不够亮。哎呀,不是这个小灯是大灯。跟你刚刚放在走廊的灯一样的那个!”
走廊的白墙上有一个又白又扁的壁灯,这个灯往前走就陶垣的房间。
但是,比起前方大咧咧杵在地上、亮堂堂放出冷光的补光灯,这个还没来得及亮起来的壁灯的存在感就显得有些弱了。
管仕嘉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和墙壁融为一体的壁灯,走进补光灯前面的房间。
在推开门的瞬间,他愣住了。
土豪欧式的装修风格混搭中式的茶桌、装饰品、小摆件儿……集“老气横秋”“财大气粗”和“不伦不类”于一身,标准的中老年审美。
这绝对不是一个十七岁男孩的房间。
也没有一个十七岁的男孩会在自己的床头摆上父母的婚纱照。
管仕嘉走上前去,拿起了那个有些年头的小相框。